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這叫智慧白,我父親那邊都是如此,聽說白得越早,算得越准。”

“主人是幾歲白的?”黃穎築眨着大眼睛。

“聽說出生的時候就白了一根。”

“主人真是太厲害了!”黃穎築盡責地倒茶給他。“我可以稱呼您白髮天師嗎?”

“天師就行了。”

當時正在澆水的薛崇亞頓了頓,沉默地沒有發表言論,她則對着阿寶嘆氣,深深覺得前途黯淡。這都是些什麼怪人,方羲和從哪兒找來的?

雖然第一印象是五味雜陳,但撇開小築的變裝癖與尹丹華高傲的神棍特質,兩人還算好相處,主要是他們各有專司,專業領域完全不相干,因此沒有利益衝突。

鍾怡仁將打好的西瓜汁分送給其他三人,他們什麼沒有水果最多,因此打果汁是每天必備的工作,小築還特意上網下載了各式果汁、精力湯的做法貼在茶水間。

基於一視同仁,自然不能遺漏老闆,鍾怡仁敲過門后,才端着西瓜汁走進方羲和的辦公室。

“我剛打了果汁。”

“喔,放着就好。”他隨意地指了下桌面,順口問道:“你有沒有看過這部影集?”他拿起桌上的盒子。

鍾怡仁瞄了一眼,是美國影集“Heros”,她曾經看過幾集,講的是一群人突然發現自己有超能力,比如其中一個主角會飛行,見一個女生則是身體癒合能力很強,怎麼也不會死,還有一個日本男人能在時空中穿梭。

“看過一點。”她說道,因為本身能力的關係,她對超能力的漫畫、小說或電視電影都會涉獵。

方羲和聊天似地問道:“你覺得世上真的有超能力嗎?”他敲了下盒子。“當然不需要這麼誇張。”

“我不知道。”這話題讓她不自在。

他凝視着她,神情讓人摸不透。“你坐。”

她很想說她有事要忙,但話梗在嘴邊說不出來,因為真的無所事事。她嘆口氣,在椅子上坐下。

其實這禮拜兩人出任務時,他常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問他在看什麼,他就說:“我在觀察你,了解員工是老闆的職責。”

“為什麼?”

“我太無聊了,所以決定寫一份員工評監,你排第一個。”

她覺得他很煩,但他畢竟是老闆,她也不能怎樣,評監就評監,她不在乎,只是他注視自己的目光總讓她如坐針氈,萬分不自在。

她曾想過與方羲和商談搭檔的事,她不想每次出任務都與他一起,可原本冀望的兩個新同事讓她遲疑卻步。薛崇亞能與她—起出任務是最好的,公司里大概就他們兩個最正常,其他的她真的有點難消化,可惜他手上的委託很多,分身乏術。

她無法想像與穿着女僕裝、護士裝的小築出去,至於尹丹華,嗯……他似乎比方羲和更怪,有過之而無不及。

方羲和握着鼠標,在螢幕上點了幾下,一邊問道:“你喜歡水蜜桃嗎?”

“啊,喜歡。”她一臉疑惑,話題怎麼忽然又跟水果有關?“你不會又訂水果了吧?”水果都多到快爛掉了。

他朝她扯開笑容。“訂了水蜜桃,過幾天應該就會來了。”他拿起櫻桃吃了幾口。“你櫻桃吃完了嗎?”

“還沒,家裏還有。”

見她心情放鬆下來,他回到原來的話題。“有一個超能力者說要來應徵。”

她錯愕地望着他。“超能力者?”

“有什麼好驚訝的,小薛對植物有本事,尹丹華的神准占卜還有阿寶找寵物的能力,不都是超能力的一種?”他像是在談天氣一樣自然。

“阿寶是靠鼻子。”她澄清。她自然想過小薛與她一樣不尋常,但她從沒想過要問小薛,畢竟那是個人私隱,如同她不想被人察覺她有異常能力一樣。

至於尹丹華……根據客戶的反應還有小築的親身試驗,確實是滿準的,但……那算超能力嗎?

“他是看了我們的網站后,決定來應徵。”他打開求職者的履歷表讓她參考。

“為了突顯神秘,履歷上並沒有照片。”方羲和指着“專長”那一欄要她注意,上頭寫了“隔空取物”、“無中生有”。

她荒謬地笑出聲。“他是魔術師吧?”她才不信有無中生有的能力。

“你覺得怎麼樣,要不要叫他來試試?”他興緻高昂地說。

鍾怡仁無法否認自己也好奇.附和道;“可以叫他來試試,但我懷疑是騙子——”

喝了口西瓜汁,方羲和忽然又轉移話題。“阿寶對蛇有沒有辦法?”

“有人要找蛇嗎?”

他在鼠標上按了幾下,調出委託資料。“剛剛客戶才把資料傳給我,找蛇的。”

“沒試過,不知道行不行。”一個多禮拜以來,她的主要服務對象還是貓狗。

他望向她,士氣高昂地說:“沒關係,就試試吧,人不應該——不對,狗不應該畫地自限,沒有嘗試怎麼知道做不到?我相信阿寶一定行的。”

“地點在哪兒?”

“在這棟大樓,委託人是樓下公司職員,他剛剛把蛇的照片傳過來。”他打開檔案。

一條粗大的黑褐方格斑蛇忽然盤據整個畫面,眼睛散發著邪惡光芒,嘴巴張得老大,正在吞噬一條魚。鍾怡仁反射性地抖了下,雞皮疙瘩佈滿雙臂。

“放心,它沒毒,照片只是拍得近,所以看起來恐怖,它大概只有五十公分長。”

“我對蛇、蜘蛛實在沒辦法有好感。”她又打個冷顫。

他笑道:“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

“怎麼可能有人天不怕地不怕?”她說道。“找到了怎麼抓?”

“飼養的不會有毒,抓起來就好了。”

見他說得輕鬆,她立刻道:“到時候你抓。”

“沒問題。”他爽快道。“再不然叫飼主過來抓就行了,反正都在同一棟大樓,他等一下會拿籠子過來,你讓阿寶聞一聞。”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憂心道:“阿寶沒見過蛇……”

“除非它以前被蛇咬過,不然不會怕的。最重要的一點是蛇才五十公分,不是會勒死人的臣蟒,而且沒毒牙,真的沒什麼好擔心的。”

就算知道沒危險,鍾怡仁還是覺得蛇很噁心。

五分鐘后,飼主把籠子帶來給他們,一邊不忘交代他們要小心對待他的蛇。

“小史很溫馴,你們千萬不要傷害它。”掛着眼鏡的男子有張蒼白的臉,神情焦急。

“我們不會傷害它。”鍾怡仁保證道。她才怕被它反咬一口。

“這是蛇鉤。”他拿着一支約有五十公分、前頭彎成C形的鐵棍示範怎麼抓蛇,隨即又改變主意。“還是我自己收着好了,你們一找到小史就打電話給我——”

“還是我拿着吧。”方羲和說道。“萬一你一時走不開身,或者蛇看到我們就跑,總得有個東西擋着。”

阿寶好奇地嗅着地上的蛇籠子,不時吠叫兩聲。

“萬一它去咬小史怎麼辦?”眼鏡男露出驚恐的表情。

“不會,我拉着狗鏈。”鍾怡仁馬上道。

“萬一你沒拉住,狗把蛇咬死了——”

在一旁聽着的小築忍不住笑道:“你也擔心太多了吧?”

眼鏡男辯解道。“我擔心的難道沒有道理嗎,你們不要以為——”

方羲和突然伸手搭在他肩上,誠懇地說道:“你放心,我們的公司叫‘包君滿意’,絕對以客為尊,讓你滿意,細節我們都會小心,不會傷到小史一根寒毛。”

然後,眼鏡男原本緊張的表情慢慢放鬆下來。這一幕她不知看過幾次了,不管客戶不安、煩躁、哭泣或是發火,方羲和就是有本事讓他們冷靜下來。

她實在不知他怎麼辦到的,他總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然後對方就莫名地放鬆了,或許是客戶感受到他的真誠,又或者他是達賴喇嘛座下的高徒,習得至高無上的慈悲力量。

“好吧。”

眼鏡男點頭,終於交出手上的權杖——不,是蛇鉤。鍾怡仁聽見小築在身後小聲道:“你知道誰最會抓蛇嗎?”

“誰?”她回頭問。

“虎克船長。”

她噗地一聲笑出來,想到虎克船長左手的鐵鉤。

方羲和瞥了兩人一眼,小築笑嘻嘻地做個鬼臉,鍾怡仁則是低頭忍笑。

眼鏡男疑惑地看了兩人一眼,又叨念地交代了一堆事後,才不舍地回公司辦公。

抓蛇大業正式開始,方羲和拿着蛇鉤與籠子,鍾怡仁則是牽着阿寶煞有其事地在大樓里尋找蹤跡。她感應到小史躲在男廁內,可大概是男廁不招阿寶喜歡,就是不肯進去。

“每個地方都要檢查——”她氣喘吁吁地拉着不情願的阿寶往男廁走。

方羲和輕鬆地拿着蛇鉤與籠子,看着她脹紅臉與阿寶拔河,忍俊不禁地直笑。

“還是我來吧!”他提供協助。

“不用了。”鍾怡仁抓着狗鏈不肯放手。若是讓方羲和領着阿寶走,找到小史的機會微乎其微,看來只好把他支開。

“我忘了帶水下來,你可不可以回辦公室幫我拿水?”她捂漏風,裝出很熱很渴的模樣。其實也不用特地裝,她是真的挺渴的,這半個多小時拉着阿寶上下樓梯,找遍每一層樓耗費不少體力,汗也流了不少。

“那你在這裏等我。”他將蛇鉤和籠子交給她。“還要什麼?”

“不用了,水就好。”

他點點頭,往安全門走。鍾怡仁側身往後看,確認他踏着步伐上樓,旋即深吸口氣,像是要上場的拳擊手,不停左右扭腰,朝空揮拳。

“不用怕,把它勾起來放進籠子就是了,它又沒毒,咬了也不用擔心,別怕,別怕。”她拍拍胸口給自己打氣,但想到小史的模樣,又忍不住縮了下脖子。她真的很討厭蛇,如果下次有人要找蛇或是蜘蛛,絕對不接。

又給自己心理建設一番后,鍾怡仁拉着阿寶往前走。“聽話。”

阿寶無奈地跟着她邁前。她先在男廁張望一陣,確認沒人後才走進去。

樓梯上,一抹身影不定,嘴角掛着笑意,悄悄往男廁移動。

鍾怡仁要他去拿水時,他就懷疑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果然沒錯。

方羲和側身站在男廁門口,聽見裏頭不停傳來聲響。

“阿寶,你要去哪裏?給我過來,乖乖地別動。”

鍾怡仁將狗鏈隨手放在洗手台上,一邊囑咐阿寶別亂跑,一邊拿着蛇鉤往其中一間廁所走去。

“一、二、三,勾了就趕快出來,蛇沒什麼好怕的。”

阿寶走到男廁門口邊,在方羲和腳邊磨蹭,他微笑地朝它比了個“噓”,緊接着是鍾怡仁驚惶的叫聲。

“啊……好可怕,小史,小史你出來,不要藏在垃圾桶後面,啊……”驚慌的腳步聲往門口移動,方羲和正想閃身躲到牆邊時,腳步聲又停了下來。

“不要歇斯底里,鍾怡仁。”

聽見這話,他忍笑地顫動肩膀,沒想到她慌張起來這麼好笑。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覺得她好相處、愛整潔,除了自己桌面外,還把茶水間弄得乾乾淨淨,但她不會管別人的桌面整不整潔,畢竟愛乾淨沒關係,但弄得周遭的人都不安寧,就是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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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兒為你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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