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楚山仍然關注着許晴川的一舉一動。許晴川要水了,找杯子,過一會,楚山就端着咖啡放在他桌上。許晴川要資料了,才開口跟別人要,楚山就及時地把東西擱在他面前。
有時,許晴川和女同事說了兩句笑話,楚山總有借口在他面前出現要他去做這做那的。
再也忍受不了了!就算是氣球,壓力太大的話也一定會爆炸的……許晴川等在地下車庫,楚山的車旁邊。
楚山看到他好像毫不意外,問:「有什麼事嗎?」
「你別再管我!別再跟蹤我了!可以嗎?!是不是你一定要逼着我辭職,那我馬上去辭職,不用這樣來消遣我——你是老闆嘛,這麼麻煩幹什麼?開除我就是了……覺得良心不安嗎?」
「不是的。」楚山露出一絲苦笑,可許晴川根本沒有看到。
「不是的……哈哈……你玩了這麼多年還沒有玩夠嗎?這樣耍着我,看我又哭又笑很有趣是不是?看一個男人這樣,你覺得很有成就感是吧?我不幹了!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要辭職!」
「不要!」楚山按住激動不已的許晴川,焦急地說:「都是我不好,你不用辭職——你做得很好,部門經理都稱讚你……不要辭職,我不來煩你,不看你,不管你就是了……」
許晴川不滿意地掙扎了一下,問:「真的?」
「恩……」楚山低下頭去思慮了片刻,說:「不過有點東西想給你……」
「我不要!」
「你可以不屑,但不能不要。」楚山頓頓說,「不然,以後你的求職也會很麻煩……」
「……卑鄙」
聽到這句話,楚山的臉色變了變,然後就緊閉起嘴什麼也不說,只用力把許晴川推進車裏,關上車門。發動引擎,把車門鎖都降下來。
許晴川皺了皺眉,但沒有徒勞地反抗,彷佛默認了交易的條件,安靜地坐在車內。
沉默地開車。
道路越來越熟悉,許晴川認識,方向是楚山的家。
果然,楚山拉着他下了車,直接把他拉到自己的房間。雖然是五年了,房間裏的擺設確實一點都沒變,甚至連灰塵都沒落下,彷佛一切就在昨天。
楚山把許晴川猛地一推,推在牆上就吻了上去。
許晴川閉上眼睛,顫抖着張開嘴,眼皮不斷跳動,漸漸醞上紅來。
「……等……等等……」許晴川拉住楚山越來越往下的手,喘着氣說,「你要的是身體,我給你——但這是最後一次,我不想再看到你——」
回答他的是更猛烈的親吻。
楚山拉開他的衣服,許晴川突然想起什麼,兩隻手護住胸口,神色緊張地拉了什麼東西下來。楚山眼尖,一把抓住他的手。許晴川用另一手想掰開楚山,可楚山的力氣比他大,他的手被強硬地拉開,先是中指,他幾乎以為要骨折了——中指一松,其它指頭都用不上力,嗑噠,掉下來一樣東西。
是他的護身符,一粒小小的紐扣。
楚山撿起來,臉色發光,把這紐扣舉到許晴川面前說:「這是我給你的——你還騙我說不想見到我嗎?」
許晴川緊緊閉着眼睛,閉着嘴巴,好像把自己封閉起來。
楚山把紐扣放到一邊,沉着聲說,「我可以答應你最後一次,但是,我要把這個留下來。反正對你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吧……」
許晴川微張了張眼,看了看那紐扣,說:「隨便。」
楚山抱着他的腰,把他放到床上,從額頭開始,一路溫柔地吻下來,摸到突起后,動作突然粗暴起來,許晴川敏感的身體泛起一層紅暈。
「我不會讓你忘記的。我要讓你一輩子記住今天。」楚山像條蛇一樣在許晴川耳邊吐息。許晴川別了別頭,淡淡地說:「都做了這麼多次了,反正都一樣。」
楚山笑了一下,拉下領帶,舉高許晴川的手,把它捆在床頭。
一件件衣服褪開來,躺在中央的許晴川彷佛被花瓣簇擁着的花蕊。
楚山俯下身來,遲疑了一下,竟然把許晴川的慾望含到嘴裏,上下愛撫着。
許晴川看着楚山一臉又尷尬又認真的神色,血液不由地衝上臉來,神志也開始迷茫,忍耐不住,微哼起來。
楚山更加賣力,不斷地用手探尋着許晴川身上的敏感帶。
許晴川開始不自覺地晃動着腰部,追逐快感。就在他覺得快要到極限的時候,楚山鬆開口,俯身從抽屜里拿出一管軟膏。
許晴川閉着眼睛,等待着異物的入侵。
可好一會,卻什麼都沒有,他張開眼,看到楚山跨在他身上,別著頭,自己給自己塗上了潤滑劑。
楚山渾身通紅,耳朵根像兩枚血玉,雖然看不到神色,但自己給自己做潤滑,臉上的表情一定相當尷尬無措吧。
許晴川覺得有什麼東西哽在喉嚨口,竟然渾身升起一種暖意。
楚山皺了皺眉,自己胡亂試探了一下,實在不敢太往裏面去……羞恥一層層傳達上來,他根本沒有勇氣回頭去看許晴川的表情。他調整了一下姿勢,閉上眼睛,用手慢慢引導着許晴川的慾望,才進去了一點,就覺得難受得不行。他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一會是剛見面時,許晴川那一副恨恨的表情,一會是許晴川紅着臉,閉上眼睛奉獻的樣子,想到美國孤單的日子,極端渴望接近,不隔着任何東西——距離、時間……胡亂想着,感覺身體上的排斥好了一點,咬着牙,一坐到底。
真的非常非常難受……楚山覺得自己的內臟被擠壓着,一種嘔吐感涌了上來,臉色刷的就白了。許晴川嚇得連忙開口說:「夠了夠了,快點出來,你不習慣的!」
「沒關係……」楚山咬牙抬起頭緩了口氣,慢慢說:「沒關係的,一會就好了。」
「傻瓜,你這是幹什麼……」
楚山彎下腰,那東西的角度一變,排斥感又上來,但他咬牙忍着,扯出個皺着眉的微笑,伸手摸着許晴川的臉,一雙眼睛含着眼淚,特別明亮。
「我想給你。」楚山啞着聲音說……不管你要不要……「我不想被你忘掉……」說著,突然想到美國時一個人在黑屋子裏的恐懼……如果連許晴川都忘了自己,那自己究竟還能在誰的心裏落足?那自己的存在又有誰來證明?眼眶一熱——
許晴川說不出話來,只好微抬頭,去親他的嘴角。楚山迅速糾纏上來。
埋在人類的身體裏,又不斷被緊壓,又熱又潮,許晴川情慾鸞動,忍不住淺淺刺了一下,楚山呻吟了一聲,軟倒在他身上。
情況非常複雜……許晴川的手被綁在床頭,無法自由行動,而楚山因為根本不習慣而動不了。可兩個人卻分外地慾望高昂。結果雖然沒怎麼運動,反而都透出一身汗。
最後,楚山咬咬牙,直起身子,緩緩搖動着,上下摩擦着。許晴川配合著他的節奏,往上挺刺。楚山感覺許晴川快到極限,箍緊內壁,加快速度摩擦了兩下,就覺得一陣熱流噴撒在自己體內。這時,他才發現自己一身大汗,兩隻腳承受着身體的重量已經麻掉,無法動彈。他倒在許晴川身上,休息了一會,抬起手,把床頭的領帶解了開來。
許晴川一獲得自由,就輕輕扶着楚山的肩膀,讓他躺到旁邊。連接着的地方脫離開來,楚山又淺淺哼了一聲。
許晴川用紙巾擦了擦流出來的白液,仔細檢查了一下,幸好沒有破皮出血。他想把楚山抱起來去浴室,可他根本抱不動他。
「能走嗎?」
楚山紅着臉點點頭,沉默地移動着身體,可腳才一沾地,就支撐不住往下軟,許晴川連忙上前扶住他,帶他到浴室。
浴缸躺下兩個人覺得很擁擠,楚山一直沒說話,看着旁邊,許晴川等了一會,把手從水底身過去,想掰開楚山的腿。
楚山嚇了一跳,「幹什麼?」
「不……不把那個弄乾凈的話,會拉肚子的。」兩個人尷尬地互相看了看,又把臉別開。
「哦……你怎麼知道的?」楚山隨口問道。忽然想起了什麼,臉色都變了——怪不得半夜裏見到不許晴川,他以前從來沒注意過這個。
「嗯,我拉過幾次,所以知道了。」許晴川也沒注意自己回答了什麼,輕輕拉開楚山的腿,把自己的食指伸進去,引導裏面的東西出來。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楚山喃喃地說,「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許晴川不聽他說些什麼,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刺了幾下,他注意到楚山的慾望硬了起來。這麼說,剛才他根本沒解放過,只是一味討好自己。第一次做受方,而且是這麼高難度的姿勢,後面也沒被好好開發過,根本沒辦法感受到快感。
許晴川一手摸索着楚山的前列腺,一手上下撫摩着他的慾望。
水裏的動作特別輕柔,楚山忍不住閉上眼睛,體會天堂一樣的感覺。
楚山猛地瞪大了眼睛,在許晴川手裏一泄而出。他維持了一會這樣的姿勢,然後把頭歪到一邊,嘿嘿苦笑起來,「最後一次的溫柔嘛……」
楚山扶着浴室的牆壁慢慢站起來,浴室里都是瓷磚,非常不着力,再加上到處都蒸汽流下的水珠,非常容易摔倒,許晴川急急忙忙從水裏站起來,想去扶楚山。
楚山側身讓了讓,笑笑說:「我能走,沒關係。」走了兩步,看許晴川還獃獃站在原地,淡淡地說:「約定已經生效了,你走吧。我不會再來找你的。」
說著,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許晴川木然地跟了出去,楚山扔給他一條浴巾,他機械地拿來擦乾身體。楚山把衣服扔給他,他就穿上。
等他清醒過來,想再說什麼的時候,楚山已經躺倒在床上,背對着他,說:「走的時候請幫我關門,我累了,想休息了。」
許晴川喃喃地想走過去,可腳步徘徊了一下,終於還是走向門口。
門喀嗒關上了。
許晴川站在門口,有種眩暈的感覺,他的一半世界轟然倒塌,他下意識地推了推門,門已經自動上鎖了。
這不是我要的結果嗎?雖然他今天很溫柔,可那只是他的心血來潮,我根本沒有辦法去應付……應該忘了他……馬上忘掉……就當他在美國沒有回來吧……
他慢慢地走向樓梯,身體輕飄飄的,彷佛一陣風就能吹走。
*
楚山果然遵守約定,不但沒有再借故和他說話,就連眼神都彷佛被鎖鏈鎖着,不會往這邊瞥來。許晴川刻意忽視自己心裏淡淡的失落,說服自己張開雙臂擁抱平靜安穩的日子。
兩個人見到微笑着打一個招呼。有什麼任務,楚山總是叫別人代為傳達。
擔心被騷擾的日子過去以後,日子慢慢回到正軌,可許晴川卻開始不滿楚山的態度。刻意的疏遠,比同事還要冷淡的關係……他們不算——不算戀人——起碼也是老同學,是朋友……
但隨即,他忙甩甩頭,甩開這些無聊的想法……不是我要的嗎?就做單純的同事。
這麼想着,許晴川也漸漸能調試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一點點冷淡下去。
秋天的時候,楚山常去體育館打球。某天早晨,竟然綁着綁帶,托着右手進來。看到的人紛紛上前去問候,楚山一一笑着回答。他的目光不經意地瞥過許晴川。
許晴川沒有跟着一群人上去問候,坐在位子上,裝做很專心地做事。
過了會,楚山進了自己的辦公室,許晴川對面的同事輕輕關照他:「老闆骨折,你不去問候一下?大家都去了。」
大家都去了。許晴川唯唯諾諾,既然大家都去了,我不去反而是有點奇怪吧……
中午休息的時候,他鼓足了勇氣,打算去做一次同事之間正常的問候。推開楚山辦公室的門,問了句:「還好吧……」
楚山猛地抬起頭來,一臉好像在做夢的表情,忽然笑開來,彷佛一夜春風吹拂下盛放的花朵,「你怎麼進來了?」說著,馬上站起來,僵在胸前的手還敲到了桌子。許晴川被一嚇,連忙說:「沒沒,來問候你一下。大家都來的呀。」
楚山站在那裏,突然一下子沒有了表情。他緩緩點點頭,坐了下去,用冷淡又不耐煩的聲音說:「知道了,看過就好,沒事了,出去吧。」
許晴川回到自己座位上,回想着楚山一開始驚喜的表情……不知為什麼,能讓楚山露出這樣的表情讓他覺得有些暗喜……又想到之後他冷淡的態度……不可否認,自己為了那份意外的冷淡有些受傷……自己好心去看他的傷,可他竟然這樣冷淡地趕了自己出去……
好像突然潑了一盆熱水,接着就是一盆冷水,被這樣的態度迷惑,許晴川不自覺地多看了楚山兩眼。他發現楚山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輾轉到半夜。許晴川突然坐起,臉上一陣陣紅潮,顯然是想心事想得心情激動。正對着床是一面穿衣鏡。傳說晚上面對鏡子就會到另一個世界去,可許晴川再怎麼看,那昏暗的背景中,鏡子裏只有一個紅着臉痴獃呆的男人。
「難道……難道我是要原諒他……難道我還喜歡他……?」
不是的不是的——許晴川在心裏拚命否認。我只是……只是還想和他做朋友,畢竟是這麼些年的同學……畢竟……
我愛過他。
這些天來,許晴川老想着楚山的事,翻來覆去,一忽兒想他的好,一忽兒又咬牙切齒。目光不由地追隨着那個身影。為了證明自己對他只是朋友的關係,也想從他的態度中讀出些什麼,許晴川總想辦法接近楚山。
楚山看到他,總有一刻情緒波動。或者很驚喜,或者皺眉,或者一臉鋼鐵一樣的沉痛。
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楚山彷佛總在他面前出醜,填錯文件,說話說到文不對題等等。
好奇怪。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他是怎麼想的?
「許晴川,幫忙拿一下樣品。」
「什麼樣品?」
「喏,就在那個柜子上面。」
「哦。」
許晴川掂着腳才夠到那盒樣品,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好像很沉。積了很多灰,弄到他眼睛裏去。應該找個凳子來。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盡量伸着手去夠那盒子。就在這時,從外面開會回來的楚山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他。
看到了他臉上緊張的表情。
心裏不知為何,就甜酥下去……夠到了……拉出來……
「小心!」
還沒反應過來,楚山一把撲到他身上,把他壓在下面。然後砰地一聲,那盒樣品掉了下來,尖銳的直角正挫過楚山的太陽穴,頓時流下一臉的血。
許晴川緊張到無法動彈。
周圍的人,女孩在尖叫,有人大聲叫大家冷靜,打電話叫救護車……
楚山閉着一隻眼,抬起頭來,看到他,卻好像一個做了壞事的小孩,淡淡地說:「對不起……你叫我不要管你的……可我沒辦法……」
「傻瓜……」許晴川抱着他的肩用力搖晃,「誰叫你過來的!?」
「……對不起……」
有人用力地掰開許晴川的手。不要!許晴川像一隻保護着自己的領地的章魚,十指緊緊捏在楚山的肩膀上,泛着白,泛着紅……
血慢慢滴下來……
許晴川忽然眩暈地想,以前也曾見過這樣的情景……血,楚山的血,鮮紅的……在自己的憤怒背後,那人總是用身體抵擋着,就流血了……不但他一直在傷害我,難道我就沒有傷害過他嗎?讓他流血的,不正是我嗎?不是一次兩次,當我為了自己的傷疼痛難忍想流淚的時候,也正是他獨自添拭着自己的傷口的時候呀……互相傷害着,無法分辨出誰受的傷比較重、比較痛……刺蝟要互相接近的代價,看着別人的刺刺入心中,那自己的刺一定等程度地報復了他,一起流血,一起流淚,可還是要在一起……受了傷還是要爬起來去接近,那就是愛啊……是互相傷害再互相原諒……是互相侵蝕再互相融合……
那是我們青澀的愛呀……
別的人拉開了許晴川的手,急急忙忙地把楚山扶到門口去。
等到許晴川回過神來,追到大樓門口,救護車已經把楚山接走了。拚命抓着回來的男人的領子,瘋狂地問他醫院的地址,衝出門口,叫了一輛車趕到醫院,像只沒有方向感的飛蛾,在寬敞明凈的走廊里亂撞。好容易問到一個護士,再到楚山的病房時,楚山正躺着休息。
「幸好只是皮外傷,只要觀察一下有沒有腦震蕩就好了。」
楚山看到他,露出一個微笑,蒼白的嘴唇像一朵瑟瑟的小花。
「……你回去工作吧,沒你的事。」
許晴川彷佛什麼也沒有聽見,一步步接近他。
楚山的表情變得緊張……
許晴川的手慢慢地,輕輕地,彷佛一隻小心的蝴蝶,接近了楚山額頭上的綁帶。
輕輕地,點了一下。
馬上縮了回去。
「很疼。」許晴川自言自語地說。並不是疑問句,彷佛他可以感受到那傷在楚山身上造成的疼痛。
然後,又把自己的手舉給楚山看——
指尖坑坑窪窪,有些竟然已經咬到了一半的地方。
「很痛。」他像念台詞一樣輕輕念着。兩眼直直地望着楚山。
彷佛是受到了什麼神秘的指引,楚山抓住他的手,放到唇邊。摩挲着,那結痂的地方太脆弱,輕輕碰到又開始流血。血塗在了他的唇上。
「很痛的,每次咬到都會流血。可是,你也流血了……總是因為我流血。」說著,那粗糙的手緩緩地順着楚山的臉頰摸下來,「你瘦了……回來的時候就瘦了……」
「……你也是……」楚山低低地回應,「都是我不好……」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願意道歉嗎?」
楚山飛快地看了他一眼,頓了頓,說:「我不想道歉……道歉就是請求你原諒,用原諒就可以抹殺這一切嗎?你的難過,痛苦,我的掙扎,寂寞……用一句道歉一句原諒就可以解決這一切嗎?我不希望這五年只是這麼廉價的東西……它對我來說,像一把刻到身體裏去的刀,雖然動一動就痛,但它已經是我的一部分……把它消除,忘記,我不能容忍……我也不希望——我寧願它永遠在我的身體裏,讓我疼痛——我甘願……」
許晴川抬起頭,閉上眼睛,傍晚的陽光一陣亂晃,他的眼前全是金光。他覺得混亂,自己彷佛要漂浮。他想起了很多片段的東西,好像這陽光在他的記憶之海里翻起了風浪,把那沉澱着的碎片都翻淘了出來。
他想起自己過去的態度……那種看起來溫柔的順從,其實只是沉默,只是忍讓,他完全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楚山的心情。他在自己的混亂里已經迷失了方向,他更無力去承擔另一個人混亂的感情……可現在……他慢慢地開始理解……另一個和他一起掙扎的靈魂,一起經受時間、痛苦、寂寞的錘鍊,一起經受愛的錘鍊,在互相傷害中,看到了對方那一點真實的血肉。他想……這五年……他也是有所收穫有所成長的吧……
忽然渴望起結實的,永久的擁抱,不然突然被這一番經歷磨去外殼的自己會脆弱到承受不了任何輕微的衝擊,渴望安全……這樣想着,他伏向楚山,問他討了一個擁抱。
這到底是怎麼樣的擁抱……他已經完全不知道了。
楚山緊緊勒住他的腰,把灼熱的呼吸吐在他耳邊。真實的重量,真實的熱度,真實的疼痛——而他只能無助地用手抓着楚山的脖頸,流下一行血漬。用力太過,手指尖火辣辣地燙,開始生出灼熱的麻木,也許疼痛就這樣被蒸發了。
遊戲已經結束,戀愛才要開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