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這樣一點一滴的冷落,一分一毫的拉鋸,簡直教人一層層的往下墜落,在不明白他心的情況下,她怕極了終有一天,她會將自個兒逼進死胡同。
淚盈於睫,心紊亂無章,惡寒在他轉身時就已經侵襲,今兒個,她又註定無眠了吧……
【第十五章】
今兒個的馬廄不同於以往。
永璘身着內襯狐毛的雪袍,就坐在馬廄裏頭,寫意的表情說明他有意久坐。
新任總管小冢操着日本口音,滿頭大汗的由內庭奔來。
「貝勒爺,您怎麼坐在這種地方?這會髒了您的身的!」他低着頭,不安道。
「說得好,我這一陣子不管事,這馬廄竟就臟到令人作嘔,嘖嘖,我說呢這總管事怎麼管事的?」他欽凝着眉宇,沉聲質問。
「這……管馬廄的另有其人!」小冢趕緊推卸責任。
「誰?叫出來。」
「喳!哪個奴才負責的,還不滾出來!」小冢轉身,立刻變張臉的大吼。
恭卉白着臉站出來。「是我負責的。」
「就知道是你!事情都做不好,瞧,貝勒爺責備了,還不去領罰!」他凶神惡煞的斥責。
「喳!」她走向永璘,「請問貝勒爺哪裏不滿意?」她幽幽的問。
事實上,這間馬廄在之前負責的人手中,本來就打理得很乾凈,她為求更加潔凈,一早就起來再仔細刷洗過了,他……不滿意的是馬廄還是她?
甩甩頭,她要自己別再鑽牛角尖,唯有樂觀,才能笑着通過考驗,從來她不也是這麼過來的嗎?
永璘睨了她一眼,瞧見她一身臟污,身上似乎還隱隱傳來馬糞味,看起來很訝異。「原來是你?」
恭卉蹙眉。他可能還不知道她有新職務吧?羞慚與自個身上的臭味,她刻意站離他遠一點,拉下幾撮還粘在她身上的稻草。「貝勒爺,這裏就跟從前一樣合乎您的規矩,請問您還有哪裏不滿意?」她再問一次。
「規矩?規矩是誰定的?」他笑問,對於她身上的髒亂倒沒置喙什麼。
「您定的。」
「這就對了,我嫌臟,這兒的規矩還得再提升。」
「再提升?」
「沒錯。去,去將少福晉喚來。」他朝小冢命令。
小冢雖然不懂為什麼提升規矩得去喚來公主,但還是忙不迭地去請人。
櫻子過了許久才姍姍來遲,先是瞥了永璘一眼,才打着哈欠站在他身旁。「什麼事一早就找我來?」她忙到深夜才睡,這會一早就被挖起,心情惡劣。
「這間馬廄的清潔我不滿意。」他直接說。
「這種小事你找總管就成了,找我幹什麼?」她沒好氣的問,只想回去再睡一覺。晚些有另一批人將聚集,她得去和將領們研議舉事前的戰術,忙得很。
「你確定找總管就成?」他笑得陰沉。
又是一個哈欠。「嗯。」
「總管。」他喚。
「喳。」有自家女主子在,小冢膽子大了不少,應話也多了幾分自信。
「當初恭兒在當總管時,我若不滿意她立即就會有動作,若慢了……」他笑得非常詭譎。
「會如何?」小冢不知死活,好奇的問。
他冷笑一陣。「恭兒。」沒回他的話,逕自叫人。「這馬廄真是你負責的?」
想起從前自己不得不對下人們採取的處罰方式,恭卉不禁瑟縮了一下。「是的。」不會的,他不會這樣對她,要有信心……
「很好,很好。」永璘越笑越森冷,驀地揚聲下令。「來人啊!去,把恭兒拉下去,責杖一百板!」
話落,恭卉在心裏對自己的加油打氣,驀地全僵化成冰。
櫻子聽見這話,睡意全消,臉上大喜。
「貝勒爺……」恭卉用儘力氣才擠出聲音,可卻小聲得只有她自己聽見。
「下去吧。」他揮手,沒一絲遲疑。
任人拖拉着往柴房前進,她滿腦子渾渾噩噩,胸口莫名其妙痛到不行,眼睛幹得很徹底,鼻子卻酸酸得可以。
原來,她沒有鑽牛角尖,她聽的全都對,也是,畢竟她是最了解他的人,所以,她的受寵期限終於到了?!
「德興,你要人去盯着,別讓人輕打了!」永璘在後又交代了句。
恭卉瞬間寒了心,可就算心痛,她還是有自尊骨氣。掙開拖住她的手,她凜着臉說:「我自個兒會走。」然後直挺挺的邁開腳前行。
默默注視她離去時的僵硬背影,永璘微微縮緊瞳眸。「那女人這一打,大概一個月下不了床,總管,馬廄的工作,另外再派人做吧!」他收回視線,起身交代。
「喳!」小冢見女主子的眼中釘被毒打,喜不自勝,這聲應得又響又亮。
「明兒個我會再來檢查。少福晉,你跟我一道來。」他轉而向櫻子道。
「好。」櫻子沉醉在驚喜中。這男人竟在她面前痛打恭卉不說,還要她陪行巡府,這怎不教她受寵若驚?當下心中喜孜孜,臉上笑逐顏開。
「待會陪我用早膳吧!」永璘再開口。
「呃……早膳?」還有人等着她呢。
他見她遲疑,一臉誠懇的請求。「若有事也去取消了吧,成親至今,我好像還沒同你用過膳,今兒個我想你陪。」
這句我想你陪,簡直讓櫻子心花怒放,什麼舉事會議都決定暫放一旁,待晚些再說。「好,我陪你。」聲音嬌嫩異常,直讓人起雞皮疙瘩。
「嗯。」永璘臉上淡淡的笑意,久久不退。
膳廳內。「油漬!」永璘嫌惡的皺眉。
他身邊的櫻子緊張兮兮。「哪裏?」
「那兒。」他指着立於桌旁伺候的日本仕女。
被點中的侍女嚇了一大跳,驚慌的檢查自身衣物。「啊,袖子!」沾上了米粒大小的油漬。
「拖出去。」
德興使了個臉色,立即有人將那女人拖出膳廳,在廳外挨足了一百板子。
正要動筷,永璘倏地又止住動作。「桌上有刮痕!」
「哪裏?」
他一指,就見桌上果然有細細一道不甚清楚的刮痕,八成是刷洗的人用力過度造成的。
「誰?」小冢轉身跳腳的問,立即又有另一名日本人縮着肩頭走出。
「拖下去!」
德興手一揮,那抖得不像話的日本人又教人架了出去,自然又是皮開肉綻的一百板。
沒有用餐興緻,永璘索性喝茶,可剛打開杯蓋,臉又臭了起來。「這茶……」
「又有問題?」櫻子眉毛都要豎起來了。
「不是黃山毛峰。」
她火了。「不是就不是,又如何?」
「如何?德興,你告訴她會如何。」
「喳!」德興走上前去,目不斜視的恭敬稟告,「貝勒爺只喝頂級的黃山毛峰茶,其餘不喝,若沒能備妥,負責的要罰。」
「又罰?」小冢臉色青筍筍。
「誰負責?」永璘懶聲問。
「出來!」小冢只能轉身跺腳問向身後的一排人,接着又一個日本人走出來。
「去吧。」
就這樣,一頓早膳下來,不僅眾人心驚膽跳,就連櫻子都血脈膨脹了,不過是被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