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又是個雨天，在進入春季以後，台北就一直處在連綿的細雨里。
而李洛詩發現自己不再如以往喜歡這樣的雨天，此時，天氣陰陰濕濕的，讓她整個人都變得陰沉起來。
她甚至討厭自己身上俐落的黑色套裝和五吋高跟鞋。此刻，她坐在熟悉的餐廳里吃午餐，本來以為這一家法式餐廳的料理會讓她心情變好，但一向喜歡的食物卻突然變得難以下咽。
“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很仇恨你眼前的這塊牛排，不好吃嗎？”一個巨大的身影籠罩在她的上方，那個說話的人，調侃般的語氣有着令人不悅的熟悉感。
“風震宇，你要坐就坐下吧。不過不要期待我會給你好臉色看。”她將刀叉插入牛排里，心情更惡劣了幾分。
“不要吃了。”風震宇沒有在她對面坐下，反而將她從座位上拉了起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可以發泄你的怒氣。”
“我沒有什麼要發泄的怒氣。”她還是拿起了椅背上的外套，抬頭看向他的目光顯得銳利。
“起碼你看到我很不開心。”他聳了下肩膀。“而且此刻你臉上的表情如喪考妣，一點也不像我會迷戀的李洛詩。”
“如果你只是想來挖苦我的話……”
“你可以還擊，不必惱羞成怒。”
風震宇放開了她的手，氣宇軒昂的挺起背脊，姿態優雅的凝視着她。
李洛詩的神情有那麼剎那的沮喪，但她立刻就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我剛剛的樣子是不是很難看？變得尖銳刻薄，一點也不冷靜？”
“是有一點。”他眼裏的笑容變得柔和了一些。“但你再次讓我驚訝，因為你居然立刻就反省了。”
“走吧。”她再度露出苦澀的表情，就連想要拒絕他的力氣也沒有了。
他搶在她之前替她付了帳，李洛詩也沒有表示抗議，只是沉默的走了出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和她一起走向停車場的方向，風震宇明知故問地走在她身邊。
“你不是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嗎？我坐你的車吧，現在我一點也不想開車。”雖然下午她應該回去參加部門會議，然而現在她卻毫無興緻。
風震宇看着她那雙顯得寂寥的眼眸，他的眉宇不自覺地緊蹙了起來。
“這不太像你。”坐進他的車裏后，他雙手放在方向盤上，目光卻審視着她的表情。“上一次見面時我對你說過，下一次見面我就要向你求婚了，你做好回答我的準備了嗎？”
“風震宇，人總有心情低落的時候。如果你夠紳士，就不要在這個時候和我談論這些煩人的事。”她轉過臉來，那雙明亮的眼裏有着揮不去的煩躁。
“你先聽我說完，我不會在今天就要你的答案。”他播放了一張CD，柔和的音樂緩緩流泄而出。
“隨便你怎麼說。”那像流水一樣的音樂讓她感到些許的放鬆，李洛詩毫無顧忌地閉起雙眸。她知道應該和眼前的男人劃清界限，但她今天有些自暴自棄，也不想思考……
“和我結婚有許多好處，你就從來沒有考慮過？”他開始開車，微厚的嘴唇勾出性感的魅笑。“如果你最大的願望就是經營好帝業集團的話，那就更應該選擇與我結婚。在事業上，我們可以互相幫忙。”
李洛詩閉起的眼睛輕輕睜開，他的話說進了她的心裏，掀起了一些些細小的漣漪。
“可以說，整個台灣──不，全世界沒有誰比我更適合當你的男人了。”他飛揚的眼眸里露出絕對自信的光芒。
“我不會幹涉你的工作，也肯定你的能力，更不會讓你在婚後只能做個家庭主婦。我希望的夫妻關係是可以相互競爭、相互扶持，讓各自都在事業上更進一步，取得更高、更遠大的成就。”
她原本有些渙散的眼神頓時變得集中起來，甚至有一抹光芒在眼裏閃耀着。
風震宇的聲音漸漸低沉，他眼裏的戲謔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沉穩的眸光。“這樣的話，我只說一遍，說多了顯得沒有誠意，也沒有意義。我給你幾天的時間考慮，三天後希望你能回答我，如果你拒絕，我從此不會再提。”
李洛詩終於轉過頭看着他，眼眸里寫滿疑惑。“也就是說，如果我不答應你，你就放棄了是嗎？”看來他的追求也只有這麼一點堅持。
“我不想成為讓人討厭的牛皮糖。如果我死纏爛打，你會對我更有好感嗎？”他瞥了她一眼，笑意又開始在他英俊的臉上蕩漾開來。“你是我認定的新娘，但我不會強人所難。”
“風震宇，我知道嫁給你會有許多的好處，然而我習慣自己解決問題。我要成為一個合格的繼承人，這是起碼要具備的條件。”
“這是個很正確的想法。”他立刻點頭。“但是人無完人，總有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包括我在內，目前的成就也並非我一個人創造出來的。”
他的話讓她微微感到驚訝，她以為像他那樣傲慢又自大的男人，想必一定會睥睨天下，誰也不放在眼裏才對。
“我是個很務實的人，這一點你也必須了解。”他自信一笑。
李洛詩也回以他一個笑容：“你說的沒有錯。”
“那麼你就更應該考慮我的求婚建議了。”
“可是我還是覺得太倉促了，你甚至都不了解我，所以我……”她看着他，目光里有着下定決心的光芒。
“等一下。”紅燈前，他伸出手指搖了幾下，眼神里有着不容反駁的神采。“我給了你三天時間考慮，你就該給我應有的尊重。強悍是你的優點，但有時太不近人情會讓人反感。”他悠閑的笑容里掠過一抹厲色。“更何況你今天狀態不好，看起來很煩惱、很萎靡。”
“那也與你無關。”他的話讓她有剎那的難堪，也許他說的沒錯，最近的自己失去了往日的自信，反而顯得太過防備。
“看起來你也不想把你的煩惱告訴我，OK，我不會問。我帶你去一個可以盡情發泄的地方，希望發泄過後，我會看到那個神采奕奕又充滿自信的李洛詩。”他略有深意的瞥了她一眼。
她久久沒有說話，半晌，她才揉了下眉心說道：“最近的確發生了許多事，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從來沒有依靠過任何人，小時候起，我知道父親就我這麼一個女兒，整個帝業集團需要我變得堅強和獨立。而現在，我覺得我有這個能力可以承擔這份重任……”所以她不會把她努力了這麼久才獲得的經營權與人分享，更不可能讓人奪走她的權力。
風震宇神秘地挑了下眉，他欣賞她的強韌，也欣賞她眼裏幾近冷酷的目光。畢竟，唯有擁有一顆冰冷強悍的心，才能在商場的角力戰里獲得成功。
“我們到了。”他不再多說什麼，該說的他已經全部告訴她了。她可能還不明白，但現在他才是握有籌碼，並且掌控形勢的人。
未來，她一定會發現。到時，就看她的選擇了。
而他相信，她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李洛詩抬起頭，發現他將她帶到了一家網球俱樂部。
***
“為什麼要來這裏？我現在覺得很累，一點也不想運動。”李洛詩皺緊眉頭，滿臉厭惡的望着一臉傲慢的風震宇。
“你去換上衣服，我在室內VIP的場地里等你。”他從車廂里拿出網球拍，輕鬆的握在手上。
“我說了我不喜歡……”
“你以前來過這裏嗎？”他氣定神閑的望着她。
“沒有。”
“那為什麼不嘗試一下？”拉過她的手，他強硬的拽着她走向俱樂部。
“我對你說過許多遍，我不喜歡被人強迫……”憤怒在她憂鬱的眼眸里燃燒，也許她自己沒有發現，此刻的她看起來整個人陰沉沉的，毫無半分氣勢。
“我只是建議你玩一下，如果不喜歡，你可以馬上走。但如果連試都不試，我會覺得你是在害怕。”
“我有什麼好害怕的？你不要總是那麼自以為是，不要總是以為可以看穿我的想法。”她的眼裏終於有了些鬥志，而不僅僅只是憤怒。
“害怕和我單獨相處，害怕你會愛上我。”他一轉頭就湊近她的臉龐，那雙深邃迷人的眼裏散發出無窮的誘惑電波。“害怕你自己因打不好被我嘲笑，害怕我會看到你笨拙的一面。”
“我不喜歡運動，不表示我笨拙。”她的心跳的確有那麼一刻加速了跳動，但那不是因為他的魅力無邊，而是因為她被他的自信嚇到了。
“那就表現給我看──好啦，你再這樣，我就會覺得你是存心扭捏作態了。”他揚起神采飛揚的臉。
“什麼話都被你說去了。天底下最難對付的就是無賴，既不講道理，又只會耍蠻！”她咬着牙，同樣傲慢的昂起頭。“等一下就讓你看看我的實力，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她甩開他的手，大步往前走去。
“原來你會打網球啊……”看着她曼妙的背影，他輕鬆的露齒一笑。
“而且我可是高手。”她倏地停下腳步，回頭時，眼裏的笑容帶著幾分狡猾與揶揄。“我在美國的時候有跟職業教練學過打網球，他說以我的水準去打職業聯賽也綽綽有餘。”
“這麼厲害？那正好，我們切磋切磋。”他做了個揮拍的手勢。
“我會好好發泄我的鬱悶和憤怒的。”她的眼眸變得光彩照人。
既然來了，她就讓風震宇見識一下她的厲害──怎麼可能都讓他佔上風呢？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李洛詩完全忘了自己的煩惱而投入和他的網球比賽里。
她似乎把所有的憤慨與煩惱都發泄在那個黃色的小球上，每擊出一球都使上了全力。在大汗淋漓中，她鬱結的心情終於有了宣洩的管道。
只是在她對面的風震宇臉色越來越難看，大概太久沒有運動了，他居然越來越跟不上她的節奏了……
***
這一次的企業併購案，就交給李繼仁來負責！父親的話尚在耳邊迴響，對於李洛詩來說，這無疑是在平靜無波的湖裏投下一枚炸彈。
而且整個集團上下，都開始傳聞李繼仁是真正的太子爺，雖然現在身分尚未明朗，但他這個私生子早晚一定會被正名，並且接掌帝業集團。
“再有人亂嚼舌根，就全部都給我開除！”李洛詩看着自己一手提拔的人資部部長，聲音透露出不安和憤怒。“我們集團不需要只會傳播小道消息的員工，需要的是認真踏實努力工作的員工。告訴他們，如果不珍惜這份工作，外面想進我們帝業集團的人很多！”
“是，總經理。”人力資源部長用力點頭。“還有，銷售部那方面要求破格提升的幾個新人，好像也都和李繼仁有關。”
在帝業集團內部，存在着許多錯綜複雜的關係網。而李洛詩也有自己的親信部隊，自然也有反對她的一些勢力存在。
“我聽說許理事也和他走得頗近。”秘書安妮也在一旁提醒。“總經理，要不要晚上約幾個經理一起吃飯？”
“如果沒有什麼原則方面的問題，就讓他提拔他自己的親信好啦。”李洛詩反倒顯得冷靜起來。“我不想讓人覺得我在刻意阻撓，他有幾分能耐，由這一次的併購案就能知道結果。我也不想在集團里搞派系，要邀請的話，所有高級主管我都會邀請。”
“好的，我知道怎麼做了。”安妮立刻做了紀錄。
“可是總經理，你也不得不做出一些特別的部署。董事長對於他提出的幾個改革內容都很器重，其中就有人事調動方面的意見，還有員工福利等等……他的權力也在擴展當中。我看董事長有意讓他獨力完成此次併購案，而副總經理的位置至今空缺……”人力資源部長眉頭緊鎖。
“我知道我原本提名的人選是你，但被我父親否決了。”李洛詩看了一眼她很器重的學姐童欣。童欣的能力有目共睹，但因為和她一樣是女生，所以父親一直遲疑不決。“童部長，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坐以待斃──你和公共關係部以及會計部的兩位部長一起商量一下，我要成立一個新的公司，需要你們幾位的鼎力支持。”
“是那個計畫嗎？你說過那是我們的王牌，不到最後一刻不輕易出手。”安妮抬起頭。
“我現在不出手可能就太遲了。這個計畫我們已經籌備半年多，也該是實施的時候了。”
“但是你說過我們還缺少一些啟動的資源，網路購物的確能夠拓展我們的物流系統，而且還是未來最具發展潛力的。但是，如果整個通路都由我們自己來建立的話……沒有強大的合作者，董事會根本不會批准。”童欣明白李洛詩的用心良苦，可是董事會裏的那些老傢伙都只着眼於眼前利益，誰會注重集團的長遠發展呢？
“我想我找到了強而有力的後盾。”李洛詩低下頭去看了一眼日曆。
今天，是第三天，是她必須給風震宇求婚回覆的日子。
早上被父親告知的那件事，已經替她做出了決定。她已經沒有退路了，而他就是她最好的選擇。
她抬起眼，鎮定而平靜。
***
風震宇看着眼前的手機，他已經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卻還沒有離開公司。
他知道自己在等一個電話，也知道她一定會打來。
但他並不想和她在外面見面，他要在他的辦公室里，聽到她的答案。有如狐狸般狡黠的眼裏有着謔笑的明亮光芒，姿態卻顯現出如貴公子般的優雅。
此時，手機響了起來，他並沒有馬上接聽，而是等待着。然後他伸出右手，嘴角的笑弧再度漾開迷人的角度。“你好，我是風震宇。”
“現在有時間嗎？我們見個面吧，我有些話要和你說。”李洛詩的聲音婉轉清亮，帶著淡淡的一縷傲慢。
“我有一些工作還沒有完成……怎麼辦？我必須做完手裏的計畫。”他一手拿起打火機，輕鬆的擺弄著。
“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去你的辦公室。”她的聲音還是透著溫柔的壓抑。
“不好吧，應該我來接你才對……還是，我們明天再談？”他向椅背靠去，笑容更加狡黠與傲慢。
“你吃過晚餐了嗎？已經八點多了。”她的聲音依舊婉轉，但他彷彿可以看到她秀眉緊蹙，雙眸冒火的表情。
“我的秘書替我準備了三明治。”
“好，我會帶一些點心過去。”她要見他的決心絲毫不受動搖。
“那我等你。”掛上電話，他幾乎想大笑出聲。
不向任何人低頭的李洛詩，驕傲的李洛詩，強硬的李洛詩，終於放下了她的身段。
***
這是李洛詩左思右想后的結果。
三天前她還在他的面前信誓旦旦說自己的事自己會解決，她絕不依靠任何人。
而三天後，情勢有了這樣的逆轉。人生的際遇是不是也太神奇，甚至太殘酷了些？
然而她別無選擇。
如果現在她繼續保持沉默或者放慢腳步，不採取任何行動的話，也許她所要失去的是自己一生的追求與她所擁有的一切。
比起那些，現在她所要向風震宇妥協的，真的不算什麼。
抱着這樣的決心，她走進了“絕世國際”的總部大廈，見到了擁有一個金融帝國且實力並不亞於他父親的風震宇。
他今年三十歲，而她二十五歲。但是他卻早就已經施展抱負，並且事業版圖不斷在壯大中。而她，則還在努力得到認同的階段。
想起來，還真是有些說不出的辛酸。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她是女人的關係嗎？
“風震宇，你二十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成為絕世國際的總裁，而我也聽說你自己建立了好幾個投資公司，獨力併購了許多企業，而且早就揚名國際……相較之下，你覺得我是不是很失敗？”
那只是瞬間的想法，而她竟然把它給說了出來。心裏有着詫異，為什麼在他面前，她總是會亂了方寸？
同樣詫異的風震宇，原本在秘書通知他李洛詩來到之後，他還想假裝忙碌的讓她多等上一段時間。卻怎麼也沒想到，跨進他辦公室的女強人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他關上了手裏的電腦，帶著平淡卻鎮定的眼神抬起頭來。
“如果你這樣算失敗，那麼成功應該被如何定義？”
從他溫和的眼裏，她突然間感覺到一些輕鬆，但也有一些羞赧的尷尬。低下了頭，她努力用笑容掩飾自己的諸多情緒。
“真是不好意思，本來應該我過去找你的。”他站了起來，筆直地走向她。
“沒有什麼……”她再度抬起頭的同時，遇見了他凝視的眼眸，是那麼深邃、那麼明亮與銳利。
“好了，我想我知道你今天來的理由。原本我希望可以拖到明天，雖然也許結果都一樣。我想三天的時間應該還不足以讓你改變對我的看法以及你的決定──而且我被那麼多不得不做的公事纏身，沒有時間讓你更了解我。”風震宇的嘴角帶著些許無奈，他微微回身，看着自己的辦公桌。
他的話讓她更顯尷尬，心裏甚至有股驚慌的感覺。李洛詩的人生里從來沒有過這樣向人低頭的場面，這讓她感到難堪，也讓她覺得不安。
“也許我是太心急了些，我們可以多給彼此一點時間，就能更相互了解。那麼我的勝算也更大一些。”他的眼掃過她顯得蒼白的臉，依舊完美到無懈可擊的表情繼續說著那些言不由衷的話。
“風震宇，我今天來這裏的確是為了三天前你說過的那些話，我……”她艱難的開口。
“你想拒絕我？”他自嘲般洒脫的聳了下肩膀。“沒關係，也許現在的時機不對。我會如我保證的那樣不會再死纏爛打，但我希望未來我們可以做朋友。偶爾見個面，吃吃飯，這樣的關係應該不會讓你感到困擾。”
李洛詩的胸口彷彿被巨石壓著，他現在的話猶如鞭子般抽打着她的身體。再這樣下去，她根本無法開口！
“我答應你。”她目光堅定，語氣十分肯定的說出這句話。
風震宇平靜的看着她，彷彿一時間沒有聽懂她的話。但實際上，他是在努力壓抑著自己的得意神色。
“你不必覺得驚訝，同樣在商場，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時間有改變一切的魔力。有時，上一分鐘和下一分鐘就可能會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何況是三天的時間呢？”她的眼裏閃過一抹揶揄，但仍力持鎮定。
“的確是這樣。”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但是我有條件。”望向那雙依舊看不真切的深沉瞳眸，她也壓抑下所有的不安和躊躇，目光里的堅定更加深刻。
“你真的有些震撼到我了。”風震宇聽到“條件”兩字后，眼裏利光一閃。他其實知道她的條件是什麼，因為沒有其他任何理由會讓她放下自尊和矜持來找他。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她抿了下嘴唇，眼神凌厲的看着他。
“好，你說。”他指了下一旁的沙發。“也許坐下來……”
“風震宇你說過不論我想要什麼你都會替我做到的，是嗎？”她神情緊繃地問他。
他無聲的點了頭，身體自然的靠向身邊的牆壁，整個表情顯得有些漫不經心。
“我突然間多了個哥哥……”她看着他的眼睛，開始緩緩的敘述起自己的家務事和最近遇到的煩惱。“……再這樣下去，我父親只會越來越信任他。說不定真的會讓他成為繼承人，而我多年來的努力可能什麼也得不到。”她的目光坦誠的望着他，絲毫沒有隱瞞。
“很高興你願意把這些私事告訴我──你說給我聽是希望我幫你什麼？”他不動聲色。
“幫我奪到公司的主導權，不讓他有任何機會凌駕在我之上。”李洛詩澄靜的眼在剎那間爆發出烈焰。
“也就是說，我必須幫你對付你那同父異母的哥哥，幫助你奪到帝業的經營權之後，你才會嫁給我？”風震宇凝視着她的目光深不可測，連嘴角的笑容也略顯詭異。“但是你真的需要如此緊張嗎？畢竟你父親在過去的二十幾年裏，都把你當成繼承人在培養。”
“李繼仁現在已經威脅到我，並不是我杞人憂天，他居然有能奈讓我父親把這麼重要的併購案交給他一個人獨力完成──你知道為了這個併購案我準備多久嗎？而他，只是遞上一份計畫書，就讓我父親把我排除在這個計畫以外！”她停頓了一下，眼眸深處閃過幾許怨懟與傷心。
“這樣一來，我會覺得我們之間變成了一種交易，一種協定。”他的神情變得更加難以捉摸，微笑的眼裏不曾流露出一絲情感。
“我已經說出了我的條件，你可以給我你的答案了。”李洛詩無法揣測出他此刻的意圖，她也不想再去迂迴試探。她已經來到了這裏，說出她的選擇，現在她只想等待他的決定。
“如果我說不呢？你會怎麼樣？”唇畔的笑容加入了一絲絲的邪惡，風震宇微微眯起雙眸。“我誠心誠意的求婚，現在似乎變了調。”
“那又有什麼關係？你說過只要我答應嫁給你，你會為我做一切我想要你做的事。難道現在不是這樣嗎？如果我假裝答應你的求婚，之後再向你提出請求，你還不是一樣要答應我？難道說當初你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虛假的嗎？”她用銳利的眼神看着他。
風震宇唇畔的笑容倏地停頓了一秒后說道：“你的確很誠實，但卻挫敗了我的自尊心。”說完后，他再度微笑起來，但那笑容好像薄霧一般讓人抓不住、摸不著。
李洛詩沉吟著瞪着他，這個有“銀狐”之稱的男人到底想耍什麼花招？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會立刻就得到滿意的答覆，也許他對她的求婚原本就另有目的。
“是這樣嗎？還是因為你向我求婚時，以為我會是帝業集團的接班人，而現在卻發現也許我得不到那個龐大的集團，所以你打算退縮了呢？”眼裏浮現出一絲冷笑，她在商場這麼久，早就明白沒有人會無故對另一個人示好，所有的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
“你在暗示我看上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後的龐大商業帝國？”風震宇站直了身體，不再靠牆而立。
“結論到底是怎麼樣？我願意以婚姻為代價的要求，你的答案究竟如何？我不想知道其他，只想知道這個。”她還是猜不透那雙深邃眼眸背後隱藏着的真實目的，但她卻很明白自己的目的。
“我的答案可能會讓你有些失望了。”他嘴角向上勾起一抹輕浮的笑痕。“我想要娶的人你，而不是你背後的集團。所以我並不希望你嫁給一個你不愛的男人，即使那個人是我，那也不行。”
他的笑容，他說話的口氣，還有他的答案都好像沉重的鉛塊般砸向她的心頭，讓她恨不得立刻撕碎他那虛偽的笑容。
風震宇是在耍她，李洛詩絕對可以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