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王氏有喜
如意把宛若換下來的騎裝,用燒熱的烙鐵熨平整,又用那上好的香薰過,折好交給一邊的小丫頭,才掀開梢間的帘子走出來道:
“依着奴婢,姑娘以後,可不能再去郊外騎馬射箭了,今兒是奴婢平日念佛燒香顯了靈,碰上了王爺,不然若姑娘摔了,奴婢可怎麽着,奴婢的命便是小事,姑娘的身子可是自個的,難道心裏就沒個怕字,小時姑娘雖淘氣些,可還有些穩重的心思,如今越大,怎的越荒唐起來”
說著,見小丫頭打了水進來,便上來伺候着宛若挽袖褪鐲,攪了帕子,服侍她梳洗停當,才又道:
“那邊府里的柳姑娘,這些年越發莽撞了,修下這麽個小姑子,也不知道是姑娘的福還是禍了。”
奶娘一腳邁進來道:
“可不是說的,柳姑娘的性子,就是個惹事闖禍的根苗,以後姑娘嫁過去,還不知道要替她擔待多少不是呢”
一老一小嘮嘮叨叨了半天,宛若吃了口茶,把茶盞放在炕几上,瞄了一眼對面的承安,揮揮手道:
“得了,我知道了,以後少去騎射便是了,你們也不要再嘮叨了,都嘮叨了一盞茶的功夫,也不嫌累的慌。”
如意倒笑了:
“姑娘若憐惜奴婢們累,以後便體恤着咱們些吧!”
知她姐弟有私話要說,便和奶娘並屋裏伺候的丫頭們退了出去。
承安沒回去蘇府,而是跟着宛若進了王家這邊,給老太太請過安,老太太倒分外歡喜,留了飯,並說若家裏無事,便在這裏住下一宿,承安自是求之不得。
以前小時候,即便進了學,隔三差五,或宛若回去蘇府里,或承安留在這邊,兩人總能到一處,這兩年卻有些疏了,並非他二人之間疏遠,而是底下的婆子丫頭們,特意有分寸起來,兩人雖可常見面,可像以前那樣自在卻少了。
承安有時候就想,若是不長大該多好,他總記得,那時候進京途中在驛館裏,兩人同榻共枕,或抵足而眠,何等親近,現在卻彷彿夢一樣。
且若若真長大了,今年十四,明年及笄,那柳府的親事,便迫在眉睫……承安一想到這些,心裏就異常沈重,彷彿一顆巨大無比的石頭,忽悠一下壓在他胸口,壓的他幾乎透不過氣來,可他能如何,或者說,怎樣才能阻止這親事。
宛若見他眼睛直直盯着前面某處,便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禁笑了起來,伸手過去,捏捏他的臉:
“怎麽,承安也稀罕那套銅人像,你若稀罕,便拿了去,橫豎擺在你那裏和我這裏是一樣的。”
承安伸手把她手握在掌心,她的手瑩白如玉,翻開手掌,卻也有些薄薄的繭子,是練騎射的結果,承安先開頭不想教她這些,架不住她磨他,再說,自小到大,她說的哪兒件事,他沒應她,只要她說出來的,只要他能做到的,便沒二話。
承安真想兩人能長長久久這麽下去,就這麽過上一輩子,了了這一生一世,他也再無所求,可許多東西,不是他怎麽想便能怎麽樣的,心不由己,身也不由己。
“若若,若我不是你弟弟,你會怎樣?”
承安擡起頭,定定望着她,宛若一愣,歪頭看着他,窗外的光線穿過冰梅紋的窗欞子,打在他臉上,有種熹微搖曳的光影,他的臉比小時候整整擴了好幾圈,小時候有些亦男亦女雌雄難辨的陰柔,現在卻一絲影子都尋不到了。
他的眉依然不很粗,卻長而有型,斜斜如劍沒入鬢髮之中,劍眉下一雙眸子深邃暗沈,宛若記得小時候,明明黑白分明的,有些執拗的傻氣,隨着年齡增長,卻逐漸暗沈深邃,彷彿一汪不可見底的潭水。
他的眸子有些淺淡,鼻子很挺,唇色也有些淡,如果他不笑,會讓別人覺得有些不可攀的漠然,可如果他歡喜的時候,眼睛和唇角都會淺淺彎起,淡色的瞳眸里波光閃閃瀲灧非常,常令宛若驚艷不已。
不過在外人面前,承安卻是溫潤和悅的,高貴,宛若總覺得,承安身上有一種凌駕於衆人之上的高貴,比起趙睎的霸道,更令人感到疏離。
此時的他顯然不歡喜,眸子深深暗暗,明滅不定,彷彿跳躍的燭火,宛若猜不透他的心思,實際上,從小時候起,只要承安有意藏起的心思,宛若是如何也猜不透的。
宛若也不想猜,太累,不過她卻全心全意信任承安,在這個世界上,甚至比娘親王氏,還要親近信任。
宛若撲哧笑了一聲,繼而又輕輕嘆口氣:
“若你不是我弟弟便好了,那我就嫁給你,還像現在這樣自在多好。”
承安目光閃了幾下,唇角一彎笑了,眸中瀲灧的光輝透出來,看的宛若呆了一呆,宛若扳着他的臉,對着窗外的光亮處端詳半響:
“承安,你以後多笑笑,你笑起來真好看……”
話因剛落,就聽窗戶外頭如意撲哧低笑了一聲,宛若臉一紅放開承安,岔開話題:
“聽彥玲說,咱們和南夏那邊要打仗了,她爹都被派去清江邊上駐守了,八皇子也去了,不會真打起來吧!”
承安目光一閃,笑看着她打趣:
“若若也知道關心國家大事了,我以為若若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着如何淘氣呢?”
宛若利落的翻過炕幾,把他按在炕上,伸手去搔他的腋下:
“好啊!承安你敢取笑我,看我今兒饒不饒你,還若若若若的叫,快叫聲姐姐來聽,快叫……”
承安悶笑了兩聲,伸手攬抱住她的腰,身子一轉,兩人就掉了個,他的臉距離她很近,近到他呼出的熱氣,撲在她臉上痒痒的,宛若臉不禁一紅,飛快推開他,跳下去,整了整身上的衣裳。
雖說打鬧慣了,可剛才那一瞬,臉上還是有些熱辣辣的不適,尤其一擡頭,發現承安望着的她的目光越發幽暗起來,宛若揚聲道:
“如意,茶冷了。”
如意應了一聲,捧了茶進來,就覺兩人之間有些不對勁兒,卻也沒怎樣理會,到了晚間,還是奶娘服侍她睡下時,低聲說了她兩句:
“姑娘和承安少爺如今畢竟大了,即便親姐弟,日後也要注意些”
宛若以前真不覺得怎樣,可今兒午晌的時候,不知道怎的,就覺得承安的望着她的目光不一樣,怎麽不一樣,宛若自己也稀里糊塗的。
因母親遣了人來接,宛若這日一早辭別了外祖母,便回了蘇府中來,二門外就瞧見父親身邊的李福,頗有些意外。
剛一進了娘親的院子,見廊下站着的丫頭婆子一個個均面有喜色,更為納罕,小丫頭打起帘子,宛若一進屋,見王氏在窗邊的炕上斜斜歪着,蘇澈在她對面坐着,臉色也有未盡的喜色。
宛若規矩的蹲身施禮:
“給爹娘請安”
王氏沖她招招手,笑道:
“平日裏不知道多淘氣,小子一樣,這會兒在娘面前,倒來裝這樣乖巧的樣子,可騙的了誰去”
瞄了旁邊的蘇澈一眼,知道大約是丈夫在這裏,宛若便拘束了些,真是自小落下的習慣,這麽些年都改不了,即便這些年,蘇澈對她們娘倆真心實意的好起來,宛若在他面前也放不開,也不是怕,就是客氣拘束。
王氏暗暗嘆口氣,誰說小孩子不會記恨,這話可當不得真。小丫頭挪了個綉墩過來,宛若坐在王氏下首,低聲問:
“娘親這兩日身上不好嗎?瞧着面色有些倦。”
她這一問,王氏倒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知道該如何和她說,王嬤嬤卻在一邊笑道:
“哪是不好,是大大的喜事呢?明年這時候,說不準姑娘就添個弟弟了,王氏臉上有些淡淡的粉色透出來,宛若一愣,繼而喜形於色:
“真的?什麽時候的事?我怎的不知道?
王嬤嬤笑道:
“這幾日太太身上便懨懨的不好,我還說是累着了,不想這一請脈,竟是天大的喜事,這不太太就譴人去叫姑娘回來了。”
這裏正說著,後邊老太太跟前的楊媽媽,捧着一個長盒子進了屋,行過禮道:
“老太太那裏聽着了信兒,高興的不知道怎麽着了呢,那日老太爺還說,底下就承安一個孫子,未免荒涼了些,這說著說著可不就把嫡孫盼來了“
把手裏的盒子交給王嬤嬤,王嬤嬤忙打開,放在炕桌上,是一根全須全影兒,有頭有尾的人蔘,有倆個大拇指那麽粗,真是件好東西。
楊嬤嬤道:
“這還是那些年機緣巧合得的一根好參,平日老太太用藥熬參湯,都沒捨得用,聽說太太有了喜,就讓我尋出送了過來,雖說如今不能吃,等生産后,補補身子也用得着。”
王氏忙道:
“倒是讓老太太惦記了”
楊媽媽又道:
“老太太還吩咐,讓太太好生養着胎,不用見天的去晨昏定省那麽周到,萬事以肚子裏的孩子為重,只這內府裏頭的事……”
楊媽媽還沒說完,王氏便截住她的話頭道:
“我也正要說這事,如今宛若也大了,眼瞅着明年就是及笄之年,家事我也教過她,只沒自己掌過家罷了,這次正好,也讓她提前歷練歷練,省的趕明兒出了門子,不會掌家理事,讓婆家人笑話了去。”
楊媽媽臉色一滯,便有些姍姍的,略說了兩句話便回去了。
☆、梨花院落
承安到了府門前,剛跳下馬,他的小廝小六兒幾步上來道:
“二姑娘回府了。”
承安眼睛一亮,馬鞭直接甩給他,邁步就往裏面走,後面他的師傅七叔下馬,叫住他:
“少爺……”
承安腳步一頓,轉回身來道:
“七叔且回去歇息吧,您說事,我會仔細斟酌。”
說完,躬身一揖,轉身進去了:
“少爺,少爺……”
“七叔,您老人家回去好生歇息兩日吧!”
小六兒機靈的道:
“滿府里上下誰不知道,二姑娘一回來,咱們少爺便一時一刻都離不開了,哪還有別的功夫,剛頭我可聽太太屋裏的春竹姐姐說了,太太有喜,接咱們姑娘回來是幫着掌家理事的,這回可住的日子長了,少爺學騎射弓馬的時候自然就少了,正好,就着這個機會,您老也好生歇歇。”
七師傅哼了一聲:
“就你這猴兒的嘴伶俐,即便是親姐弟,也是男女有別,難不成天長日久的在一起不成”
小六兒嘿嘿一笑:
“天長日久自是不能,可如今想分開咱們少爺和二姑娘卻難了”
七叔嘆口氣,也不再和他閑磕牙,轉身上馬去了,小六兒撓撓頭,若說少爺這個師傅也有點古怪,這麽些年了,也不住在府裏頭,當年自己上門來尋的差事,先頭,小順子還說是個騙吃騙喝的江湖客,可日子長了才知道,真有本事。
可這有本事的人,難免孤傲性,子古怪了些,除了對少爺,蘇府里的其他人,即便老爺,也不加辭色。
不過想想,七叔的話也挺有幾分道理,畢竟是姐弟,難不成還能一輩子在一處嗎。
承安步履匆匆,進了王氏的院子,廊下就瞧見宛若的大丫頭如意,目光閃了閃,低頭略整整衣裳,三步兩步進了屋。
轉過碧紗隔扇就看見坐在王氏身邊的宛若,嘴角不由翹了翹,宛若沖他飛快眨眨眼,承安給王氏和蘇澈行過禮,還對宛若道了聲:二姐姐。
底下的丫頭婆子們都忍不住掩着嘴笑了,王氏也笑道:
“倒是大了,今日越發有規矩起來,得了,知道你們姐弟有體己的話要說,也別在我這裏立什麽規矩了,去說你們的私話去吧,只是記着一件事,可不準拌嘴打駕”
王氏這話說的俏皮,屋裏的丫頭婆子都跟着笑了起來,王嬤嬤道:
“太太這話說的,打小他們姐弟在一處,連個紅臉兒的時候都沒有,怎會拌嘴打架,這可是太太操了沒用的心”
王氏掩着嘴笑了一聲,瞥了承安一眼,目光微閃。
蘇澈等到宛若和承安出去,才道:
“承安和宛若倒比一母同胞的姐弟還親近,雖說是她二人投緣,可也是太太教導的好,宛若雖說好動了些,卻真是個心胸大度有容人之量的孩子,這上頭便是得了你的繼。”
王氏淡淡笑了笑:
“這些年宛若丫頭跟在那邊府的老太太身邊,竟是寵溺的太過了些,瘋丫頭一樣,前兩年我還說拘管一下,不想宮裏的賢妃娘娘,倒先攔着,說宛若雖淘氣,大事上卻一點不錯,什麽都擱在心裏,有大主意,不用管,將來出了門子,自然就好了。柳府那邊的老太太也說,就稀罕宛若這樣的性子,有趣又不莽撞,我就琢磨着,橫豎婆家都不挑,也就不討她的嫌了,便隨着她的性子去了,如今這性子成了氣候,再想拘管也無濟於事了,好在這丫頭是個聰明的,雖說有些小子性情,可閨秀該會的,也沒一樣落下,比我那時都是強些的,說是度量大,爺也不用如此變着法的誇我。”
邊上王媽媽道:
“可不是,琴棋書畫,騎射弓馬,咱們姑娘在各府的姑娘中間,不說拔尖,也數在前頭了。”
蘇澈自是知道這些,自從進了京,宛若的事兒,他這個當爹的就是想管也插不進手去了。
先頭知道宛若跟着承安學騎射,着實覺得不妥當,可別的上面,宛若也是真沒落下,識字讀書,能寫會畫,寫的文章做的詩詞均工敏清麗。
去歲宮裏的賢妃娘娘過壽,她送上了一個“竹外紅蝠至”的小綉屏,皇上特意跟他提了,說他教女有方,綉工不說,這份精巧的孝心難得。
回來他還特特尋了她綉屏的樣子瞧了,的確簡單清雅,寓意也好,想起宛如,不禁暗暗嘆息。
從心裏說,除了承安,這兩個女兒,他還是偏着些宛如的,一個是自小親近些,再加上,她娘不在身邊,雖說是自作自受,可畢竟情分在哪兒擺着,因此,蘇澈對宛如頗有些憐惜。
說起來比宛若的親事真是件煩心事,倒也不是沒人上門提親,只是高不成低不就的總不恰當,她又不比宛若,有王府那樣的外家,又是庶女,尋個好親事本就不易,加上生的頗有幾分姿色,心便高了起來,尋常人家那入得了眼。
前年說的府尹家的公子,她嫌是次子,去年說的工部侍郎家,又嫌是庶子,挑三揀四,蹉跎到如今,眼瞅着明年就十八了,親事還沒着落。
論說不管嫡庶,姑娘的親事和教規矩都是嫡母份內職責,可王氏這邊,蘇澈不能說什麽,不說小時候宛若落水,就是後來映雪娘倆干出的那件事,如今還半吊著呢,真惹急了翻出來,沒誰的好。
剛才楊媽媽話里意思,他是知道的,宛如這些年都長在老太太跟前,雖說性子比那時穩了許多,可這管家理事的這些事兒,卻一點不明白,母親也略和王氏提過幾次,都被王氏一句還小便搪塞了回來。
今兒定是老太太想趁着王氏有喜,讓宛如管些事也歷練歷練,哪知道王氏卻把宛若接了回來。
蘇澈沈吟半響,把手裏的青花纏枝蓋碗放在炕桌上,瞧着王氏道:
“太太也不要妄自菲薄,太太自來就是度量大的,承安不是太太肚子裏出來的,不還是一樣看待,宛若如今十四了,宛如比她大三歲,可不都快十八了,又是長姐,理應為太太分憂解難,既是太太身子不便,就讓她姐妹倆個,一起幫着處理些府里的內務,太太在一邊把持教導着,想來也出不了什麽差錯,她們姐妹也好趁次機會長些見識……”
送着蘇澈走了,王氏剛才還掛着笑的笑臉,唰就沈了下來,王嬤嬤也悄聲道:
“可真是,爺這心自來就是偏的,這些年都沒正過來,不過,自打周氏娘倆去了莊子上,大姑娘倒像生生換了副心腸一樣,性子變得溫順和婉了起來,跟在老太太身邊,倒是把老太太哄的真心實意對她好起來,什麽都惦着她,就是親事,也由着她自己個挑揀。”
王氏嘆口氣:
“這遠近親疏,咱們府里這位老太太心裏,分的清楚着呢,宛如比起宛若,畢竟是親了一層,爺的心都是偏的,老太太的心怎會正的起來,雖是這麽着,我就瞅着那丫頭能找着個什麽好人家,性子改了,我也是不信的,俗話說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三歲看到老,她若安分了,可真真改了她娘的根底傳授。”
王嬤嬤點頭低聲念了句佛:
“阿彌陀佛,佛祖可保佑着吧,保佑太太一舉得男,這有了嫡子,以後便不用愁了”
“嫡子?”
王氏低下頭,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肚子,若是個丫頭便罷了,若是個小子,前面有承安這麽個事事拔尖的哥哥,可不是件好事兒。
承安牽着宛若的手進了她的院子,宛若回來住的日子少,蘇府里更比不得王家宅門,便沒另外收拾地方。
只把王氏院子一邊的小跨院,辟做了承安的住處,宛若承安之間一向親近,宛若偶爾才回來,兩人便安置在了一起。
後來前頭的皓月軒騰了出來,承安便挪了出去,這裏就成了宛若偶爾回來的落腳的地方,地方不大,卻收拾的甚為清雅。
院子裏植了一株梨樹,邊上還還攀着一架紫藤,這時候正是花期,一進小院就能嗅到沁鼻的花香,伴着梨花似雪,頗有幾分如詩如畫的意境。
宛若走過去站在梨樹下,擡頭看了看,又四下瞧了瞧道:
“雖有柳絮,卻無池塘,可惜了可惜了”
承安挑挑眉笑問她:
“為何可惜了?”
宛若指了指梨花:
“若有池塘,等到月亮出來,不就正好應了詩了面的句子,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風……”
她瑩白的小臉上,掛着一個清淺的笑容,眸子晶亮閃爍,如夜空中的最璀璨的晨星,就這麽望着他,一陣風輕輕拂過,滿枝的梨花簌簌而落,沾她頭上,衣裳上……
她輕輕轉了一圈,衣袂飄飄,如雪的梨花中,她美得彷彿天上的梨花仙子,承安呆了一呆,突然想起了哪句詩下面的兩句:
“幾日寂寥傷酒後,一番蕭索禁煙中。魚書欲寄何由達?水遠山長處處同。”
他還能拖多久,若分別,禍福難料,是否還能相見,即便相見,宛若還是宛若,他是否還是承安,抑或,已不是她眼裏的這個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