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秦大將軍被五花大綁、嘴裏還塞了布團之際,一雙虎目瞪得像是要流血,只能眼睜睜看着惡人抓住了女兒縛綁,還輕薄地摸了一下她的臉。

「說真的,你越來越美了。」賊人感嘆似地說著,「看來姓江的不像外表那麼沒用,真是便宜了那蠢材。」

秦雪郁嘴裏也被塞了布團,嗚嗚作聲,奮力掙扎。

「不用再白費力氣了,不會有人來救你們的。」他冷笑,「現在軍營里剩的都是老弱殘兵,他們自保都來不及了,哪可能管到你們?」

秦家父女依然死命瞪着他。

「好吧,看你們死不瞑目的樣子,我就老實告訴你,讓你們當個明白鬼,也省得半夜回來擾我清夢。」他慢條斯理地擦着染血的尖刀,一面說:「根據我潛伏多日的觀察,北漠軍早已不堪一擊。先窩國覬覦這塊北漠大地已經很久,一直都在暗中佈局。這一次,要一舉拿下此地!現下江萬翼跟慕容開都被誘出營,去得老遠,根本趕不回來;等他們回來時,先窩大軍早已進駐。我只要殺了你們倆,就大功告成了!」

說著,他放聲大笑,笑聲粗獷中帶點凄厲,「想我斬辰被流放了十幾年,終於有報仇雪恨的一日。秦天白,你做鬼也想不到吧?!」

聽到這兒,被憤怒遮蔽的腦袋突然靈光一閃。

秦家父女同時猜到這人是誰了!

【第七章】

「斬」並不是中原的姓氏,其實屬於先窩國。早年還臣服中原之際,每年都會奉上歲貢,金銀、香料、美酒、艷女……應有盡有。結果就是這樣出了事。

有一年進貢的北蠻艷女在進京途中,據傳跟護送的武官暗生了情絛。但武官一完成使命,實時被召回北漠,而先窩來的美女還是被賜給了皇弟當小妾。

孩子出生在王爺府,長得不全像中土人士,大家都以為是母親來自北蠻的關係。直到多年後,孩子的母親抑鬱過世之際,死前唯一願望,居然是想見當年的情人一面。

這件事不曉得為什麼傳開了,引得眾人議論紛紛,甚至懷疑起孩子的爹是誰。

王爺自然丟不起這個臉,大怒之下,除了下令追捕當年失職的武將,還打算把來路不明的孩子送走。彼時那孩子已經十歲出頭了,被送走的途中竟獨自逃脫,從此不知去向,怎麼找也找不到,再也沒人知道他的下落。

眼前這馬賊之首!斬辰,就是當年鬧得滿城風雨的那名小孩。難怪他的眸色與中土人士不同,隱約有種太陽的金黃光芒。秦雪郁與他四目相對過,便再也忘不掉。

「冤有頭,債有主,當年的仇,我會一個一個討回公道。是你硬把我生父召回北漠,拆散他與我娘的姻緣。」斬辰冷冷說,一雙眸色特殊的眼也極冷。

秦雪郁死命瞪着他。這人憤世嫉俗到極點,根本不可理喻。

「可惜,可惜。我本來……」說著,他緩緩踱到秦雪郁面前,以亮晃晃的匕首刀背輕抬起她的下巴,眼光漸漸複雜,審視着她。

他的恨是貨真價實,但他的心動也是。要不然,就不會三番兩次跟蹤她,還為了她躲在北漠軍營里這麼久了。從第一眼見到她,就被她身處險境依然傲然強悍而吸引。她猶如北漠旱荒之地綻放的艷麗花朵,那麼囂張、奪目。

「……我本來,真的不想殺你。」他的嗓音低了,眼中的矛盾一閃而過。但秦雪郁看到了。她已經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女,對於情愛的自覺被喚醒,敏銳地察覺出那股特殊的情絛。

只要刀鋒往前一送,她當場會斃命。但他一直沒有這樣做,卻像出神一樣凝視着她,這代表!

秦雪郁先側耳細聽了外頭動靜,心裏立刻當機立斷,決定放膽一賭。

大眼一眨,又一眨,長長睫毛掩下,一顆大大的淚珠兒滑落臉頰,在鋒利的匕首上跌碎。

沒有什麼比強悍的女人流淚更令人心折了。斬辰持刀的手陡然一僵,緊握得指節都微微泛白。

含淚的大眼睛如怨如訴,雖然嘴兒被布團塞住,眼波卻像在說千言萬語。她還在流淚,委委屈屈的,就算鐵石心腸的人看了也要心軟。

有些時候,柔才能克剛。兵法里也是這麼說的。強悍了一輩子的秦雪郁,慢慢的才領悟到真諦。他竟殺不下手。一次又一次,他殺不了她。這一刻的遲疑讓情勢逆轉。

「喝!」秦雪郁腰一彎,用全身撞過去,出其不意地把斬辰撞倒,匕首也脫手落地,滾得老遠。

「幹什麼?」

「小心!」

嘍啰怒吼起來。

突然之間,眾人眼前一花。呼聲四起,門口、窗口全被北漠士兵佔領,雖然有胖有瘦、有老有少,都不是兇悍精兵的模樣。

「參將莫怕!我們來救你!」帶頭老兵喊道。他們在外焦急窺伺許久,終於抓到機會可以衝進來了。

「笑死人,就憑這一群拐瓜劣棗的,也想!」

「閉嘴!」老兵吆喝,「弟兄們,抓住這該死的毛賊!」

一個打不過,兩個打不過,但一群一起上,就算是拐瓜劣棗,也還是能奏效。馬賊再兇悍,也依然寡不敵眾。吆喝混亂之後,暫時塵埃落定。秦雪郁一脫困,扯掉嘴裏被塞的布團,顧不得臉上有多狼狽,就先撲過去幫父親鬆綁。

「爹,你的傷,沒事嗎?先把血擦一擦……」她急着一迭連聲問。

高大的身軀跟槍了一下,秦天白連站也站不起來,卻狠心一把推開女兒。「讓開,我沒事。」

「可是……」

「我說沒事就沒事!一點小傷,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眾目睽睽之下,大將軍跟槍着瘸拐而去,絲毫不領情的樣子。

他們怎麼能懂呢,英雄遲暮的難堪?中了埋伏也就算了,還得靠着女兒的淚水才保住一條命,當年,當年的他!

當年又怎麼樣?像雪郁之前頂撞的,就算以前他有多威風,早已經是過去的事。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參將?參―」

「沒事。」秦雪郁強打起精神,回頭望着這些奮勇衝進來救人的士兵。平日,他們都是被忽略的一群。衝鋒打仗輪不到,永遠負責留守或雜務,但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危機時刻不但沒有棄帥保命,更沒有貪生怕死!

秦雪郁感動地望着他們,然後,紅唇輕敵!

「傳令下去、要士兵們全部集合。我親自一個一個點兵,就不信抓不出混在裏面的內奸。」她悍然眼神往被五花大綁的馬賊們一掃,狠道:「至於這幾個被抓的嘛,其中一個是首領,就在眾人面前砍他的頭,掛到旗杆頂上示眾三日,我看還有多少人要鑼而走險,跟隨賊人出生入死!」

眾人目眩地望着秦參將利落下令。不到一刻鐘之前,她還淚眼汪汪、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此時臉一抹,馬上回復威風凜凜。

真的,可不能小看女人!

在秦雪郁的號令之下,加上生擒了混入軍營的姦細,留守的老弱殘兵們士氣大振,脫胎換骨,軍容森嚴。秦大將軍這次也不再阻撓或干涉,完全放手讓女兒去運籌帷帽,上下一心,其利斷金。沒多久,派出去的信差帶回捷報。江萬翼、慕容開分別率領的精兵部隊雙雙告捷,破了馬賊的巢穴不說,還抓到為數不少的北蠻先窩國軍人。群龍無首之際,絕大部分都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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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參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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