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三盒子
堯金力氣大得可以，一手牽着廉買的一隻耳朵，一手抓着兩隻死鵝的脖子，急急趕到廉買家。廉買的母親開始還以為有人來給送禮，等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雙腳跳着破口大罵，罵堯金堂堂大男人堵在家門口欺侮他們孤兒寡母，然後呼天搶地，頭部撞牆，唬得堯金也顧不得再理論肥鵝賠償的事情，提着死鵝就離開了廉買的家。哪知廉買的母親頭部流了血，牽着廉買追到街上，哭訴堯金無緣無故堵門欺侮，說這日子沒法兒過了，大白天的就敢提兩隻死鵝子上門栽贓，到了瞎晚可不要提到殺人了么？
有人問：“堯金以前可曾到過你們家呢？”
廉買母親：“頭一遭呢。”
人說：“既然頭一遭，堯金好端端的，憑什麼提兩隻死鵝子往你家去呢？”
廉買母親：“造謠唄！造謠俺兒**他家鵝子，這是人話么？這不是拿了屎盆子往人家頭上倒么？”
人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一個頭叫驢不成雙，你家廉買要是沒有**他家鵝子，堯金怎麼會找到你們家門上去呢？”
廉買母親：“那個俺怎麼知道！你何不問問堯金去！”
人越聚越多。收工回來的廣的母親、“三盒子”她們站在一旁聽了一會兒，很快聽出了一個子丑寅卯，先廣的母親內中不平，插話道：“我說他大嬸子啊，堯金先不用問，還是先問問你家廉買是不是真的做了那種事！”
廉買母親：“紅口白牙，說話得講真憑實據的呀！”
廣的母親：“你那寶貝兒子自己就是這種貨色，這個就是真憑實據。”
廉買母親：“俺寶貝兒子怎麼你了，俺娘倆何時得罪你了，你為何要這麼損折俺們？”
廣的母親：“你們家倒是沒有誰得罪過我，可是咱們做人總得將個良心吧，你們家廉買下田還忘不了衝著人家大姑娘擺弄**，你說這算不算你兒子的錯兒？”
廉買母親：“怎麼越說越不靠譜兒了，俺廉買沖誰擺弄**了，這可不能隨便亂說的喲，你今兒個可一定得把話講講清楚！”
廣的母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廉買母親看看廣的母親，又看看“三盒子”：“不會是你們兩個吧？俺兒子可沒有那大本事，衝著你們倆擺弄**！”
“三盒子”說：“大嬸子啊，你就別嚷嚷了，越嚷嚷越丟醜，你家廉買衝著我擺弄**，所有的人都親眼看見了的，莫非你要把人家都召集來大聲說道？”
廉買母親聽了“三盒子”的話，立刻泄了氣，抓起廉買的手，嘟嘟囔囔離開了。
此後廉買的名聲沒有得到改善。伊孝家莊的鄉親們只要一提起他，先就是撇嘴，然後就是不屑，見了他人過來，除了狗不用管之外，雞鴨鵝兔，還有豬，都得趕緊轟走，生怕遭到廉買的非禮。生產隊裏再輕鬆的活路也不會安排給他了，因為凡是有廉買出現，婦女們就拒絕合作，最後只得奉勸廉買退場。這也是當公社裏建起了養老院，為什麼廉買和他母親一起進了養老院的重要原因。
廉買迅淡出了人們的視野，他的故事也不多了。
因為廉買的緣故而出現的“三盒子”則有必要進一步介紹一下。
“三盒子”不是並列的三隻盒子，而是兩隻盒子加上另一隻盒子，這就很不一般。畚力是已經說起過幾回了，現在看來還要再說一回。畚力除了已有的毛病，比如生吃蠍子之外，還有一個毛病，那就是好給人起綽號。男女不限。他們那條衚衕里，有一個2o歲不到的女青年，叫伊末兒，畚力覺得這個名字怪，不好聽也不好記，而伊末兒生得胖乎乎，用畚力的話說，叫做胸前掛倆盒子，嘴巴也像一隻盒子，加在一起就是三盒子。他覺得這個名字真是名副其實，好得不能再好了。為了讓大家儘快知道伊末兒就是三盒子，畚力還專門花力氣作了推廣，逢人便說，你知道誰家的閨女叫三盒子么？三盒子是誰你們知道不？開始人們不信，怎麼會有女孩子叫這樣的名字，畚力就趁着伊末兒從旁邊進過的當口猛吼一聲：三盒子！！伊末兒就吃驚地回頭來看。畚力便對人說：呵呵，怎麼樣，我這樣叫，她不是答應了么？
等伊末兒知道自己已經不叫伊末兒，而是改成了三盒子的時候，十分氣惱，經過調查，始作俑者是畚力，便跑去問個究竟。畚力說：你是讀過書的人啊，一個名字當別人都叫的時候，說明了什麼呢？說明了大家喜歡這個名字和使用這個名字的人啊。伊末兒似懂非懂，還是想知道畚力給她起的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麼，畚力是這樣解釋的：三盒子，兩層意思，一層意思是說你將來肯定很富有，金銀飾等等得用三隻盒子來盛；另外一層意思是你的文化知識豐富，一隻盒子不夠用，得用三隻盒子才行。
聽畚力這麼一解釋，伊末兒很高興，覺得自己能有這樣的名字並無不妥，於是逐漸接受了三盒子這個新名字。甚至再有人喊她的原名伊末兒，她會立刻予以糾正：以後不如直接叫我三盒子吧，街坊鄰居都這麼叫我，我覺得叫這個名字好聽些呢。
“三盒子”人很爽朗，屬於敢說敢幹的女子。也因此有時候失諸簡單，主要是看問題、看人比較簡單。其實畚力起的這個綽號里暗含着“胸大無腦”之意，只是不便挑明罷了。她在田裏之所以成為廉買擺弄**的目標，除了她年輕之外，還因為她對於自己性別身份的不注意。由於奶大，上衣常常包裹不嚴，弄不好就會露出半隻奶來。如果什麼時候再忘記扣上全部鈕扣，場面就會更出色。連廣的母親這樣的中年女人都知道嚴謹自己的穿着，“三盒子”卻顯得大大咧咧，勞動的間隙，天氣悶熱之時，更是喜歡撩起一截衣裳，將肚臍眼兒呀、奶呀統統解放出來，還有腰上的綁繩兒，鬆鬆垮垮，有心人稍稍一扯，褲子就會掉下來。
“廉買事件”之後，“三盒子”也一下子跟着揚了名。傳來傳去，成了廉買直接掏出傢伙對着她的身體揉搓，而她居然容忍廉買把事兒幹完，可見其**本性。有按捺不住的青年小伙兒，就打起了她的主意。特別是，伊孝家莊和緹家莊、北於家庄、卜家莊這些村莊相距都不算遠，哪個村莊有個**人什麼的，這類信息，就像魚腥對於蒼蠅一般，很快就被接受了。於是就有了經典版本的“三盒子”事件。
北於家庄放映朝鮮藝術電影製片廠攝製的《摘蘋果的時候》，描寫多年前，朝鮮人民的偉大領袖金日成冒雨視察一個叫做北青的地區以後，立即召開北青地區擴大會議，親自製定了全國山區變成豐碩果園的宏偉方案。以貞玉為代表的石花農場的年輕姑娘們，遵照金日成同志的指示，敢於革命，勇於實踐，克服保守自滿和落後意識，經反覆實踐，試製成功蘋果醬，取得了思想與生產雙豐收。那個飾演貞玉的女演員，非常漂亮，也是胖乎乎的，看過這部電影的人說，貞玉酷似“三盒子”，都勸“三盒子”務必看一次。
這是一個有雲彩而沒有雨的仲夏夜，《摘蘋果的時候》吸引了鄰近村莊的大批觀眾。這其中也包括“三盒子”。“三盒子”也看了這部電影。但是“三盒子”並不僅僅是看了《摘蘋果的時候》這部電影，她還忍辱負重地在這個晚上被人侮辱了兩次：去看電影的路上被人半路劫持倒了苞米地里侮辱了一次；看完電影返回途中，又被人劫持到苞米地侮辱了一次。——而這是“三盒子”後來親口對一起幹活的婦女們說的。
又過了很多年，聖人才知道，那天晚上先後兩次侮辱“三盒子”的那個“壞人”，居然是大姨媽家的二表哥。沒錯兒，二表哥水昌。
——是二表哥水昌親口說的。
（請看下一章：《表哥水昌和“三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