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柳茜像着了魔似的,不肯聽勸,拉開吳桂雪的手,直望着那隨從,目光如炬的道︰「我想見浚王。」

「大膽!王爺是何許身分,豈是你想見就能見。」見着她莫名懾人的氣勢,隨從怔了半晌,才回神粗着嗓斥責。

「茜兒,你瘋了是不?!」吳桂雪抖着嗓子直嚷。

「我一定要見浚王。」柳茜又上前一步,伸手去掀錦簾。

隨從神情一凜,手探向腰間,握住劍柄,煞氣襲人,吳桂雪察覺了,嚇得臉色發白,雙腿發軟。

完了,慘了!茜兒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拿什麼去賠柳家?

吳桂雪把心一橫,正打算衝上前抱住柳茜的腰,阻止她繼續尋死,廂房內卻傳出一聲沉醇男音。

「楊青,外頭髮生何事?」

柳茜聞聲一震。竟然連聲音也如此相像,難道真是……

趁着隨從愣住的當下,柳茜不知從何生來的力氣,一把撞開隨從,掀開錦簾闖入廂房。

廂房裏邊坐着兩名男子,一者正坐在梨木桌案前,一者則是倚窗而坐。

柳茜眸光匆忙一轉,望向窗邊,那男子身穿一襲織錦紫袍,朱紅腰帶兩側各系一串琉璃玉石,隨着一舉一動相擊,發出清脆如鈴的樂音。

她握緊拳心,呼吸凌亂,湧上水霧的眸光直望着窗邊男子的面龐。

眉目雋朗,膚若春雪,鼻挺如鑿,薄唇朱潤,一頭墨泉似的長發整齊盤起,以翡翠玉環束在腦後,男子當真貌若天人。

「……書堯?」哪怕過了千百年,就算換了另一個時空,她也不會錯認。

眼前的男人,分明就是她二十一世紀的丈夫,簡書堯。

男子卻是無動於衷的看着她,白玉一般的手指在青花瓷碗邊緣輕滑,俊美的面龐噙着一彎淺弧,黑眸淡睞,如深不可測的幽潭。

她被盯得渾身發寒,一股涼意直從背脊竄上來。

他,真的是書堯嗎?

「屬下一時不察,讓她闖了進來,請爺恕罪。」楊青一回神,立時進了廂房,屈膝跪地請罪。

「方才在外頭吵鬧的人便是她?」

廂房內的另一名男子忽而開口,他的模樣俊俏,比之窗邊的紫袍男子要多了幾分陽剛味,一襲素麵青袍,瞧來颯爽舒服。

「回稟端王爺,正是這名女子。」楊青恭謹道。

端王爺?這名男子是浚王的兄弟?柳茜詫異的瞄了男子一眼,仔細端詳,發覺他眉宇之間與簡書堯真有三分神似。

「小姑娘,你不怕死嗎?」端王翟於坤笑睨柳茜。他與浚王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小小個頭兒,身上是一件近來京中盛行的粉嫩綉綢薄袍,寬袖窄腰,布料上的刺繡還算精細,但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非是上等;下身是同色壓直紋繡花的及地散花狀襦裙,稍稍遮去了紫藕色的綉梅絲履。

她的面貌堪稱端秀,彎彎細眉,杏仁似眼眸忒是凈澈,年紀尚輕的緣故,白嫩臉蛋略顯圓潤,下巴倒是挺尖的。

察覺到翟於坤視線筆直的落在自己身上,柳茜忽然起了一股錯覺。

還在二十一世紀的時候,書堯第一次帶她參加家族聚會,他那些優秀俊俏的堂弟們,也曾用這般看戲似的玩味眼神打量她。

「鬧夠了?」驀地,一聲冷淡的男嗓在廂房內盪落。

柳茜盯着翟於坤而走神的目光匆忙收回,轉向窗邊。書堯……不,應該說是浚王,面色清冷的斜睞,朱唇微抿。

她知道他是浚王,卻不知他在這個時空的名字。

對了,天家姓翟,所以他……

「六哥,這小姑娘似乎認得你,你可是曾向她做了什麼壞事?」翟於坤突來的謔問,替她解了惑。

紫桓,翟紫桓。這是書堯在這裏的名字。

今時今地,都不再是二十一世紀,就連她的容貌身軀都不再是從前的鄔吟恩,她不能太躁進。

翟紫桓一雙星目爍了爍,霧一般捉摸不定的眸光駐留在她秀顏,她整顆心霎時提上了嗓子口,兩手緊拽住襦裙。

「本王不認得她。」淡漠的口吻,似寒風灌入耳底。

「書……」不,也許是礙於他人在場,書堯不能認她,或是她現今的模樣,讓他認不得她就是鄔吟恩。

尋思半晌,她復又揚嗓︰「民女姓柳,單名一個茜字,王爺身分尊貴非凡,自然認不得民女,可王爺總應該認得鄔吟恩姑娘?」

「喔,我懂了。」翟於坤摸着下巴,饒富興味地瞅着柳茜,自作聰明地說︰「原來這小姑娘是想幫朋友出頭。我說六哥啊,你究竟惹了什麼樣的風流債?」

「本王也不認識鄔吟恩此人。」眸光掃過她蒼白的面色,翟紫桓漠然地道。

難道他真不是書堯?只是碰巧有着和書堯一模一樣的容貌,一樣醇厚悅耳的嗓音,一樣的身型……不,絕不可能!

世上怎可能會有如此巧合之事?何況,她都能不死,靈魂附上柳茜之身,用着全新的軀殼,重新活過,她相信書堯肯定也同她一樣,靈魂附在這個時空的某人身上。

茫茫人海無從尋起,如今見着了與書堯模樣如出一轍的翟紫桓,她說什麼也不可能輕易放棄!

目光緊凝着那張俊雅面龐,她試探性的問︰「浚王先前可曾遭遇過什麼險難?」

「大膽!」不待翟紫桓開口,楊青已先怒斥,憤而起身架起她細瘦的雙臂。「爺,我這就把她帶走。」

翟紫桓面色漠然,優美的眼睫低垂,骨節分明的長指輕捧茶碗,默許了楊青。

柳茜心下一凜,低嚷︰「你真不記得了嗎?吟恩,吟恩啊──」還未說完,她便被楊青強行拉出廂房。

翟於坤只手托住下顎,玩味地道︰「真是奇了,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怎麼眼神看起來如此沉定?」

翟紫桓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的掃了密密掩下的錦簾一眼,端起青瓷茶碗,從容品茗,從頭至尾未置一詞。

「大膽!」不待截紫份開扣楊宵先怒斥,憤而起身架起她細瘦的雙臂。

「爺,我這就把她帶走。」

翟紫桓面色漠然,優美的眼睫低垂,骨節分明的長指輕捧茶碗,默許了楊青。

柳茜心下一凜,低嚷:「你真不記得了嗎?吟恩,吟恩啊……」還未說完,她便被楊青強行拉出廂房。

翟於坤只手托住下顎,玩味地道:「真是奇了,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怎麼眼神看起來如此沉定?」

翟紫桓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的掃了密密掩下的錦簾一眼,端起青瓷茶碗,從容品茗,從頭至尾未置一詞。

「滾!」楊青架着柳茜走出茶樓,手臂狠狠一拽,將她推到地上。「往後別再讓我看見你靠近有王爺在的地方,否則下回你可沒這麼容易脫身!」

如果這是二十一世紀,附近的路人肯定會圍過來,幫着她一起撻伐這種野蠻行徑。

但這裏是權貴專制的古代,眾人一見到楊青系在腰間識明身分的玉佩,紛紛掉頭走避。濬王可是當今京中最顯貴之人,除非是活得不耐煩,有心尋死,否則誰敢得罪這個皇帝爺最寵信的紅人。

比起現代人,古人的冷漠與自私,她也算是開了一場眼界。要想在這裏安生過日子,遠比二十一世紀還不容易。

「菩薩保佑啊!」楊青一走,縮在門梁后的吳桂雪這才敢走出來,七手八腳的攙扶起柳茜。「茜兒,你可真要嚇死我了!」

「對不住,差點就連累姊姊了。」人在茶樓外,理智頓時清醒多了,想起方才自己種種失態之舉,柳茜一臉歉然的賠不是。

「茜兒,你到底是怎麼了?你真認識濬王?」吳桂雪心有餘悸的輕拍胸口,卻也好奇起來。

方才看茜兒那副捨命也要見着濬王的神情,哎,還真像是苦尋愛人不得,終於得以相見的痴心女子。

這怎有可能?初時她提起濬王時,茜兒不是還一臉淡然,不把濬王放心上的模樣?

況且,茜兒才十六歲,連個說媒對象都沒有,平日只在糕餅舖里走動,上糕餅舖的人多是女子,沒啥機會與男子相處,更甭提是濬王那般尊貴的人物。

「我……認得他,可是他認不得我。」柳茜避重就輕的說。

她不相信,真不相信!那人一定就是書堯,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肉眼所見,未必足信,因此她只相信自己的感覺!

「哎,那方才我提起濬王,你怎麼一臉不知他是誰的樣子?」

「那是因為……在我認識他之前,他還不是濬王,我也不知道他就是濬王。」

「這樣說來,你是小的時候見過他?」吳桂雪性子爽朗好相處,就是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這一點,令人有些難以招架。

「嗯。」她胡亂搪塞,只盼吳桂雪別再往下問。

「真的嗎?在哪裏碰見的?他跟你說過什麼話?」驚嚇一過,吳桂雪又恢復平日的聒噪,喳呼個不停。

她無語的覷着吳桂雪,眼前浮現一隻巨型麻雀叨絮不休的畫面。

正困擾着不知該怎麼回答,身後突傳來一陣騷動。

「端王爺、濬王爺,兩位爺走好,小店服侍不周,還望兩位爺多多包涵。」茶樓老闆親自出門送貴客,幾個夥計還眼巴巴的跟在後頭,全都一臉急欲逢迎的巴結模樣。

一身錦綢雲紋紫袍的翟紫桓走到最前頭,頎長身姿引來無數側目,俊麗無雙

的面龐更是惹人目光流連,讚歎仰慕皆有之。

他步履優雅的徐行,淬着兩團黑霧的眼眸不意揚起,與呆立在斜對角的柳茜眸光相觸,無形糾纏。

她一怔,試着上前靠近些,看清他眼中的情緒,翟紫桓卻已掩下雙陣,坐進華貴的朱紅馬車。

那一瞬間,好多聲音噎在她喉頭,腦中只餘一片空白。

是思念過度而引起的幻覺嗎?方才他垂眸的剎那,她似乎在那張白玉俊顏上見到一絲如釋重負的沉鬱。

倘若真如他所說,他不認得她,又怎會出現那樣的神色?

一定是他!肯定是書堯!

可他為什麼不願意認她?他在顧忌什麼?抑或,書堯靈魂附進翟紫桓身軀的時候曾經發生什麼事,導致他記不得自己原來的身分?

是了!既然她的靈魂都可以不滅,來到這個時空,難保不會有這種事,不是嗎?

無論如何,她都要讓書堯記起她

「茜兒,你、你方才說什麼?」

晚膳時,柳智博才剛替愛妻盛了碗紅棗雞湯,轉個身正想幫女兒夾上一塊紅糟滷肉,向來話少的女兒卻用着平靜的口吻,說出教柳家兩老震愕的話。

柳茜捧着白瓷飯碗,一手輕握烏木長筷,平靜的望着雙親。

「爹和娘若是希望我嫁人,我想嫁給濬王。」明明嗓音稚嫩,口吻卻是淡定沉穩,毫無半分十六歲年華該有的羞澀。

匡的一聲,柳智博執在手中的筷子和湯勺齊齊落下,蕭靜倒抽一大口氣,還未嚼爛的紅棗險些噎住咽喉。

「咳咳咳……」蕭靜掩袖猛咳。

「哎,怎麼這麼不小心?」柳智博趕緊幫忙拍背順氣,臉上滿是心疼,夫妻情深不言而喻。

「娘,喝口茶潤潤。」柳茜放下碗筷,端了杯枸杞菊花茶奉上。

靈魂不滅,穿越來此,成了柳茜之後,她唯一深感安慰的事,便是多了這對父母。

二十一世紀的郞吟恩,父母早逝,從小寄住在舅舅家,雖然舅舅一家人視她如己出,但是雙親的疼愛無從替代,她心中對於親情的渴望依然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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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負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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