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妳當我的會計師？」

「嗯嗯。」她點點頭。

「妳在開玩笑嗎？」他不以為然。

「我是認真的，要我拿我的會計師執照給你看嗎？」身為專業的投資理財專員，手上可是擁有多張執照的，她也不例外，畢竟這個社會是很競爭的。

「但妳不是說妳很喜歡現在的工作？」這是有一次聊天時她說的。

「換個跑道也不錯。」田莉安是真的在考慮要不要去當他的私人會計師，原因當然是可以更接近他，也更好掌控。「怎麼樣，要不要請我做你的私人會計師？」

「我考慮看看。」他敷衍的道。

「干麼還要考慮？」田莉安嬌嗔著抗議，整個身子貼近他，玉手抱着他的手臂，「還是說，你想換個地方好好談呢？」

美女微露酥胸，熱情的主動開口邀請，畫面不知道有多麼美麗誘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興趣缺缺，看來今晚思瑤說要辭職一事對他影響很大，害他不只好心情沒了，現在連泡妞的慾望也沒了。

不行，他得好好想個辦法解決這個棘手問題。

誘惑了老半天，身旁的男人卻遲遲不點頭，這讓田莉安表情有些僵硬和難堪，還以為她主動一點，加以誘惑，他肯定點頭。

想不到，齊亦偉雖然花心，卻不好色，這讓她更想要得到他。

「我是跟你鬧著玩的，因為看你心情不太好。」她收起誘惑的神情，身體坐正，決定還是慢慢來好了。她會讓他知道，她和他以前的女朋友不一樣。

「謝謝妳。」雖然不知道田莉安為什麼突然又收回邀請，但今晚他的確沒有心情泡妞。

「對了，我這次去英國參加了不少經濟會議和演說，有沒有興趣聽聽英國有什麼投資賺錢的機會呢？」

「可以說來聽聽。」

之後，齊亦偉耳裏聽著田莉安分析英國的投資市場，不過內心還是牽掛着思瑤要離職的事。

他是不是再找個時間，跟她好好談談？

就算她要結婚，那也不必離職，更何況她不是才相親沒多久，一點都不了解對方就說要結婚，會不會太誇張了？

「妳真的好安靜喔。」

「嗯？」吃着東西，方思瑤愣了下，表情有些不自然。「抱歉。」她本來話就不多，再加上多年來都是一個人工作，因此很自然的沒有開口說話。

「沒關係，妳不需要跟我道歉。」沉志峰笑了笑，「繼續吃東西吧。」

「好。」

星期日的晚上，她答應了沉志峰的晚餐邀約，來到這家高級的西餐廳。

沉志峰是劉奶奶介紹給她認識的，本以為兩人相完親，對方一定會覺得她很無趣，從此不再聯絡，因為沉志峰個性開朗，而她很理智冷靜，沒想到他會打電話給她，有了之後幾次的約會。

雖然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但氣氛還是很生疏，她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向來不愛說話的原因，總是給人冷淡的印象，再加上這些年來習慣了身邊只有齊大哥……

該改掉這個習慣了。

既然已經決定要離職，那麼她就該好好試著和其他男人相處，這也是她答應赴約的原因，她想藉着和別人約會，好讓自己不會一直想着齊亦偉。

前天將辭呈交給他之後，他連打通電話給她也沒有，意思是，他已經答應她的辭職了嗎？

這樣也好，她也不該再有任何眷戀了。

「思瑤，妳說妳的工作是私人會計師，那妳的僱主是誰？是名人嗎？」沉志峰好奇的問，有錢到需要聘請私人會計師太門處理，可見具有相當的財力。

「抱歉，沉先生，我無法跟你說我僱主的名字。」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她的老闆是齊亦偉，基於職業道德，她也不想說，遑論其資產多寡等敏感問題。

「沒關係，我只是好奇問問而已，妳不用放在心上。」沉志峰還是一貫的開朗笑容。「不過思瑤，妳會不會太見外了？我們都見面這麼多次，妳還叫我沉先生，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不是嗎？」

「對不起。」

「朋友之間也不需要說對不起。」

「抱……」她本想說抱歉，看到沉志峰故作不高興的看着她，方思瑤用微笑來帶過尷尬。「我知道了，志峰。」

兩人繼續邊吃邊說。

「對了，我很困惑，像妳這樣長期一個人工作，不會覺得無聊嗎？」

「不會，我很喜歡這份工作。」因為可以不定期的常常見到他，雖然每快到月初的那幾天得熬夜工作，可是想到他看到報表時高興的樣子，她就一點也不覺得累或無聊。

「妳笑了？」儘管幅度不明顯，但沉志峰沒有錯過她的那抹笑意，「提到工作，讓妳很高興嗎？看來妳還真的很喜歡妳的工作。」

她笑了嗎？可是為齊亦偉工作真的讓人愉快。

發現自己腦袋一直想着他，她覺得自己真是中毒太深了，可是要她一下子就將他拋諸腦後，似乎也很難，因為這幾年來，她生活中的重心一直圍繞着他。

她要自己將思緒拉到對面男人身上。儘管她對沉志峰沒有什麼感覺，也不是像她對齊亦偉說的，有可能會嫁給他，畢竟他們之間的發展還不到論及未來的程度。

不過幾次見面下來，他總是彬彬有禮，對她很和善，她就當多交了個朋友，也不該對人家太過冷淡。

雖然她很想遵守和外婆的約定，在二十八歲之前把自己嫁掉，然而她很清楚，可能要教外婆失望了。她打算離職后，先買間小公寓，然後把外婆接過來一起住，姻緣的部分她不打算強求，外婆應該能夠理解吧？

於是，她要自己對待沉志峰的態度熱絡點，主動找著話題問道：「志峰，你呢？你也喜歡你的工作嗎？」

哪知，他卻是有一大堆的牢騷，「別提我的工作了，主管爛得要命，有事都叫下屬擔，若不是景氣太差，我早就跳槽了。」他一臉抱怨。

「是嗎？」方思瑤微愣了下，因為臉上沒有笑容的沉志峰，感覺好像不太一樣。

察覺她訝異的視線，沉志峰趕緊解釋，「抱歉，我平常不會這樣。」

「沒關係。」

他趕緊換個話題，「對了，思瑤，下個週末妳有空嗎？我以前的同事在嘉義老家開了間餐廳，我很想去捧場，但一個人開車南下實在太無聊了，所以，妳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就當作是去旅行。我跟妳說，嘉義有很多景點可以玩，我們可以隔天再開車回台北。」

「你的意思是要過夜？」她又是一愣。

「對，當天來回太累了，我們可以去住我表姊家。」

去旅行嗎？她最近的確心情不太好，想出門透透氣。不過她並不打算跟志峰說她已提出辭呈這件事。

見她猶豫，沉志峰繼續遊說，「我想妳平常應該很少機會到嘉義去玩，一起去嘛。」

她有些心動，再加上週末本來也沒有其他計劃──除了要固定去探望外婆外，但她可以跟外婆說一聲就好。

「好，我答應一起去。」

「太好了！我想我們會有一個愉快的週末。」

方思瑤點點頭，低頭繼續吃東西，沒有發現那俊朗的臉龐上，此刻笑得有些詭異邪氣。

星期一的下午，當小李拿着業務報告走進總經理辦公室，看見齊亦偉的模樣時，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天哪，齊總，你發生了什麼事了？」

「怎麼了？」睢他一副看到鬼的樣子。

「你的頭髮凌亂，領帶也歪斜一邊，你現在的樣子讓我想起我大哥，每次我大嫂離家出走，他就不修邊幅，一副沒精神的邋遢樣，你真的是那個我最崇拜的偶像齊總嗎？」

他這老闆長得帥，事業有成，又很會玩，不論何時總是帥氣登場，看來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每次他一出現，總是很吸睛，讓同是身為男人的他也崇拜不已。

可他現在的樣子，就跟個妻子離家出走的落魄丈夫沒兩樣，齊總是發生什麼事了？

其實今天一上班，大夥就覺得齊總怪怪的，臉上沒了往日那俊朗又有自信的魅力笑容。

「老婆離家出去的邋遢丈夫？你要不要說得這麼誇張。」

齊亦偉承認因為心情煩躁了點，老是用手抓頭髮，也許多爬了幾下吧，但應該不會太凌亂，至於領帶是他剛剛拉鬆的，想讓自己輕鬆點。

「一點也不誇張，齊總，你失戀了嗎？」一說完，小李又馬上改口，「但不可能啊，你身邊隨時有漂亮美女黏上來，怎麼可能會失戀？還是……難道，公司出了什麼問題？」

齊亦偉白了亂詛咒公司的小李一眼。「公司好得很。」

「那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知道了，叫星爺來給你打幾拳『還我漂亮拳』，哈哈。」平日和上司鬧慣了，小李沒啥忌諱的開玩笑道。

可齊亦偉今天沒有那個心情和他鬧著玩，不過轉念一想，這傢伙平常鬼點子一堆，也許此時可以幫他出出主意。

他開口問道：「小李，我問你，如果有個老闆，他的一個員工要離職，但老闆說要加薪一倍，還要再給一間豪宅住，可是員工還是要離職，你覺得那個老闆還有什麼辦法可以留住那名員工呢？」

「那個老闆肯定是白痴。」

「什麼？！」齊亦偉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他輕咳了聲，「咳！別管那個老闆，問題的重點是，還有其他方法可以留住那名員工嗎？」

「不是白痴就是笨蛋！」小李還沒罵完，聽到齊總又咳了幾聲，以為他喉嚨不舒服。「我不明白那個老闆為什麼一定要留住那個員工，不可以重新再請新的人嗎？」

「可是在某些事情上，那個老闆只信任那名員工。」

「怎麼個信任法？」小李問。

齊亦偉想了下該如何形容。「信任妹妹那樣，很信任那名員工。」

「老實說，我最無法信任的人就是我妹妹了，我要是多存了點錢，絕對不能讓我妹妹知道，不然會破財。」

聽到小李的話，齊亦偉一臉認同，因為他最無法信任的人也是他妹妹。

亦如是唸飯店管理的，當年進入他在南投所投資的一間五星級觀光溫泉飯店工作，之後他禁不住妹妹的請求，將股權讓給她，好讓她在工作上更如魚得水，幸好她的頭腦還不錯，拿到他的股權后，又吃下不少小股東們的股權，現在是擁有百分之八十的最大股東和決策者。

最近亦如又想要他所投資的百貨公司股權，他對她真是一刻都不能掉以輕心。

「齊總，我覺得那個老闆的態度太奇怪了，人有的時候連自己都無法信任了，他為什麼會那麼信任那個員工呢？還不惜祭出高薪、毫宅留人？」小李說出他的困惑點。

「需要有理由嗎？」

「當然。」

一定要有理由嗎？齊亦偉想，可是他對思瑤的信任，是完全出自內心，不摻半點雜質的信任，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理由，想起來，她還是他生平第一次這麼信任的人。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要離職，才會讓他的心產生了一種叫焦慮的情緒嗎？

她真的要嫁人了嗎？

對方是誰？值得託付一生嗎？

齊亦偉覺得心底的焦慮又往上攀爬。

沒精神的過了一天，齊亦偉下班後來找方思瑤，看見她正在整理行李，覺得生氣又不可思議。

「妳已經決定要和相親對象結婚了？」

方思瑤暫停整理的動作，沒料到他今天會過來，他很少在除了月初以外的時間來，不過來就來，也不會改變她要搬走的決定。「等你找到新的會計師，對方就能馬上搬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