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萬眾歸心
李繼遷騎着沒韁沒鞍的墨獅,一口氣奔進夏州城,進入蕃落使衙門,親手給墨獅戴上韁嚼拴好,這才進入議事大廳,癱倒在氈毯上,掏出酒囊喝了起來。
隨後跟入的花虎,居然探頭向酒囊狂嗅,要酒喝。
李繼遷樂了,掙扎着自几上取一個奶碗,倒一碗酒。
花虎有滋有味地喝起來。
李繼遷泥一般地癱軟着歪倒在氈毯上,默默調息。他雖然體健過人,也是血肉之軀,經過這麼一場激烈的搏鬥,要說不疲勞,那是說胡話。但再疲勞,他也得挺着,絕不能讓外人看出。
花虎喝過酒,對几上食物視而不見,伏在繼遷身邊。
“阿哥,阿哥。。。。。。”李繼沖歡呼着衝進來,手舞足蹈,胡亂嚷嚷。
李繼遷用力睜開眼睛,微笑道:“阿哥乏了,讓阿哥歇息片刻,再聽你鬧騰。你沒事替阿哥喂喂花虎。”
李繼沖強壓興奮坐下,拿起矮几上的肉,放到花虎面前,花虎理都不理,傲然地望着李繼沖。李繼沖低笑:“真不愧是犬王,有王者風範。花虎啊,你算是跟對主人了。”
“官爺、官爺。。。。。。”瓮聲瓮氣的呼喚聲中,破丑重遇貴衝進來。
李繼沖急忙迎上去悄聲說:“輕聲些,官爺乏透了,正歇息。”
李繼遷翻身坐起,歡笑道:“不妨事。咱歇息好了。”
破丑重遇貴上前,匍匐下去,五體投地,連連叩頭,嗚嚕着不知說的什麼。
李繼遷慌忙扶起破丑重遇貴,謙遜道:“你乃咱蕃人的英雄,可不敢行此大禮!”
破丑重遇貴憨笑道:“羞人哩,咱是球的英雄。連回鶻人的弓箭都射不好,咱連官爺的腳趾頭都趕不上。官爺,咱嘴巴笨,不知道說甚好,只有叩頭行大禮,才心裏舒服。官爺請隨咱出去,外面好多武士、英雄,還有無數蕃眾,都在等着給官爺叩頭行禮呢。”
李繼遷笑道:“這是從何說起?”
李繼沖笑道:“阿哥不知道,這些天咱蕃人丟人丟狠了!除去馬下器械被一個叫火狐的尕女子奪了魁外,別的比武全輸了。要不是阿哥奪了最後這兩個大彩頭,咱蕃人就沒臉見人了。大概是為了這個,大家要給阿哥行禮。”
“對哩。就是這意思,可咱就說不出來。”破丑重遇貴連連點頭。
李繼遷搖頭笑道:“咱是管內都知蕃落使,為蕃眾增光添彩是咱份內事,反而接受謝禮,這不合適。”
李繼沖笑道:“別管合適不合適,人總得見見。要不然他們不散,終不是了局。”
李繼遷還是不肯出去,李繼沖同破丑重遇貴便拉他出去。
正鬧着,李繼捧與雜謀月等接稟報趕來。
李繼捧不明所以地笑問:“十八弟回來了?外面怎麼啦,聚了那些人?”
李繼沖便簡單扼要地將事情述說一遍。
沒容李繼捧反應,雜謀月歡喜地說道:“還是十八弟英雄!這事你七哥默許后,立時意識到不妥當,可又不好反悔了,正懊惱不已,想不到十八弟這麼光彩地給解決了,可喜可賀!應當出去接受蕃眾的敬禮,別推辭了。”
李繼捧也反應過來,上前拉住李繼遷,歡笑道:“走出去,又不是相親,扭怩甚?”
幾個人連拉帶推簇擁李繼遷出來。
立時歡呼聲響徹雲霄,廣場上聚集數萬党項、鮮卑、匈奴、吐蕃、回鶻、契丹、韃靼、漢人及其他各族人,雀躍歡呼:“李繼遷。。。。。。李官爺。。。。。。”
笑容滿面、挺身而出的李繼捧,意思以大領的身份說兩句,可萬眾不理睬他要求肅靜的手勢,瘋狂地歡呼雀躍。
李繼捧連連揮手,可眾人就是不理會。
李繼捧很尷尬,漸漸由尷尬而惱羞成怒,暗暗嫉恨起李繼遷。
李繼遷見不是事,上前一步,高舉雙手向下一壓,立馬鴉雀無聲,他高聲道:“萬能神的子民們,各族的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們,繼遷身為管內都知蕃落使,只不過是憑良心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沒甚值得炫耀的。況且咱份內的事都沒做好,現在蕃漢交界處,有許多蕃眾正在遭受無妄之災!繼遷羞愧不及,豈敢因一點意外之事,接受你們的敬賀?!大家不要羞辱繼遷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李繼遷轉身向議政大廳回去,萬眾騷動,竊語如潮。
李繼捧等一片茫然。
雜謀月上前一步,揮手壓下嘈雜聲,高聲道:“大家聽咱說,管內使他是在謙遜!他謙遜,咱們卻不能糊塗。大領有令,為給管內使慶功,特地打開夏王宮的酒庫,賜酒給大家歡樂!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們,你們要盡情地喝酒,盡情地歌舞,盡情地歡樂,都跳舞歌唱吧!”
“大領千歲!月夫人千歲!李官爺千歲。。。。。。”萬眾歡騰。
“夫人,大喪期間,這麼做合適嗎?”趙光嗣大聲問。
“是呀,這合適嗎?”李繼捧也大聲問。
萬眾歡騰震耳欲聾,他們不能不大聲呼喊。
雜謀月不悅地高聲回答:“你們幾時學的這麼愚腐?事急從權!這種千金難買的時刻,不凝聚眾心,讓他們失望而去嗎?”
“夫人高明。。。。。。”
“夫人聰敏。。。。。。”
李繼捧、趙光嗣恍然大悟,連聲稱讚。
雜謀月苦笑道:“別說沒用的了。趕緊派人將酒窖里所有的酒都抬出來,讓萬眾去快樂。咱們得趕緊回去議事。十八弟話裏有話,你們沒聽出來嗎?恐怕是有大麻煩在等着咱們哩!”
十八年前的一個夜晚,無定河畔李家砦,衛慕夫人做一個夢,天狼飛入她心間。一年過去產一子,生而有齒貴難言。他就是蕃人的英雄漢,官居管內的李繼遷。。。。。。
撼天動地的胡騰舞中,響破天高歌起來,漸漸眾人跟上,他唱一句,大家合一句。
就這樣,潘羅支與祿勝不惜國寶進行的計劃,被李繼遷打亂,被雜謀月用來凝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