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九 螭之首
天快亮時眾禮官前來進行祭祀的佈置。其實這些原本是當夜就要佈置妥當的，只是因為沈天傲一直在這裏，又下令所有人都不得前來打擾，所以才推遲到今天。
感覺到周圍的有人過來，沈天傲艱難的抬起頭來，雙目一片紅腫。而那滿臉的絡腮鬍，此刻看起來也是亂糟糟的一片。
“你們忙吧！”他說道，慢慢的站起身來；旁邊有禮官看不下去，要來扶他，也被拒絕了。就這麼施施然的長身而立，身形蕭索的往遠處走去。
一夜未眠，此時的沈天傲看起來很是憔悴。不是體力上的透支，而是情感上遭受的巨大打擊；整夜的對着香草的墓碑傾訴衷腸，彷彿她就在身邊一樣；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一起回憶着孩童時候青梅竹馬的遊戲，回憶着皇子時代風花雪月的英姿，回憶着初登帝位時指點江山的得意，回憶着大婚時洞房花燭的溫馨，回憶着……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一直到十年前的那個夜晚！每當回想到這裏，沈天傲就有一種深深的自責感，雖然那夜並不怪他，即使他在香草皇后的身邊也於事無補。雖然，他知道這些；雖然，他明白一切；可依舊深深的責怪着自己，就是不能釋懷！
一直到祭祀將要開始的時候，沈天傲才再次出現，沒人知道他剛剛去了哪裏。這次的祭祀不同於祭祖，沈天傲制止了一切喧囂。他不想再打擾到下面安歇着的香草夫人。
“在這前面沉睡着的，就是你們的母后。”沈天傲獃獃的說著。
他左邊站着沈天，一臉肅穆的樣子，沉沉的低着頭。雖然對於這位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甚至於見都沒見過的母后沒有任何概念，但她畢竟是自己名義上的母親。是她的丈夫收養了自己，是她的家庭接受了自己，還是她給了自己這麼一個可愛的妹妹。讓本是孤兒的自己，不至於流落街頭、凍餓致死；或者是葬身虎口、早已化為孤魂野鬼在外飄蕩。是她給了自己這麼溫馨的家庭、如此幸福的童年！此時的沈天，緩緩的跪伏下去，深深的拜倒在地上，正懷着感恩的心態，無比虔誠的祈禱着、祝福着。
右邊，由烈火抱着的沈潔，眼眶紅紅的。雖然，對於這位母親她並沒有什麼深刻的印象，甚至於根本沒有任何她的記憶。但是以往跟着沈天逛街的時候，看到街頭那些孩子都有母親呵護，羨慕之餘還曾恨過母親為什麼不要她了、那麼早就離她而去。而此刻，那位魂牽夢繞、在酣睡中出現過千百次的母后，就沉睡在她腳下的這片土地里。眼眶裏充盈着晶瑩的淚水，久久的終於盈溢而出，感受着周圍肅穆莊嚴的氛圍，沈潔：“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四周靜穆，唯獨這一孩童啼哭的聲音回蕩，深深的撞擊到每個人的心裏。
雖然，從來不曾感受過您的音容笑貌，不曾撒嬌偎依在您的懷抱，不曾聆聽過您的諄諄教導……但是，您依舊是我的母親！依舊是那個賜予我生命的偉大的母親！您，是唯一的！是無可取代的！
“看到了吧，香草……眼前的這兩個都是我們的好孩子！”沈天傲喃喃的說道，“十年前，星兒隨你去了，相信你在那邊也不會太孤單吧；而今天，我把潔兒也帶來了……“
“看到了吧！香草，你看到了吧！”沈天傲語氣有些激動的說：“烈火兄懷裏抱着的這個女孩正是我們的潔兒！你快看看她長的多好……她有些小病，你知道的，是吧？但是不要擔心了，再過幾年若離兄的師尊就要來了，到那時候我們的潔兒就可以自己來看你了！”
說到這裏，沈天傲的眼睛微微有些失神，空洞的望着前方。也許，他看到了幾年後沈潔那歡快跑動的身影吧……
“看到了吧……”他繼續說著，“身邊的這個孩子是上天賜予我們的兒子，他叫沈天。他很好，很適合繼承我們的國家……不知道星兒在你那裏是否也好？是不是也像他這樣大呢”
“香草，朕這幾年打了不少仗，你是不是很生氣呢？朕知道你不喜歡殺伐……可朕心裏堵的慌啊！”
“香草，你在那邊身體可還好？星兒不是那麼調皮吧？這幾年朕都感覺自己身體不如從前了，時不時的有些心悸……”
……
“香草，不要害怕。也許，哪天朕也隨你而去了吧……”說到這裏沈天傲突然感覺到胸口一悶，一手捂住胸口，只聽“啊――”的一聲，一口鮮血已經是直直的噴了出來，正好落在前面的石碑上。
“陛下――！”
“父皇――！”
“天傲――！”
眼看着沈天傲一口血噴出，周圍大驚。他卻是一手扶在碑上，一手緩緩的招呼大家不要緊張，表示自己沒事。只是還沒有擦去嘴邊的血跡，臉色看起來很是蒼白。
祭祀一直持續了大半天才結束，眾人散去后，沈天傲還是一個人在那陵墓前，也沒人敢去打擾。
這邊，沈天看着沈潔一份悶悶不樂的樣子，就決定帶她出去走走。跟烈火打過招呼后，就背起沈潔在皇陵內瞎轉起來，左右都認識他們也沒人阻攔。
沈潔畢竟只是個小孩子，有沈天帶着玩耍，不一會兒就忘記了悲傷。伏在沈天背上指揮着，東跑西逛，不知不覺兩人跑到了祖陵附近。
蜀之祖陵，作為整個皇陵的中心，頗具氣魄。整個祖陵外貌呈圜丘狀，正是一巨大石碑，碑上刻着歷代先祖名諱。而碑后圜丘上有一騎禽仙人模樣的石雕，據說是蜀國祖先。仙人身後依次有龍、鳳、獅子、天馬、海馬、狻猊、押魚、獬豸、鬥牛、和行什等各式石雕依次排列，環繞在整個圜丘上。
圜丘後面，正對着石碑方向矗立着一根巨大的柱子，直徑整整十米，取十方之意。柱子光滑無比，據說是祖陵建設之初就矗立在這了，千百年來絲毫沒有損毀。整個柱子自下而上盤旋着一隻名為螭龍的神獸，螭正好搭在柱子的頂端，一雙眼睛正視着石碑的後方。
除了四面環繞着的山脈，柱子頂端螭處正好是整個皇陵的中心，站在上面可以將整個皇陵地貌一覽無餘。
“哥哥，我們去那裏！”沈潔興奮的小手一指，正是那螭的位置，“那裏好高哦，站上去一定可以看到這裏的全部，也許還可以望到父皇呢！”
“小潔，不好吧……”沈天有些為難道，“那裏可是祖陵啊！”不比沈潔，他還是知道一些的。祖陵代表着極其特殊的意義，那裏祭祀着祖先，是莊嚴肅穆的地方，怎麼可能讓人爬到祖陵上去！
“不嘛，哥哥……我們上去嘛！”沈潔不依不饒道，一雙手一會兒揪住沈天的耳朵，一會捂住他的眼睛，看樣子要是不帶她上去非給折騰殘了不可。
“好吧……好吧……小潔不鬧了，我們上去看看。”禁不住沈潔的一再請求，沈天終於決定冒次險了。
“嘻嘻，還是哥哥好！”沈潔說罷，在沈天的小臉上輕輕一親了一下，“走咯！”
兩人裝作若無其事的在旁邊玩耍了一會，突然沈天趁着沒人注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個騰躍就跳到了那祖陵圜丘上。上去后，雙手緊緊抓住背上的沈潔，兩腿微微下蹲，一個用力再次騰躍而上。半空中雙腳不時的在那螭龍身上點擊、停落，借力往上而去，很快就到了柱子的頂端。
“哇，真漂亮！”剛落地，沈潔就出一聲感嘆。等真正站在這柱子的頂端了，才能深刻感受到什麼叫做視野遼闊！四下望去，整個皇陵盡收眼底。而沈天他們還特意往香草夫人陵墓那邊看了去，只是距離遠了些，加上遮蓋物又多，視野不甚明朗，看的不夠真切。
石柱頂端，石雕螭龍大張着嘴巴，腦袋平放在柱面上。因為石柱直徑近十米，這螭也是大的很，幾乎佔盡了上面的位置。
“哥哥，我們去那龍嘴裏玩好不好？”沈潔開心的問道。登上這麼高的地方，兩個人已經看了好半天了，如此遼闊的視野也令兩人着實興奮了半天，現在新鮮勁過去，都有些疲憊了。倒是沈潔又現了這螭大張的嘴巴，越看越有趣。
“好吧，不過等下我們就要趕快下去哦！”沈天說道，“畢竟我們這樣做已經是不對了，既不能讓父皇他們現，又不能太晚了讓他們擔心……”說罷把往那螭嘴裏大張的嘴巴走去，將沈潔輕輕的放在那舌頭上。
舌頭寬有一米多，長而彎曲，且十分光滑；舌尖處微微上翹，自前往後像個小滑梯一樣。小沈潔剛一落到上面就興奮的爬來爬去，樂得不行。“哇，真好玩！”從那舌頭上滑下又爬上去，不停的滑上華夏，很是開心。
看着妹妹那一副開心大笑着的樣子，沈天也是心裏一陣高興：“要是妹妹能像個正常人那樣，就更好了。”他心裏想着。
“哥哥，上來嘛！”那邊沈潔一邊滑着“滑梯”一邊衝著沈天做鬼臉，“哥哥，上來嘛！很好玩呢”
起初沈天只是微笑的看着妹妹在那玩耍，並不應答，可看久了心裏也有些活動；畢竟只是個十歲的孩子，雖然平時很努力的壓制着，那玩性還是很大的。終於，忍不住也跳了上來。
“哈哈，是很好玩的！”兩個小孩子在那螭嘴裏開心的鬧騰着。這時侯沈潔又爬到了那舌尖處，對着沈天說道：“哥哥來，這次我們兩個一起滑下去。”
“好！”沈天高興的答應着，幾下就爬到了沈潔旁邊。
而就在此時，兩人只覺得那舌頭似乎受不住兩人的重量，微微往下沉了一沉；緊接着異變突起，整個螭張開嘴巴內泛起一陣奇異的能量波動，宛若波紋般將兩人籠罩其中。這能量起的突兀，泛着點點星光，卻是很內斂，螭嘴外就看不到了。
沈天感覺到不對，張開嘴想大喊，卻現自己不能出任何聲音；頓時心裏驚慌，渾身力欲衝破這能量束縛。只是感覺像陷入泥潭般，越用力那束縛越大，終於不再掙扎。只是一隻手仍舊緊緊的抓着沈潔。
“咔嚓――”一聲輕響，那螭嘴緊緊的閉合起來。未幾，又緩緩的張開，只是裏面空無一人，就像平日裏一樣！
結尾：《失魂雨?螭之》
星落紛紛迷人醉
雙人行
同時墜
前塵後世君莫問
柔腸百結心碎
情絲難斷
塵緣未了
縈繞千千歲
舍卻殘生終不悔
心成空
化作淚
情長命短多尋處
總是傷愁滋味
眉際心頭
柔腸千結
付盡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