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待套兒……我派人來處理。」她屏息地說,竭力地保持鎮定,要自己清醒些,身為客房部領班,就只能說她該說的,做她該做的。

「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他認出她了?

郭凡穎猛然回過頭去,他並沒有轉過身來,他仍面朝落地窗外背對着她,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察覺不出他的想法,他的語調也幾乎令人讀不出情緒。

「誰?」

「一個曾讓我痛恨的人。」

他恨她?他指的是她嗎?

就在她掛斷他電話的那刻起,他便痛恨着她了嗎?

她記得她說情書是代筆的,不是為她自己而寫,他受傷的語氣擾在耳邊,她也記得他問她是否真愛過他……而她沒有回答。

她交握着不住顫抖的雙手,她發不出聲音說話,也沒有勇氣追問他痛恨的人是不是她。

「她是我老婆,叫郭凡穎,你叫什麼名字?」

當她聽見她的名字從他口中說出的同時,熱浪襲向她的雙眼,她一向自以為堅強的心當場潰散,他並沒有忘了她。

可他為什麼痛恨着她又當她是老婆?何況他還要和石娜娜訂婚了。

她的心情百般複雜,她發現自己無法接受他要訂婚的事實。

但是當初是她自願退出他的人生,現在她怎有資格在他面前表達她的感想?

「不套是忘了自己叫什麼名字了吧!」況英爵沒有聽見她的回答,他轉過身看向她,渾利有神的目光定定的注視着她。

他幾乎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認出她,心裏說不出的震驚。

她穿飯店的白色制服,應該就是在這裏工作。

這麼多年來他對她從未釋懷。

他一直難以接受他最愛的人竟用沒得商量的方法,留下一封信就真的走掉,他情急的找她,她竟說當年的情書是替別人寫的,她不說是否真愛過他,就掛斷了他的電話……

他當時是心碎又痛恨,也暗自苦等着她也許會想通,至少給他一通電話讓他知道她的下落,可以聯絡得到她。

但她真的就一走了之,不給他一丁點她的音訊,他痛恨她的無清,也很懷疑她到底是否真的愛他?

恨她使得他逼自己不曾找過她,也不去詢問她家人她的去向。

大學四年他換女朋發如衣服般,他不留戀任何女人,她在他心上刻下的傷痕,使他對任何人都無法真心以待,他誰也不愛。

如今他已是律師,職業訓練出他不苟言笑的態度,他學會了隱藏內在的情緒,他不輕易透露自己真實的想法,即使內心有火熱的情感,他的外表依然冷淡。

可是此刻內心的波動是怎麼回事?

若恨她,為何要找理由跟她說話?應該要不屑一顧才對。

她就在他的眼前,他打算如何?

他遠遠的瞪着她潔白小臉上那雙泛紅的眼睛,他不想心軟,但她一副無辜的模樣硬是敲疼了他心。

他依稀記得純真年少時,因為寫情書給他,被叫到辦會室的青澀女孩,她一直在他心裏,她曾是單純的年代裏,他心裏最甜蜜的悸動。

一種深層的酸楚從心間溜了出來,那封情書他本想撕碎,可他沒有那麼做,他竟還珍藏着它,即使她親口說情書是代別人所寫的。

難道裏面沒有她的真情真意嗎?

他深深的愛過她,他這輩子只叫過一個女人老婆,就是她。

他曾對她說過,有一天他們會結婚。

難道他們之間曾有過的美好一切,都只是他一個人昏頭的幻覺嗎?

要是所有的感覺都不是真的,那他一定有病。

眼前的她,樣子還是很清純,甜美的模樣一如往昔,只多了一點點成熱感,她要是改變很多,他絕無法在見到她第一眼就認出她來。

這麼多年了,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他,他恨着她的無情。

可她為什麼看起來一點也沒變?那雙眼睛依然無邪得要命,好像世上最無辜的人是她,為什麼?

如今她還是一個人嗎?或者有別人?

他緩步走向她,他多麼想看清楚她。

郭凡穎無法移動自己,眼看着他走向她,她心底的激動使她全身發顫,淚也在眼底打轉。

他佇立在她面前了,高大的身影給她極大的壓迫感,她鼓足了勇氣才抬起眸看向他。

當她那麼近的看着他,她才發現他的眼裏有淚,他的眼眶好紅,可是他的表情又冷又酷,他的雙眼幾乎是瞪着她。

「怎不回答我?」他沉着臉問。

「我叫……郭凡穎。」她困難地說。

「你在這裏做什麼?」

「客房部的領斑。」

「為什麼這幾年都不跟我聯絡?」

「我……」

「有別人了?」他質問。

「沒有。」她否認。

「你不敢認我?」況英爵承認他心正痛着,這份痛竟不是因為恨意,而是來自昔日對她的愛,就在她說她沒有別人時,他的心已寬恕了她。

「不是。」郭凡穎無奈地搖頭。

「想過我嗎?」他想知道。

「我……」她時常想他,可他都要訂婚了,她怎開得了口,只好說:「……太忙了。」

「那就是忘了?」他剋制不住內心的起伙,她讓他心情像搭雲霄飛車般忽上忽下。

「是……忘了。」她覺得自己應該這麼說,她不想破壞他的婚事。

「忘得好。」這下可以徹底死心了吧!她根本不愛你。

況英爵告訴自己,要恨就恨個痛快,何必再談愛,她若真的有情,又怎會忘了他?!

他神情冷列的瞪着她,不再跟她說上任何一句話,繞過她,驟然離去。

郭凡穎怔愕的立在那兒,她沒有回頭,她聽見大門開了又關的聲音,他竟然就這麼走了。

他真的恨她。

是了,若還愛她又怎麼會要跟別人訂婚呢!那個人竟是他當初討厭的石娜娜。

唉,看來這幾年來他和石娜娜有了好的進展。

他會再有喜歡的人出現,那不正是她的期待嗎?

是她自己不該被他那聲「老婆」迷惑,她怎能還對他有妄想?他們已是陌生人,這麼多年來他們之間都沒有聯繫。

很快地他就是別人的老公了,她依然只能祝福他。

無聲的淚從她臉龐滾滾直落,她獨嘗着心裏說不出的痛。

「我要取消今晚的訂婚宴。」石娜娜在飯店的接待廳里對當初跟她接洽的經理髮脾氣。

「石小姐,可是菜單已經訂好了,餐廳都準備齊全了,舞台也都佈置妥當了,依照習俗,訂婚儀式男女雙方的親友都會來觀禮,你和況先生的邀請函應該早都寄出去了,相信親發團都收到而且正準備要來觀禮,臨時取消不太好吧!」經理沒想到這小姐就為了客房裏的花不合她的意,而一併要取消訂婚儀式及宴會。

他儘力地想說服她,陪着笑臉解釋,暗地裏計算着她若是取消,飯店將承擔的損失。

「那又怎樣,大不了打電話通知他們不要來了。」石娜娜只管自己的喜好,她一任性起來,可沒人能拿她有辦法。

「這……」經理有點啞口無言。

「我可不管那些,你看我本來的設計圖,我指定的是法國的粉紅玫瑰花。」石娜娜揚着她隨身攜帶的電腦設計圖要經理看。

她堅持要退掉今晚的訂婚宴,她自認是天生完美主義,她的要求不容一丁點閃失。

畢竟她是好不容易才求得況英爵,答應訂婚後留在台中的飯店住上一晚。

她是沒對他說她會來跟他同住,可是想也知道她一定會跟他一起入住。

今晚很可能就是她的初夜,怎麼可以馬馬虎虎,一定要很羅曼蒂克,處處合她的意才行。

「小姐,可是我們的合約書上有寫,上次也跟你商議過,要是玫瑰花的進口時間趕不上,可以用別的花種代替。」經理拿出合約當證據說明。「而且附註也有註明,要是取消,你就得負擔所有價錢的百分之三十。」

「付就付,那有什麼困難的?總之那種香檳色的玫瑰是我最討厭的,你既然找不到我要求的花種,我為什麼要將就我所討厭的?就只有取消掉,我找別家飯店辦訂婚宴總可以吧!」

「那……」經理盤算了下,既然她願意負擔成本,那麼雙方算是拉平了,飯店也沒有損失。「好吧!」

經理退讓了。

石娜娜的怒氣這才稍稍平息。

她走出接待廳,打況英爵手機要找他,跟他說她取消訂婚的決定,正好見到他從電梯口走出來。

她收走手機,立刻朝他走去,且收掉方才的怒氣,柔聲說:「英爵,我取消在這飯店辦訂婚宴了。」

「那很好。」況英爵板著臉應聲,腳步沒有停下,他一聽她的話即刻就往飯店大門口走去。

他恨不得離開這裏,她竟擅自取消訂婚,這實在兒戲,帖子都發了,但她這麼做正合他意,也剛好可以讓大家知道這女人有多任性,她自己想怎樣就怎樣。

他當初會同意訂婚,只因他的父母整天叨念他和石娜娜的婚事。

他們似乎很包容她,盲目的喜歡她。

而他反正娶誰都一樣,他誰也不愛,只是順着父母的心意。

他完全無法了解石娜娜到底看上他什麼?若只是他的外表吸引了她,那她也太膚淺了,若要是他的職業讓她覺得他條件優,那更是大大的膚淺。

那些外在的東西根本和他的內在世界不相干,他有他的喜好、他的性格、他的各種觀念……那些是她永遠都觸碰不到的。

但他倒是很感謝她取消訂婚,他相信他的雙親終究是理智的人,何況他們況家最着重的就是門風,她的行為恰恰正中要害。

他的父母一定可以更進一步的了解到石娜娜的任性和任意妄為,也將難以接受她,不可能再有任何訂婚的儀式了。

絕不再有下次,他拒絕再玩這種遊戲。

他也不會娶任何人,對任何女人他都不曾動心。

那種心靈撞擊的火花、怦然心動的感覺,只曾在他年少時出現過,但那個女人傷透了他的心……可惡!她竟然忘了他。

他下頷緊繃,情緒盪到谷底。

「你也很生氣厚,才會板著臉,你是不是也認為房間那些花真的弄得很差勁?」石娜娜小心翼翼地追着他問,他的步伐很大,她只有用跑的才追得上他。

而她也只有在況英爵面前才會表現出一副小女人的樣子,其實她的個性時常是剛才面對經理的模樣。

甚至她對任何人都沒什麼好臉色,只有對況英爵特別,因為他是她夢寐以求的理想丈夫,又高又帥,工作條件又優人一等。

可是他一直都不配合她,她往左他硬要往右,她時常被他氣得昏頭,可是愈難得到的,她愈想得到手,她想征服他。

他勢必成為她的老會,從她十八歲回國那年起,兩家的長輩們就都幫着她,要他們將來結為夫妻。

十八歲那年,她在況家別墅撞見況英爵帶了一個女生,說是他女朋友,她立刻就打電話請況家長輩出面處理,打從那天起,她就再也沒有見到那個女生,她很相信那女生是被她打敗了。

她也知道況英爵身旁一直都有女性友人,但她們沒一個是長久跟他在一起的。

她痴痴的相信,在況英爵心裏一定也知道她才是他真正的老婆,否則他不會答應訂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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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老公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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