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這天中午，陳尚芷接到尚雷科技打來的電話。
隨後，便見陳尚芷衝出主任辦公室，邊走邊喊着：小舞！小舞！
段知舞聽到主任喚她，連忙站了起來，愣頭愣腦的看着主任。
陳尚芷在她面前站定，順了一下氣，緊接着便道：小舞，你猜怎麼著，我剛剛接到誰的電話？
段知舞一頭霧水。
尚雷！我剛剛接到尚雷打來的電話！
一聽到尚雷這兩字，原本均埋首於辦公桌的同事們全都放下手邊的工作，湊到段知舞的桌邊，豎耳傾聽。
尚雷？是尚雷！段知舞心中一陣狂喜。
不會吧？尚雷會打來？該不會是……比稿成功了吧？
見段知舞像傻了似的沒有回應，一旁的Oscar忍不住率先開口。
主任，啊你還不快說，到底是怎麼了？
對啊，主任你別吊人胃口啦！
尚雷打來的？該不會是……
那不是上禮拜最驚險的案子嗎？
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着。
停——你們全都閉嘴，給我安靜聽好了。陳尚芷喝止那些緊張不已的同仁們。
聞言，眾人全部閉上嘴，聚精會神的準備聆聽陳尚芷接下來的發言。
陳尚芷鄭重的緊盯着段知舞，一字一句的朗聲宣佈，尚雷決定與我們簽約了。
她揚起微笑，伸手握住段知舞的肩膀。
成功了，小舞！我就知道，我們智新出擊，怎麼可能不成功！
辦公室內響起此起彼落的歡呼聲。
太棒了！我就知道我企畫沒有白做。小范說。
尚雷耶！真是筆大案子！小舞，你真是沒有辜負我對你的期望。趙大明馬上不忘居功。
我每天對你耳提面命，就是期待着你出頭的這一天呀。小樂趕緊跟着道。
切！凱欣立刻毫不留情的吐槽。耳提面命？我看你不要每天都派一堆不屬於小舞的工作給她就謝天謝地了吧！
我哪有亂派工作給她？我是……給她磨練！小樂反駁，轉得很硬。對，就是磨練！你懂不懂？
凱欣冷哼一聲，擺明了壓根不信。
好了、好了！陳尚芷再度將發言權拿回自己手上。我明天會向老總提報你可以升任企畫，小舞，恭喜你羅。
段知舞聽到可以升職，總算定了定神，道：謝謝主任……
她好感動，覺得一年來的辛苦工作總算沒有白費。
眼眶一陣熱，她不禁雙眼朦朧。
陳尚芷見她要哭了，連忙拍拍她的背，安慰着她。別哭呀，太開心了是吧？
喜極而泣？
其他同事見了，趕緊遞上面紙，紛紛安撫着她。
是，太開心了……我從沒這麼開心過……段知舞又哭又笑。啊，我真是太開心了，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接過面紙擦拭着淚水，但高興的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喔，天，眼淚還是停不下來……
最後，她索性趴在桌上，顫抖的肩顯示她的情緒仍無法乎復，眾人見狀，均不禁對視，有人笑了，也有人感情豐富的跟着哽咽。
小舞，等你恢復情緒，就來辦公室找我，尚雷要我們下午就去洽談。陳尚芷丟下這句話，就邁着輕鬆的步伐回到主任辦公室去。
＊＊＊
當段知舞的情緒不再那麼激動后，頭一件事就是想打電話給姊姊，但她立即思及時差，而且現在正是上班時間，因此硬是忍下打電話的衝動。
中午，陳尚芷邀她一起外出用餐，兩人準備在飯後直接到尚雷科技去。
席間，陳尚芷繼續對她解說此次企畫的內容，因為之前段知舞算是趕鴨子上架，對內容不甚清楚，又因為這件案子通過了，所以段知舞理所當然成為此案的一員，對它有充分的了解是必須的事。
公事談完后，陳尚芷便開始與她閑聊。
盡量吃，這頓就算主任請你的。陳尚芷很大方。
謝謝，但是主任為什麼突然要請我吃飯呢？段知舞不明白。
為了慶祝啊，慶祝你陞官，也慶祝我們順利拿到合約。
段知舞聽了，又是一陣感動，主任……謝謝你。
原來她以前都誤會主任了，以為主任冷血無情，只會罵人，但是現在，主任搖身一變，成為善解人意的天使。
免了、免了，別又哭了。陳尚芷揮了揮手。
她一向喜歡眼前這個單純的女孩，段知舞打從進了公司就一直任勞任怨，面對不是她的工作也從不拒絕，認真的模樣更是深得她心。
這時，段知舞的手機響起，她立刻接聽，是張志豪打來的。
小舞……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懶懶的，像喝了酒，有着濃濃的醉意。你在做什麼？
志豪，我告訴你，早上尚雷打電話來說上次的比稿成功了！他們採用我們的企畫了！段知舞迫下及待的把這個喜訊告訴他。
尚雷？那是什麼東西？張志豪聽不懂。
喔，天啊，我還以為我肯定沒希望了，她眉眼帶笑。結果竟然成功了！
剛剛主任還說，我可以升企畫了！
但張志豪根本不想聽她說這些，他會在這個時候打給她，完全是因為昨晚與一些朋友聊天，他提及與段知舞交往多年，仍僅止於幼稚的純情關係，害他被朋友嘲笑性無能。
張志豪實在氣極了。
他一直沒有堅持與她發生關係，是因為他還有其他床伴可以供他發泄，所以他一直忍，但是面對朋友的嘲笑，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所以他打電話給她，想教她下午請假來他家，他想馬上雪恥。
這簡直就是夢想成真！段知舞的聲音充滿愉悅，升職耶！真是不可思議，我太幸運了！我明明表現得不算優，沒想到……
小舞，你下午請假好嗎？張志豪淡淡的打斷她的話。
她因他的舉動不太高興，而他提出的要求更是她始料未及的。
什麼？
請假，我教你下午請假。
為什麼？有什麼急事非得下午辦嗎？段知舞十分訝異，也感到疑惑，困擾的說：可是我下午要跟主任去尚雷洽談公事耶。
張志豪大為光火，誰管那個什麼尚雷，我是你男朋友，我教你下午請假，你就應該立刻請假陪我！
聽見他這麼說，她也不開心了。我都說了我下午有工作要做，沒辦法請假，你為什麼還要刁難我？
工作、工作！工作比我重要嗎？張志豪惱了，不滿她老是拚工作，而不願意與他更親密。
你知道這是不能相比的……她無奈地道。
那好，那你就跟你的工作結婚，我看我們也不用再繼續下去了。他撂下狠話。
不用再繼續下去？這是什麼意思？是要分手嗎？段知舞沒有細想。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
張志豪原本擔心她會順勢接話與他分手，沒想到她卻只是要求他別無理取鬧，於是他將她的話當作是求和。
好，小舞，我可以讓一步。他大樂，那你下班後來我家。
你到底想幹嘛？她覺得奇怪。
我是覺得……我們在一起那麼久了，也應該……他吞吞吐吐。
她不解，於是一時無語。
沒聽見她回應，他硬着頭皮繼續說下去，或許你會想……呃，不，是我想，我很想與你有更親密的行為。他說得婉轉。
段知舞紅了臉，傻了，須臾之後她才回應。我覺得……這不急……她下意識想拒絕。
張志豪又火了。什麼不急？我忍耐得快瘋了好不好？
這個……她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你是我的女朋友耶，不能跟你上床，害我都只能找別的女人……張志豪驟然發現說錯話，立刻收口。
段知舞愣住。
找別的女人？他出軌？
她也生氣了。那你就儘管找別的女人呀！你還來逼我做什麼？
不是，小舞，我剛剛說錯了……
說錯？她重複他的話，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我真的是口誤，小舞，相信我，我一直只有你一個人。他急忙解釋。
張志豪是真的伯失去她，他喜歡她的純真，即使時常與她爭吵，也沒想過要真的與她分手。雖然他常放話說要分開，但有些慢半拍的她總是沒有反應過來，繼續與他爭辯，所以他每次不慎放話后都還能鬆口氣。
現在，他出軌的事被她發現，他可以想見她有多生氣。
相信你？段知舞的口氣很沖。
想到這幾年來兩人之間總是充滿爭吵，吵的話題又都大同小異，她突然覺得好累。
瞬間，她似乎頓悟了，她覺得她可以隨時結束這段感情，可以不傷心，不難過，更不留戀。
但她還是無法避免的為自己被張志豪騙得團團轉感到委屈，不禁想哭。
小舞，我是真的不小心說錯話了，我是太喜歡你才會這樣做。張志豪急忙為剛剛鑄下的大錯消毒，因為太喜歡你，所以說話激你……
段知舞雖然天真，毫無心機，但她不是笨蛋，她非常明白張志豪現在說的都是假話。
過去他是從不認錯的，總是只想到自己，所以現在拚命解釋的他顯得好突兀，反而越描越黑。
我們分手吧。段知舞忽然丟下這句話，手機另一頭的張志豪措手不及，就被掛了電話。
才過了幾秒，段知舞的手機又響起，來電的正是張志豪，她索性關了手機，氣得連電池都直接拔下，丟入皮包里。
陳尚芷將兩人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見段知舞結束對話，便懶洋洋的問：吵架啦？
段知舞有個交往三年的男友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他們之間爭吵不斷，也是眾所皆知，而段知舞最後總是讓步，順從男友，也為辦公室里的同事們津津樂道。
所以，現在親耳聽到他們吵架，陳尚芷一點也不意外。
我決定和他分手了。
陳尚芷大驚，她以為剛剛段知舞說的只是氣話，但看段知舞現在冷然的神情，似是真的決定和男友分手。
發生什麼事了？她關心地問。
他出軌。
陳尚芷無言。
出軌，是男人最常犯的錯誤，卻也同時是女人最難原諒的錯誤。
他背着我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段知舞好氣。
或許……那是意外，你們不是交往滿久的，你捨得？
主任，我完全沒有辦法接受這種事。一個男人在背叛女人的時候，到底是在想什麼，我實在無法理解，更何況，就是因為已經交往滿久了，他竟還背叛我？
段知舞語帶怨慰。
不後悔？
後悔？我有什麼好後悔？反正我對他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又如何談後悔？
話一出口，段知舞也不禁愕然。
她對自己脫口而出的真實心聲感到訝異。
你還真是不留情面。陳尚芷搖搖頭道。我還以為，兩個人交往這麼久，總會離不開，會捨不得、會後悔是理所當然的，你真是讓我開了眼界。不過，你竟然可以跟不愛的男人交往三年，如果今天沒有發現他出軌，你還會忍多久？想想都覺得可怕。
陳尚芷的話點出了段知舞的迷惑。
是啊，她並不愛張志豪，那她為什麼可以跟他在一起那麼久？
她曾經以為自己是愛他的，現在想來，那並不是愛，只像是朋友之間淡淡相交的感情。
在一個你不愛的男人身上花了三年的時間，真是浪費，陳尚芷喝了一口服務生剛送上的果汁，而且委屈。
聽到委屈兩字，段知舞想到過去姊姊對她說過的話。姊姊訴說張志豪的不是時，她還總是為他護航，現在，她覺得自己好蠢，真是委屈極了。
她好想放聲大哭，為浪費的那三年送終。
離開餐廳后，段知舞終於在計程車裏哭了起來。
她哭得梨花帶雨，不斷嗚咽，連計程車運將都頻頻透過後視鏡看她。
小姐，到底花生什麼素讓你哭得這麼傷心？
哎喲喂呀，你哭得都讓偶無法專心開車了！
到底素怎麼啦？
司機老伯問個不停，段知舞也仍然哭個不停，把凱欣先前特地為她化的妝都哭花了。
她拿超衛生紙往臉上胡亂抹，抹去花掉的妝，抹去眼淚，也順便抹去過去那三年浪費的時間。
＊＊＊
段知舞跟着陳尚芷走入尚雷科技的會議室。
會議還未開始前，陳尚芷熟練且有禮的逐一向與會人員遞名片，客套的寒喧，段知舞則是跟在一旁微笑致意。
她環顧會議室，沒有見到韓允呈，沒來由的有些失望。
簽約之前，尚雷方面的人提出了一些方案，期望能砍價，或得到其他實質上的利益。
陳小姐，我們希望未來不只是在網路上放廣告，還希望可以找當紅的明星代言，在電視上播放。尚雷的公關經理如此道。
這方面，我們原本的構想是在網路上進行搶先試玩活動，所以預算大部分都放在試玩上，剩下的預算是搭上即將推出的資訊展，並請明星站台。陳尚芷下疾不徐的說：電視上的宣傳廣告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如果要請明星代言，預算不足，如果還要當紅的明星，價碼相對的要提高許多。
如果不進行搶先試玩活動呢？尚雷方面有人提出。
我們當初的企畫就是以搶先試玩為主，期望透過活動讓原本沒有玩過這遊戲的潛在玩家能透過試玩方式得知此遊戲的好玩度，進而購買。因為這遊戲已經是老遊戲，相信許多老玩家不必經過宣傳就會直接購買，如果能擴大玩家群，可以使這款遊戲版圖更大。真是白目，這份企畫主要就是以搶先試玩而主，竟然想犧牲主打？陳尚芷有些不悅。所以，對於搶先試玩這個活動，我相信是不僅必須且是勢在必行的。
接下來，又有許多人提出一些改變方案的方法，就是希望能降低預算，請當紅明星代言。
陳尚芷面對排山倒海的砍價請求毫不心軟，二用合情合理的理由逼退，但尚雷方面也不死心，雙方你來我往，僵持不下。
段知舞最不善於處理這種狀況了，同時，她其實也聽不懂。
她一直在旁邊不是尷尬的微笑，就是為對方所提出的要求瞠目結舌，漸漸的，她感到無聊，於是藉着眾人討論得越來越激烈時，俏悄的溜了出去。
一走出會議室，她就發現了韓允呈。
他今天一身深黑西裝，昂然筆挺，帥得不可思議。
他倚在會議室的門旁，雙手抱胸，正衝著她笑。
我今天沒有帶你的傘來。段知舞對他道。
韓允呈聳肩，並不在乎。繼續放你那邊吧。
喔……但是為什麼？她不懂，只是一把傘……
沒有為什麼。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她沒有多想，也對他微笑，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麼？怎麼不進去？
等裏頭的事情談定，我自然就會進去了。
為什麼？她疑惑。
我是遊戲的設計者啊！並不負責與你們接洽、簽約。他向她解釋，我只要對遊戲進行解釋，並且提供你們想要的資料，其他時間，我還是得忙自己的其他工作。
韓允呈端詳着她，她今天穿着粉藍套裝，嬌小迷人。
她迷惑的提出疑問的模樣，讓他好想捏她的小臉一把。
原來如此。段知舞見他直盯着她，以為他是想詢問她為何擅自跑出會議室，於是主動地道：我在裏面，根本聽下懂，天，我看他們都快吵起來了，明明劍拔弩張，卻還要很客套的唇槍舌劍，我尷尬得看不下去，偷偷溜了出來。
說完，她揚唇一笑，對他吐了吐舌頭。
喔，天，見她吐舌，韓允呈突然感到身體發燙。
你不怕我打小報告嗎？你這樣偷跑出來，是會給智新帶來壞名聲的。他佯裝不悅地說。
段知舞抬頭對他漾起甜笑，有些不好意思。你不會告訴別人吧？
忽然看見她那雙些微紅腫的眼，韓允呈心一緊。
不，我不會告訴別人，為了堵我的嘴……他心思一轉，走，我們去樓下喝杯咖啡，我請客。
她瞠目。但是現在還在開會耶，這樣好像不太好……
你放心，他們不談三個小時是不會罷休的，你只是消失個三十分鐘，不會有人發現。
但是……段知舞仍遲疑。
韓允呈不由分說的牽起她手，輕拉她走。
還但是？但是就是同意，走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