第二章
「吵死了!」岳望喝斥了一聲,然而心裏卻有個聲音告訴自己,這次好像不辦阿茱真的不行了。
若他仍選擇忍氣吞聲,那麼肯定無法平息員工眾怒,也極度對不起自己身為老闆的威嚴……好吧!就辦她!
「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去做吧!」思忖良久,岳望正式鬆口。
「耶!」眾人高聲歡呼,個個眼睛發亮、摩拳擦掌的,很有即將大幹一場的架勢。「望哥,你放心,我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小心別給我鬧出人命來,否則你們也別想活了。」
「是!望哥。」眾人齊聲應答,還整齊劃一的行了個軍禮。
「好了!全部都下去,吵得我煩死了!」他喝令,隨後長腳一蹬,將椅子旋了半圈轉面向辦公桌後方的資料櫃,惱得不想再說話。
「是。」員工們乖乖的且飛快的撤出尚且殘留着老闆怒氣的辦公室。
難道我岳望,就註定要栽在那些臭女人手裏、永遠翻不了身嗎?
望着玻璃上映出一張緊繃鐵青的臉,岳望不禁咬牙自問。
不,不行。再這樣下去不行!
雖然公司里沒有會計小姐瞻前顧後不行,但若再請了個心術不正的會計來,則更像引盜賊入室般,更是不行……
是的,他怕了,真的怕了。被那七位不肖會計們所犯下的背叛行為給搞怕了!
當然,他也真的氣炸了。
一直以來,他若不是為了想要提振公司里清一色男性員工的工作士氣,而總是選用賞心悅目的美女會計,否則他會多留點神在那些女人的品行上面,絕不以外貌為重,而忽略了內在涵養。
這次,他一定要找個生性純良忠厚、剛正不阿,甘於擔任過路財神也不會被金錢誘惑、而導致心起惡念,一天到晚妄想着捲款潛逃的會計!
只要她有百分之百的誠實內在美,長得不美沒關係,要是丑,也無妨。
喵!喵!
一早,桑唯芊在後院晾着衣服,忽聞屋前又傳來一陣似被驚嚇到而發出的尖銳貓叫聲,身材纖瘦的她不覺顫了一下,陡然停下手邊的晾衣動作。
最近幾天不知怎麼了,那隻喜愛窩在她家前院圍牆上曬太陽、睡大覺的貓咪,總會不定時來上幾聲驚慌亂叫。
恐怖凄厲的貓叫聲,白天還好,若在夜晚響起,別說大人常常嚇到,一些膽小的小朋友們更是每每被嚇得哇哇大哭。
「那隻貓又在叫了,趕也趕不走,真的很傷腦筋哪。」後院一牆之隔的鄰居王太太也正在晾衣服,她拉長脖子對着牆這頭的桑唯芊說著。
「牠以前都很乖、很優雅,是這幾天才開始亂叫的,真不知牠到底怎麼了,好奇怪。」桑唯芊無奈的笑了笑。
「是怪極了,叫春也沒那麼激烈呀!」王媽媽嘆了口氣,又回頭忙自己的。
桑唯芊雙手輕輕一攤,沒再搭腔,快速晾完剩下的沒幾件衣服,將衣籃往洗衣機旁一放,抹去額上一層薄汗,信步走到屋前。
才一打開屋前的紗門,她抬眼便瞥見那隻大貓又沒事似的回到牠習慣待着的牆上一角,蜷起身軀睡覺,一派慵懶舒服。
「嘿!你是怎麼了?最近很愛亂喵亂叫嚇人喔,你再這樣下去,我家圍牆可不讓你待啰!」她走到圍牆邊,雙手插腰仰着頭,數落起那隻貓。
大貓連眼都懶得抬一下,逕自眯眼睡着,好像牠剛才完全沒發出過慘叫聲。
「你喔!下次再亂叫,我就把你趕走……」桑唯芊還沒來得及恐嚇完那隻貓,只聽見鄰居李媽媽的大兒子李又鈞在大門外拍門板急聲喊着她。
「小芊,小芊!」
「又鈞,怎麼了?什麼事這麼慌張?」桑唯芊飛快打開門,只見李又鈞指着圍牆,一臉凝重。
「怎麼能不慌張?你看圍牆,你們家圍牆被噴字了!」
桑唯芊順着李又鈞指示的方向瞧去,赫見原本乾淨漂亮的紅磚牆面果然噴上了許多骷髏頭和亂七八糟的圖案,以及一些恐嚇性十足的字眼。
偷錢不還,要你桑家變喪家!
「這是怎麼一回事?」桑唯芊以食指摸了摸那些白色噴漆,是乾的,她十分確定昨晚她下班時這面牆並沒有這些噴漆,可見這些漆字是在昨夜裏弄上去的。
「偷錢是很嚴重的字眼,小芊你……」
「你認識我這麼多年了,你認為我會去偷人家的錢?」桑唯芊臉色一沉,不高興被多年的鄰居朋友質疑。
或許,她的父母親過世之後除了這間房子之外,沒額外留下什麼錢財,但她多年來自給自足,生活安康無虞,向來也不愛慕虛榮、對物質享受要求不多,她完全沒有理由要去當個竊取別人財物的小偷。
「我當然不可能懷疑你,小芊你千萬別誤會我的意思!」李又鈞趕緊解釋。
「那麼你剛剛是什麼意思?你想說什麼?」桑唯芊板著臉,冷問。
「我是懷疑,也許是你妹妹小茱惹的禍?」
「小茱……」桑唯芊喃念着這個名字,面容凝重。
是,也許是小茱,小茱從小到大就以惹麻煩為樂,但是……無論她多壞,據桑唯芊所知,她從來就沒有做過偷錢的壞事,所以……不可能是小茱!
但如果不是妹妹,又會是誰引來「債主」在她們家圍牆上噴這些討債的恐嚇字眼?一股慍怒猛烈地襲上桑唯芊的心頭。
「小茱多久沒回來了?」
「半年以上了吧……」被李又鈞一問,她的慍怒瞬時轉換成一種無奈與矛盾,眉頭鎖上了一道外人難以明了的愁情。
小茱不只超過半年沒回家來,她的手機號碼一換再換,換到最後桑唯芊都懶得問、也懶得記,這半年多來她們姊妹倆甚至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誰家的親姊妹會像她與小茱這樣,情感如此生疏?
不知為什麼,年紀只相差一歲的姊妹倆從小就不對盤,常常一見面不是視若無睹、相應不理,便是吵得如火如荼、不可開交。
桑唯芊姿色不差,個性倔強自負,是火。
桑唯茱天生是個美人胚子,驕縱叛逆,也是火。
人家說水火不容,殊不知火與火相遇,互相撲擊、吞噬,那才格外壯烈慘絕。
「打個電話問問她吧!總不能不明不白的就讓外頭那些人來亂,他們也有可能找錯人,不是嗎?」李又鈞隨手從口袋抽出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桑唯芊面有難色,將手機輕推回去。「我沒有她的電話號碼。」
「你……你們姊妹倆,真有冷漠到這個地步?如果我沒記錯,你們是同父同母生的親姊妹耶。」李又鈞傻了眼,搖頭收回手機。
「法律沒規定親姊妹就一定要感情深厚、相親相愛。」桑唯芊沒好氣的反駁,轉身進屋。
「這樣就生氣不理我了喔?」李又鈞一愣,飛快拉住她的手。
「我去拿抹布和去漬油來擦掉那些骷髏頭,不然真要把那些惡意塗鴉當作偉大壁畫,留着給人觀賞啊?」她拍開他的手,說完立刻進屋找工具。
「喔,我來幫忙。」工具一來,李又鈞馬上捲起袖子開始動手幫忙清洗牆壁。
一面清洗着被塗得五顏六色的牆面,桑唯芊內心則充滿了不安。
發生這麼丟人現眼的事,要是父母地下有知,應該會很哀怨的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吧!
希望圍牆上的這一切,只是對方弄錯了對象,否則桑唯芊還真不知該怎麼辦。
倘若真是妹妹捅出來的樓子,就算桑唯芊有能力替她善後,也勢必無法心甘情願——別忘了一路走來,她們始終未曾攜手互相扶持過。
洗凈了蒙上恥辱的牆面,桑唯芊卻仍揮不去心中滿滿的疑惑。
百般躊躇后,她終於拿起手機,查找着一筆筆曾經記錄著桑唯茱蹤跡的電話號碼,但當她放下身段,一通通撥打着那些號碼卻無法順利接通時,她放棄了,附帶着幾聲咒罵,放棄了尋找小茱的念頭。
「桑唯茱!最好不是你引來的禍端,不然我絕對不會饒過你!」
情緒惡劣的將手機拋到枕邊,信手熄了燈。
窗外的月光從水藍色薄紗簾透進室內,在柔柔微光相伴下,她矇矓的合上眼,意識緩緩沉睡。
喵——喵——
夜裏,大貓又莫名其妙驚嚇亂叫,幾乎將附近鄰居全都吵醒了!
半夢半醒,桑唯芊從床上坐了起來,屋外一陣陣啼哭聲——是貓在驚恐泣叫,還是鄰居小娃娃在嚎啕大哭,她已經分不清了。
她有不祥預感……
只怕這隻愛在她家圍牆上睡覺的貓,已首當其衝成了冤大頭,因為來者不善,必是先拿牠這隻貓開鍘,貓叫聲形同對方所按下的警鈴,要她桑唯芊注意了!
你被盯上了!
然後隔天,她家牆外又重新被塗滿了更多不堪入目的圖案及恐嚇字眼,她開始不得不信,對方十之八九是衝著她來的。
連續三天,這樣的情形一再的重複發生。
壞事即便不傳千里,至少也傳遍了整個巷弄鄰居。
桑唯芊一天到晚清洗那面牆、驅趕那隻大貓,就已夠煩躁,再聽着鄰居紛紛耳語、指指點點,驕傲自負如她,情緒已接近發瘋崩潰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