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非但不像失憶,他甚至覺得,她的心計和見識,一點都不似個年僅十幾歲的小姑娘。
可是,瞧她竟連自己的生辰都不知道,看來是真的什麼都忘記了。
方涵不由得心虛的冒冷汗,“我也是依心而為罷了,或許我雖對過去沒了記憶,心裏深處卻還記着某些其他的事?”
這話也只能隨便唬弄人而己,反正借屍還魂太匪夷所思,這年頭可不流行穿越時空這種說法,她也不怕喬柏容懷疑她什麼。
“那你可記得自己原本姓什麼?”喬柏容又問。
她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二少爺知道?”
“你原姓方。”
“喔?”這麼巧,和她“上輩子”一樣?方涵微微挑眉。
不過,她還是不明白喬柏容為何忽然和她提起這些?
“你的反應真冷淡。”他忽地笑道。
事不關己當然冷淡啦!對她這個冒牌貨來說,“方姑娘”的過去就像是路人的故事,先前她之所以去查也只是基於好奇。
再說,她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沒興趣“尋根”。
方涵乾笑一聲,帶着幾分真心和幾分討好地道:“反正就算知道過去的事也改變不了什麼,還不如繼續當二少爺的芳寒呢。”
“倒也未必沒有影響。”她這話顯然大大取悅了喬柏容,他樂得伸手將她攬了過來,“不過,我喜歡你後面這句話。”
說著,他在她臉上狠狠親了一下。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方涵迷迷糊糊的想着,實在弄不清他的用意。
算了,他開心就好。
唉,她覺得自己好像越來越沒志氣了,一點也不像書上那些總是引經據典、棋琴書畫樣樣精通,還能夠拯救男主角於水火之中,並且努力改變家庭氣氛、促進社會和諧的無所不能穿越女。
她只是個小小的丫鬟,上頭有可靠的大boss罩着,天塌下來都還有他頂着哩,什麼宅斗、宮斗的都不干她的事。
她安於現在的日子,至於以後會如何方涵緊緊靠在那副溫暖的胸膛上,很駝鳥的不願也不敢多想。
“我剛說的話記着了?你姓方,今日正是十九歲生辰,原是官家小姐,六年前被抄家,因而入我喬家為婢至今。”喬柏容將她摟在懷裏,忽然又將先前的話仔細複述了一遍。
方涵奇怪的抬頭望了他一眼。她知道他這般強調必有深意,卻不曉得他到底想做什麼。
不過看他那認真且飽含期待的表情,她便也不再多問,只點點頭,“嗯,記着了。”
見她應聲,他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又親了她一下,“乖。”
她怎麼覺得他好像在逗弄小寵物似的?“但只記下這些就夠了嗎?那細節呢?”
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孩!喬柏容一笑,“你進府時不是發了高燒,將往事都忘得差不多了嗎?”
好吧!既然大boss都這麼說了。“所以二少爺今天是特地帶我出來過生日的?”
他輕輕撫了撫她柔順細滑的發,“你最近總嫌待在府里悶,就趁這機會出來走走吧。”
沒想到日理萬機的大boss竟然記得她這個小秘兼小蜜的生日,還特地帶她出門約會,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這樣的貨色,就算在現代也絕對構得上新好男人的標準啊!
“二少爺待我真好。”她眨眨眼,不吝讚美感謝,又惹來他一陣笑聲。
方涵趴在他胸前,感受那沉沉的震動,不知為何,突覺眼眶有些發熱。
在經歷過前世那段失敗的戀情后,她本來沒想過再談戀愛的,更別提又不幸來到這女權低落的鬼地方。
在這個時代,就是門當戶對、明媒正娶的妻子,懷孕時都還得主動替老公找合法小三幫她履行夫妻義務,“一生一世只有彼此”不過是神話。
就是兩年多前和喬柏容上床時,她也只是“不排斥”,並將那當成留在他身邊的手段而已。
反正既然不能拒絕,就把它當成工作吧!他若願意一直寵着她最好,不能的話也沒關係,只要她牢牢守住自己的心,便不會受傷。
當時,她是這麼想的,可是如今才明白,她實在太高估自己了。
與喬柏容這樣的優質男人朝夕相處,怎麼可能不動心呢?
現在她已不敢猜想,當他們之間走到盡頭時,會是怎樣的結局。
二少爺,是不是若我乖乖待在你身邊,你便能夠一直像這樣只對我好呢?
方涵很想問,卻又不敢問出口。
理智上,她明白自己早已得到太多原本不屬於她的東西,該知足了,可是情感上,她卻貪心的希望這份關係能長長久久……
馬車走了好一會兒后終於停下。
方涵過去常陪喬柏容出門談生意,因此當她從帘子的縫隙中稍微往外看了看,便知已到了京城中最繁華熱鬧的街市。
這有點像前世她常逛的假日花市或市集,不過賣的東西應有盡有。
由於人潮多,無論馬車或轎子,最多只能停在此處,想進去便得用走的。
她早就想來好好血拚一番,只可惜以前每回經過都是為了工作,總是來去匆匆。
但看喬柏容這態度,竟像是專程帶她來的?
她才這麼想着,便聽到他開口:“下車吧,你不是很早以前便想來這兒瞧瞧了?”
方涵眼睛一亮,“真的可以把這裏全部逛一遍嗎?”
“我可只挪了這一整天能夠出來,你今日若逛不完,我也沒法子了。”
她被他逗笑了,“夠的、夠的,一天一定夠我逛完的。”
方涵前陣子被悶壞了,這會兒看什麼都覺得新鮮。她知道不管是古今中外,大多數的男人都不太愛逛街,因此並未真的每間鋪子都非走進去瞧瞧不可,僅是走馬看花,真正有興趣的才會進去逛。
喬柏容耐心極佳,一直微笑着看她逛街買東西,就算她在某間鋪子停留得稍久了些,他也不催促,在見她對某樣東西露出喜愛的表情,更是二話不說的掏錢付帳。
方涵不得不說,身為一個金主,他實在太稱職了。
他們就這樣邊走邊吃邊玩,不知不覺來到某間糕餅鋪子前。
這間糕餅鋪子方涵是知道的,算是小有名氣,只是在她心中卻比不上喬府中那些經過她調教、做出來的甜點都極合她口味的廚子。
因此她經過時只是“朝聖”似的探頭看了幾眼,並未想要進去。
然而喬柏容卻忽然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要她依着那份清單,進去買齊上頭指定的糕點。
“怎麼突然想買糕點?”方涵不禁疑惑。
她記得喬柏容並不愛吃這些東西呀。
但他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道:“你照着買便是。”說著,他還塞了些銀兩在她手裏。
好吧,既然老闆發話了,那就買吧,反正也不是她出錢。方涵聳聳肩,拿着清單便走進鋪子裏採買。
只是這清單上的五、六樣糕點,雖然鋪子多數里都有現貨,但有些要稍等一會兒,她在裏邊等了超過兩刻鐘,才湊齊要買的東西。
當她拿了糕點準備離去時,突然發現一旁有名婦人正楞楞的瞪着她瞧。
那名婦人看起來約莫四十歲年紀,但保養得宜,氣色紅潤,那光滑白皙的肌膚竟不輸二十幾歲的女人。
她一身貴氣的打扮,身後更站着四名奴僕,氣質比喬夫人高了不知多少倍,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某高官家的夫人。
像這樣的人,從前若見過,她肯定不會忘記的,而她確信自己並不認識對方。
方涵不明白對方為何這般瞧着她,甚至不知為何,她竟也覺得那婦人看起來有幾分眼熟。
那名婦人見她回望,忽地朝她露出笑容。
方涵一頭霧水,但基於禮貌還是朝對方微笑並點了點頭。然後,她便轉身準備出去找喬柏容。
沒想到她才走了兩步,就被人叫住了,“這位姑娘,請留步。”
方涵回過頭,發現叫住她的是那婦人身後的一個嬤嬤,此時,那嬤嬤已來到她身後。
“有事嗎?”她問道,忍不住又瞧了那名婦人一眼。
沒想到這一看,竟越覺得那名婦人眼熟,讓她不由得楞然。
奇怪,難道她真的曾見過對方,卻不小心忘了嗎?
“姑娘,我們夫人想請你過去說幾句話。”
正常情況下,這種沒頭沒腦的邀約方涵是會直接拒絕的,可是如今她也有幾分好奇,因此便點了點頭,“嗯,不過我家少爺還在外面等着,真的只能說幾句話了。”
那名嬤嬤楞了下,但很快的反應過來,“不要緊的,我家夫人只是想問幾句話,不會耽擱太久。”
於是方涵慢慢朝那名婦人走過去。
當她終於來到婦人面前時,終於想起自己為何會覺得對方眼熟了。這張臉,每日她都要在銅鏡中見過好幾回的--除了年紀有差外,她和對方長得實在太像了。
看着這名婦人,方涵幾乎能預見自己二十年後的模樣。
“好孩子,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婦人的語氣雖溫和,卻又隱隱帶着一絲迫切和激動。
方涵心一跳,突然想到喬柏容之前在馬車上的叮囑。
難道他剛才突然對她說那些,就是為了讓她應付這名婦人嗎?可是,他怎麼知道對方今天會來這裏?
而這名婦人……又為何和她長得那麼像?
一堆問題浮上心頭,讓方涵腦子裏一片混亂,不過眼前最重要的還是該如何回答這名婦人的問題。
就算不知喬柏容所圖為何,她也不打算違背他的意思。
方涵先是思考了一下喬柏容先前的交代后,才斟酌着道:“我是喬府的丫鬟,名叫芳寒。”
“喬府?”婦人輕蹙了下眉頭,“是先輩曾於成祖時任過首輔的那個喬家?”
方涵倒也不大意外婦人馬上就猜出是哪個喬府,能讓喬柏容如此看重的肯定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因此她只是乾脆的道:“是。”
婦人對這答案似乎不是很滿意,猶豫了會兒,又細細打量了一下方涵的穿着。
然後,婦人有些訝異的發現,方涵身上那件鵝黃色的綢衫是簇新的,一看便知質料極佳。
再瞧其他處,她光潔的皓腕上戴着的金煉雖細,但樣式別緻,正適合她這般妙齡女子,潔白的耳垂上各戴着一串兩顆、顯然價值不菲的珍珠耳環,便是頭上簡單插着的玉簪也都非凡品。
這身打扮不顯華貴惹眼,卻又都是實實在在的好東西,完全襯出了她的清雅,只怕便是尋常五品官員家的嫡出小姐也沒有這身行頭。
看來這喬府待她倒是不錯。
這一切的觀察思考不過是瞬間的事,婦人定了定神,問出另一個她更關切的問題,“我瞧着你的模樣覺得挺親切,你被買進喬府之前,原來叫什麼名字?”
方涵露出一絲為難的神情,“夫人,這……”
她很清楚,被賣進府里的丫鬟斷無到處嚷嚷自己過去姓名的道理,更何況對方還是個陌生人。
要是她說得太乾脆,反而會引起對方懷疑。
她這一猶豫,婦人身後的嬤嬤便插嘴了,“我說這位姑娘,太……夫人不過是覺得你面善,和一名故人的樣貌頗為相似,才多問了兩句,有什麼不能說的?”
故人?要說像,應該是她和這名婦人長得才叫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