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樊謙一時難以接受。敬學居然有肝癌?而靜蝶早在幾個月前就看出來了?“她說她跟一個費什麼雄的醫生學過醫術,難道這是真的?”
她是醫生嗎?是醫學院畢業的?
馬敬學聳了聳肩,撥通電話后便走到病房外。
坐在病床上的樊謙突然湧出了許多怪異的想法,而且心浮氣躁的坐立難安……他突然很想來根煙,護士沒說拉肚子不能抽煙吧?他伸手想摸口袋,卻發現自己已經被換了病人服,煙跟打火機應該都在原本的上衣口袋裏。
“敬學!馬敬學--”他朝門口喚道。
現在唯一行動自如的就是馬敬學了,不過他不知道走到哪裏講電話了,根本沒回應。
樊謙被多種情緒影響着,既憂心如焚,又怒不可遏,另一方面則是疑神疑鬼。靜蝶到底是個謎樣的女人,出生不明、背景不明,講的話不符合常理就算了,所作所為他也完全不能理解。
他昨天吻着她說晚安時,還幸福滿胸臆;到窗邊吞雲吐霧時,還珍惜般的拿着那打火機笑,笑那四面佛附近的小販真靈,說這打火機能為他帶來好運,讓他遇到了真心愛着又對他無所圖的女人、找到最適切的女主角,電影拍攝順利……
靜蝶今天也提到他的打火機。
她說因為撿到他的打火機,她才會從清朝穿越過來?仔細回想,在她出現前,他是先看到打火機從樓梯上掉下來,但事實上它不見了兩天。
打火機是從半空中落下的,那聲音不是從樓梯滾下來的,他聽見時,打火機已經快落到樓梯間的平台上,幾乎是平空出現的。
靜蝶呢?他那時只注意打火機,抬頭時她就在他面前了。
如果她是從樓梯摔下來的,那至少會有尖叫聲或撞擊聲,至少不會這麼快就出現在他面前……等等,樊謙,你在想什麼,在為靜蝶證實一切嗎?
“對不起--”病房外忽然衝進一個女人,上氣不接下氣的扣着門緣,“我真的忘記了!”
樊謙怔了住,兩秒后才回神,“瓔珞?”
瓔珞,白玠恆的新婚妻子,很詭異的跟白玠恆過世的初戀情人長得一模一樣,不過個性倒是南轅北轍,一個是極為討人厭,一個是極為討人喜歡。
跟在她身後的是也一臉慌張的白玠恆,擰着眉疾步走入,打量着他。
“沒事吧你?”
“玠恆?”哇,他驚嚇更大了,“真是稀客!”
“你找我兩次,我回電你又在忙,再接到消息時居然出事了!”白玠恆神色凝重的走上前,“受傷嗎?劇組有人死亡嗎?”
“你在說什麼啊?我們只是拉肚子。”樊謙狐疑極了,“誰告訴你我們有傷亡的?”
“咦……”白玠恆一愣,回望向長發女人,“瓔珞!”
“我沒注意那麼多嘛,我一看到新聞就突然驚覺不對勁了!拉肚子而已嗎?奇怪……”她一臉憂心忡忡,“它們什麼時候只玩拉肚子這種小兒科的把戲了?”
“有人可以解釋一下嗎?”樊謙被搞得煩躁極了,“既然你來了,我也想問一件事,你說黑山至少可以租給我四個月,可是如果有人說事實上只有三個月呢?”
“咦--”瓔珞失聲叫出來,“你知道?!”
樊謙被這一喊嚇到了,思緒電轉,沉吟兩秒后,雙目如珠的瞠大,“這件事是真的?!”
“我沒想到玠恆是這麼跟你說的啊,當然我當初也沒想清楚……變成人類之後很多事我都搞混了,也記不清。”瓔珞一個人連珠炮的說道,“而且我不住黑山很久了,就算我千百年前曾經住在黑山,可是我變成鏡妖之後記憶會一直被洗掉,我根本--”
“停--”他完全追不上她的語無倫次,“你在說什麼?你是鏡妖?什麼叫變成人類?”
“現在跟你說,應該沒什麼好吃驚的吧?瓔珞原本是黑山裏的人,後來變成鏡子裏的妖怪,輾轉流浪又回到黑山,現在變成人類,所以很多記憶是不明確的。”白玠恆說得一臉他應該已經見怪不怪的樣子,“她對黑山的印象都是憑久遠的記憶或是之前聽其他妖怪的言談,所以她一看到新聞,就驚覺想起黑山的代理契約,只能有三個月。”
樊謙瞠目結舌。跟白玠恆朋友這麼久了,他也不像是會說胡話的人,更不可能配合靜蝶來整他……但他剛剛說瓔珞是妖怪,妖怪?
“黑山真的有妖怪?鬼?!”他衝口而出。
“嘎?都什麼時候了還在問這個!”瓔珞狐疑的歪了頭,“不然你怎麼知道期限只有三個月?不是哪個夭怪或是死靈告訴你的嗎?”
“不……是靜蝶!她說她聽得見其他什麼的聲音!”樊謙倒抽了一口氣。靜蝶是認真的!
“靜蝶?那個神秘新人女主角?你的女友?”新聞有報出這神秘女郎的名字,不過連張照片跟過去都找不着。
“原來是她啊,我想說妖怪們哪這麼好心,照理說,應該是該你們以為期限可以更久,但實際上只要三個月一到,就把你們全部吃了才對。”瓔珞還笑了起來,“那不錯嘛,超好運的,就差一天而已。”
她看看錶,十點多,不由得綻開笑顏。
“那……黑山有什麼穿越時空的事嗎?”他簡直快無法呼吸了,這些事情居然是真的!
“嗯?有啊,黑山到處都有時空裂縫,穿來穿去,穿到古代的看個人境遇,穿到這裏來的,應該是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妖鬼分食掉了吧,通常沒什麼機會可以再回去。”瓔珞聳了聳肩。
她說得太理所當然,讓樊謙不禁冷汗涔涔。
“回去?那清朝的公主有可能穿到現代,又再回去嗎?”他緊握着被子,兩眼發直了。
“有啊!看運氣,沒被吃掉就有機會,因為時空裂縫一次開一百八十天。”她認真回憶着,“我記得還要有連結啦,不過如果妖魅們施法的話就輕而易舉啦!”
“樊謙?”白玠恆注意到他蒼白的臉色,連忙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靜蝶跟我說再見了……她哭着跟我說再見!”他驀地失控大吼,“我居然不信她!她說她是公主時我竟然還叫她閉嘴--我怎麼會那麼混帳,我簡--”
在咆哮聲盈滿病房之際,馬敬學突然踉踉蹌蹌的衝進病房,緊張的扯開嗓子大吼,“樊--靜蝶接電話了!”
這瞬間周遭聲音俱止,樊謙彷彿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望着馬敬學幾秒后,才喉頭緊室的伸出顫抖的手,“電話給我,我要跟她道歉……”
“不不……”他慌亂的搖頭,“她只要我跟你說兩個字。”
樊謙腦袋一片空白,有種不需要妖鬼,生命也被抽乾的感覺。
“再見。”
靜蝶把貨櫃門關上,再把栓子穿過孔洞,揮汗如雨的喘口氣,總算把最後一箱影片都給放進去了。
她花了一下午跟一晚上的時間,把拍片所有的東西都收拾好,分門別類的標妥清楚,分放入五個貨櫃中,就怕樊謙會搞不清楚。外頭有好幾個貨櫃,她還挪了兩個擺放重要傢具,在木屋裏有些特別的東西她都搬出來了,最特殊的應該要數樓梯下的密室。
那兒有個地下室,裏頭有一堆竹簡,有時間的話她很想仔細看,但是她沒有時間了,因為再一個小時就是期限到達之際,她也知道黑山在阻礙她,曇妖不僅要把她送回去,而且也要對付即將歸返的樊謙。
她不怪樊謙的不信任,這的確是荒唐之事,若非她親身經歷,說什麼她也不會信。
她只是……對於過度的期待感到有些悲傷,她其實是希望樊謙真信她的,一如他所說的,只要她說的他都信。
這話聽起來悅耳甜蜜,她每想一次就多存一份希望,最後卻被狠狠的擊垮。
闔上雙眼就能見到他那憤恨盛怒的表情,那一副認為她在破壞他的心血而且心有不軌的神情,他甚至聽不進去關於她的過去、她的身份與背景……是,那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可是她希望他信她,這樣就能解釋一切!
但這些現在都已經不是重點,因為她即將回到寒冷的雪地里,再也不能保護最愛的男人,不過她不後悔走這一遭,不後悔到黑山來,因為她品嘗過自由、獨立思考,還有怎麼去愛上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