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不用殺他們首領,也還是一個個投降了,看來這些馬賊也沒那麼悍。」士兵得意取笑着。

「不過,參將,為什麼不幹脆把他殺了?」副將陪着秦雪郁巡視時,在關犯人的牢房前,忍不住提問。

「他是跟北蠻勾結的關鍵人物,從他身上應可問出許多有用的軍報。」

「可是……」副將猶豫了一下,「那人看起來不大合作。」

「那是當然。換成你,你會合作嗎?」秦雪郁踏進牢房,平靜地說,「大不了就是用刑,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時,有什麼就說什麼了。」

到了這時候,副將也不得不刮目相看。以前一直以為秦雪郁年輕衝動、只求建功,但時窮節乃現,遇上事情,顯現出來的竟是大將之風。不慌不亂,有勇有謀,面對挑釁也完全不動聲色。

「用刑?好呀,就等你來折磨我。別人不成,得要我們美貌的秦參將親自動手才作數。」斗室以鐵條隔開,上了手銬腳繚的斬辰,懶洋洋靠在牆角,正用一種很流氣、彷佛地痞流氓在調戲煙花女子的口吻說著。

「嘴很硬嘛,看你還能耍嘴皮子到何時?」秦雪郁冷冷一笑。

「我還有比嘴更硬的地方,你好好求我的話,說不定就讓你試試看。」他故意越說越下流了。

「放心,總有這麼一天。」她依然毫不動氣,居高臨下地俯視他,不慌不忙回道:「何況不管你的頸子再硬,我都能找出夠利的斧,絕對斬得斷。」

斬辰先是一愣,然後放聲豪邁大笑起來。

「你最好合作一點,否則等江參將他們回來,你可就活不過隔日了。」副將勸說著。

「死是無所謂,要是能死在你們貌美如花的秦參將手裏,做鬼也風流。」斬辰調笑道:「我想全北漠軍都想過這件事吧,只不過最後竟讓江萬翼撿去了便宜,你們不會不服氣嗎?不會想除掉他?」

「挑撥離間是沒用的。」秦雪郁根本不為所動,精簡扼要地問:「你還是不說?跟先窩聯絡的對象是誰,又有什麼計劃?」

「你先叫我一聲好哥哥,求我幾聲,說不定我就對你說了!」

秦雪郁理也不理他,轉身走出暗無天日的小牢房。

外頭已是日暮時分,大漠夕陽染紅了天際,一如往常。不過,今日卻比較不尋常,因為遠方出現陣陣揚起的塵土,遮蔽了即將落下的巨輪。

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副將眼睜睜看着秦雪郁臉蛋染上薄紅,眼眸閃爍,整個人像是亮了起來,美艷不可方物,難怪連兇惡馬賊都為她顛倒。

還沒來得及提問,跑在最前面的傳令已經抵達。見了秦雪郁,令兵滾鞍下馬,單膝跪地,稟告上來:「秦參將,北漠軍大獲全勝,馬賊已經盡數鏟清,連帶將紅藤、呼林、起堰數地都收復了!」

「討伐馬賊還順便趕跑蠻子,這功勞可真不小。」秦雪郁的笑容無比嬌艷燦斕,「快,傳令下去,要營里的伙房弟兄們多加把勁,煮一頓豐盛好菜,把酒窖也開了,今夜,我們要好好慰勞、慶功!」

「是!」回答無比響亮。

一批一批的精兵回到營地,震耳欲聾的談笑聲此起彼落。北漠軍似乎又回復了昔日的高亢士氣。

入夜,一堆又一堆的營火熊熊燃起,被夜風一褊,竄燒得老高,直照亮了半邊天;人手一杯奶酒,配一大塊香噴噴的燒肉,吃喝作樂,熱鬧快意。

風塵僕僕、一臉疲憊的江萬翼押后,是最後一批回到營地的。待他終於現身之際,夜空中已經有早出的明星在閃爍。

雖然立了大功,但江萬翼還是一貫的安靜低調,回營時,沒人多注意到。

但等了一晚上的秦雪郁當然注意到了。她可是翹首期盼着。

遠遠的越過作樂的大群弟兄、隔着火堆,江萬翼也一眼就看見了她。

看到她映着火光、美艷絕倫的粉臉,閃爍着興奮笑意,猶如明星般亮的美眸,這一路的辛苦似乎都煙消雲散了。眾目睽睽之下,秦雪郁丟下了手中的酒杯,拔腿飛奔過重重的人群,直接投入他的懷抱。

「二小姐……」就是這個寵溺中帶着無奈的嗓音,很疲憊,卻很好聽。

勸也勸不動、推也推不開,她緊緊抱着他精瘦的腰。他身上有好熟悉的皮革、風沙、男人味。聞着他、聽着他、抱着他,就像流浪了好幾個月,終於回到家的感覺,好舒服、好放心。

江萬翼知道這樣大大不妥,可是他真的太累了。刀光劍影、腥風血雨的戰場上,她是他僅有的,珍貴的一縷清香。

「咦?!」眾將士全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瞪着緊緊相擁的兩人。

「秦參將跟老江,他們……」

遠遠的,西疆來的名軍師站在人群的邊緣,也詫異至極的看着。他認識江萬翼多年了,此刻還並肩作戰,但連他也萬萬沒有料到,吃了一驚。

「欽,好像是這樣沒錯。」身旁,猛將慕容開也百無聊賴的應了。

「只是……這個……」景軍師罕見地結巴了片刻,才說:「總覺得秦二小姐看上的,應該是少將軍你這般英雄。事實上,北漠軍里都樂見其成,覺得你們非常相配!」

慕容開嘴角一扯,英俊面容流露了淡淡笑意,有一剎那的溫柔。

「那怎麼行!我跟她成夫妻的話,我家裏那個不鬧翻天才怪。」

心有所屬,就再也容不下其它,不管再相配、再不相配。

晚間在眾人面前情不自禁了這一下,江萬翼頓時成為全營矚目的焦點,他其實非常不習慣。

「你們相好多久了?秦大將軍知道嗎?」

「該不會就是為了秦參將回來北漠的吧?」

「就是,你們相識也很久了,是不是心裏一直放着人家?」

「難怪你這些年永遠心如止水―」面對弟兄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追問,以及一杯又一杯倒個沒完的酒,江萬翼依然沉穩以對,安安靜靜。但如果仔細看,就可以看出他耳根子都紅透了。而且,眼睛在笑。

鬧了一晚上,這個悶葫蘆又問不出什麼所以然,大伙兒真的都累了,到後來紛紛放棄,分頭去休息。

江萬翼可是比誰都累,但他卻還沒打算就寢。不是不想睡,而是!

心裏還有事,沒法子睡。

即使已經打了勝仗回來,他還是盡責地巡了一趟營地,確認輪值的弟兄沒有喝酒、偷懶、鬆懈之後,一個人來到牢房外。

開門的聲響驚動裏頭的囚犯。只見江萬翼與守衛打過招呼,牆上油燈昏暗的光線中,他安靜矗立在粗鐵柵欄外。

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面對面。沉默中,都在暗暗的打量、衡量對方。

「江參將。」斬辰眼皮子愛睜不睜的,懶洋洋道:「如此良宵,又風風光光的凱旋歸來,居然沒有好好享受,跑到這裏來做哈?想跟我聊天嗎?」

江萬翼沒有反應,他如同一座深不可測的潭,即使丟了石子進去,也絲毫不見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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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參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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