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田某初入這行不久,眼前的都是前輩,又如何會認識我這樣的小輩。」他避重就輕的說。
賈善德見他軒昂自若,氣度不凡,也有些讚賞,但要因此解去疑心,絕對不可能。
「既才初入行,出手即能拿出高擋玉器,你這小輩不簡單啊!」賈善德繼續道,指的是他那批南洋玉器。精明銳利的眼眸不住地盯着雷青堂看,不放過他任何細微的表情。
賈善德之所以能在這行穩坐龍頭之位,靠的就是行事小心,絕不錯信任何人。
雷青堂神態如常。「賈爺人脈廣,田某認識的人也不少,之前那遠洋船號的船東就是我的好友,田某要什麼貨,他都有辦法幫我由各地調來。」
「話是沒錯,那船東賈某也親眼見過,但是,忽然騰空冒出一個小輩,這事已經奇怪,且你還透過姓練的牽線,擺明就要我上鉤,而這姓練的瞧也不是個有用的人,拿出的東西不入流,卻能和你一道,你二人的組合未免也太可疑了!」這話連嚴文羽也懷疑上了。
雷青堂和嚴文羽沒想到這賈善德會聰明至此,他們當真小看這人了。
賈善德笑得極為陰險。「怎麼?不說話了,你二人莫非真有鬼?!」他語氣兇狠的問。
水玉蘭在一旁為他們兩人捏着冷汗。
這時,朱名孝、方小喬、唐雄、趙英都讓人「請」來廂房了,他們四人瞧起來頗狼犯,像是教人強押過來的。
「賈爺,這幾個人到處與咱們的客人閑聊,問了不少玉石匠以及聘請勞役的事,不知有何意圖。」賈善德的人一面稟報,一面不滿的瞪着朱名孝他們。
水玉蘭見狀更着急了,若他們真被拆穿,照賈善德的狠戾程度,他們一行人恐怕都走不出這了。
「意圖?田某既入玉石這一行,當然對玉石匠求才若渴,好的玉石匠能為田某雕出絕頂好貨,助田某賣出更高的價錢,而勞役,在座誰家裏沒有一兩座礦石山的,就算沒有,玉石廠總需要大量的勞役幫忙加工玉石吧,我的人打聽這些有什麼錯?挖角、找人,本來就是同行競爭的事,賈爺若要以這誣蠛咱們來意不善,那真正動機不明的反倒是賈爺你了!」雷青堂說的義正詞嚴,毫不見心虛。
「我有什麼動機?」反被指控,賈善德愕然。
「賈爺不覺得自己言清行濁、行為卑劣嗎?若當初就懷疑田某,為何用市價的一半就收了我那批貨?」
眾人這一聽,精明得都豎起耳朵來,賈善德半價買來的貨,可賣他們不只一倍多,這屮間賺去多少暴利,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賈善德被說得惱羞成怒。「好,你若要消除眾人的懷疑,那便做個測試就知,你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玉石商,還是假冒混進來意圖不軌之徒。」
「測試?什麼樣的測試?!」嚴文羽沉着臉向,這處境越來越危險,他們都不是真正懂玉石的人,若真做什麼測試,馬上就會被看穿的。
賈善德撇嘴嗤笑。「這測試很簡單,只要有些底子的都能通過,可若不是這行的人,那是決計騙不過去的!」
水玉蘭心一緊,朝雷青堂望去,見他仍舊泰然自若,十分鎮靜,不禁佩服起他的處變不驚。
「是嗎,請賈爺測試吧。」雷青堂臨危不亂的說。
「來人,將東西拿上來!」他吩咐。
立刻有人將一批玉石搬進廂房裏來,二陳列在眾人面前。
賈善德見東西擺好,陰沉一笑。「來,既是玉石商,應該分辨得出這些是什麼玉石,田公子,請吧。」要讓他說出眼前玉石的名稱。
雷青堂雖說不是正宗的玉石商,但因為經手牙商生意也曾研究過,要分辨並不難,他沉穩的開口道:「這是紅碧玉,這是水晶、粉晶、茶晶……至於這個是瑪瑙、虎眼石、新疆黃玉、菊花石、孔雀石、白玉、黑曜石……」他輕易的點出所有的玉石名稱來。
眾人點頭,這人肚子裏是有那麼一點東西的。
水玉蘭與嚴文羽他們立即鬆了口氣。
「很好,不過這只是第一關,後頭還有,來人,下一批再搬上來。」賈善德不甘心的再吩咐。
這次搬上來的有玉瓶、玉盆、玉罐、玉壺、玉杯、玉環、玉戒、玉如意等等玉製品。
「說出這些東西的價值來吧!」賈善德要求。
雷青堂沉吟了半晌,若單純評估這些玉的價值他倒能估個十拿九穩,但若加上精巧的製作工藝,那價值往往翻倍,而若雕制的人是名家,那價值又再更高,還有年分也是決定價格的重要因素,若看走眼的話,這價格估出來就鐵定鬧笑話了,而賈善德要測試的就是他的眼力,能否瞧得出這當中的厲害。
但,這並不是他的功力能做到的,嚴文羽也瞧出這點了,只能心急如焚,卻不知該如何幫他。
「田公子怎麼遲遲不出聲,這是估不出來嗎?」賈善德意氣洋洋的問。
雷青堂臉色略變,正要開口說什麼,身後的水玉蘭忽然走到了人前道:「估價這種小事哪用得着我家公子出面,我這個小廝代勞就可以了。」
見她突然跑出來,雷青堂不禁吃驚了,嚴文羽更是愕住,更別提朱名孝等四人有什麼表情了。
朱名孝幾個心想,她這是來幫忙還是來鬧場的?這場合可玩笑不得,若是出趴,人家都會沒命的!
「在座的可都是眼力過人之輩,你小子可別丟了我的臉才好。」雷青堂出聲,言下之意竟是有意讓她試試了。
朱名孝等人原以為他會喝退水玉蘭的,想不到他卻沒這麼做。
嚴文羽立即瞧向雷青堂,見雷青堂眼神有幾分篤定,驀然想起在蘇州時,方小喬不慎撞落他的玉佩,水玉蘭一眼就能說出玉石的價值。莫非雷青堂也想起這事,所以願意讓她試?
可誰都不知水玉蘭那回是不小心猜中的,還是真瞧得出價值來?萬一是猜的,這……嚴文羽捏緊了拳,心中難免志志不安。
「請主子放心,奴才自幼跟在您身邊,您的本事奴才就算沒全學會,至少也學了個六、七成,這點小測試,奴才行的。」水玉蘭表現得極為自信,還故意說本事是跟雷青堂學的,讓其他人不至於拒絕讓她上場。
雷青堂泰然播笑,不在乎冒險。「既然如此,田某想若連我的小廝都能通過測試,那大夥應該不會再懷疑我什麼了吧?」他瞧向眾人,這是決定就讓自己的小廝出面了。
賈善德覺得雷青堂實在囂張,就不信他一個小廝能有多大能耐。
「行,希望你的下人別讓大家失望了。」他哼笑着同意了。
水玉蘭這才慢慢的走向一排玉器前,細細琢磨了幾眼后,微笑的開始道:「這玉瓶是前朝的作品,但應該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不過因為有些年代了,大約值——六百八十兩吧!」
這一開口就讓賈善德變臉了,因為一字不差,價格就是這個數。
「再來嘛……這個玉盒,本朝之物,但盒身的麒麟是百年前的玉石大匠朱磊所雕,所以也頗有價值,一千三百兩跑不掉。」
眾人倒抽一口氣,連出自誰之手都能說得出來,這不簡單了。
「至於這個玉環,不值什麼錢,仿的吧。」
賈善德臉色己是極差了。沒錯,他故意在珍品里放些假貨,打算魚目混珠,瞧能否騙過人,想不到竟一眼被看穿。
「這玉壺是五百年以上的古玉製成,照理應該是宮中之物,怎會出現在這裏?這……怎麼流出來的?」她忽然吃驚的問道。
而她這麼一說,更驚訝的是在座眾人,紛紛瞧向賈善德。宮中之寶怎能流入民間,就算民間得到,也必須繳回,若有私藏者,可是要被治罪的!
賈善德心裏一驚,慌忙去將那玉壺收回。都怪他的手下,忙中有錯,竟然將這樣東西混進來,偏還讓這小廝說出來,這下可為他找來麻煩了。
「這……這看錯了,這不是宮中之物——這是——」
「不,這小子沒說錯,三年前我有幸去到宮中,替皇上監賞幾件古玩,在寶慶殿就見過這樣東西了,這是宮中玉壺,可怎會在賈爺手中?」廂房內有人開口了。
賈善德尷尬不已,本是要讓雷青堂一行人難看的,卻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這下不知如何替自己解圍了。
幸虧除了那替水玉蘭說話的人外,這廂房裏的人多與賈善德交好,大夥假裝沒聽明白.還裝傻替他圓場道:「賈爺真是的,愛寶物成痴,這就仿來了,這仿的也真,真讓人以為是宮中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