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床上的人影動了動,邵子涵連忙停下腳步,待對方沒了動靜,她才又走上前,可這一看,便不由得惱恨起來,因為床上只有一個人。
縱使滿心氣恨,但她仍裝着平常溫婉的模樣,帶着淺笑柔聲道:「香兒,趕緊起來啦,咱們……啊!」她話還沒說完,床上那道人影突然翻了個身,一把抓住她一扯,她驚喊一聲,便摔跌在床下。
「嗯……表妹、表妹……」鄭山君正睡得香,突然聽見有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喊着,以為自己夢見表妹那可人兒,直覺伸手探去,一個翻身就將人一壓,一邊咕噥囈語,一邊像小狗般蹭着她的胸口。
他十五歲就破了身,對於拉身邊的丫頭取樂也不是第一次了,他本來被打了一身傷,後來又喝了被邵子涵讓人放了迷藥的茶水,這時候正迷迷糊糊的分不清自個是在作夢還是現實,只當還在自個兒房裏,身邊的是自己的丫頭,也沒了顧忌,行為變得放浪。
邵子涵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情景,還來不及喊人,就感覺到他的手竟然開始扯着她的腰帶,一手還往她的襟口內摸去。
她是標準的大家閨秀,被這般放蕩的對待,嚇得放聲尖叫,手腳還死命推打着他。
這一聲尖叫把守在外頭的人全都給嚇了一跳,尤其是剛剛站在外頭等着兩位主子的侍女,還有守在正門口的宮女們,全都把眼睛對準了廂房門口,緊接着所有人全都沖了進去,卻在看見床榻上的情形時,全都像是被勒住脖子的雞,沒辦法說出半句話。
杜若香依依不捨的跟仲孫渚道別後,本想從暗門回到廂房,靠近后卻聽到一陣嘈雜,便繞到正門想看看發生什麼事,就見一堆人擠在她的廂房門前,這時她也顧不得躲了,好奇的湊上前問道:「這是怎麼了?」
她沒注意到宮女們的臉色,還一臉狐疑的望着她們,直到她擠到了最前頭,看見床上躺了兩個人,一個是邵子涵,一個是看起來有點眼熟的男人,兩人衣衫凌亂,邵子涵眼眶泛紅,而男人的手還放在她的腰帶上。
就算杜若香對於男女之事並不了解,也知道一對毫無關係的男女不能同睡一張床。
而眼前這場景,好聽點叫做私會,難聽點叫做凌辱,但不管是哪一個,可以確定的是,女子的清白名聲算是毀了,如果不是下嫁,就是去死,或是青燈古佛一輩子。
杜若香瞬間醒悟,倒抽了一口冷氣,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
完了,這下子她們一群人全都要吃不了覺着走了!
怔愣過後,幾個力氣大的宮女跟着杜若香撲到床邊,把鄭山君給拉下床拖出去,還不忘踹了他幾腳,接着就交由從外頭趕進來的侍衛處理。
杜若香一臉着急的想要安慰表姐,還沒整理好衣衫的邵子涵卻像是瘋了似的,表情猙獰地撲向她,完全沒有以往那種溫柔嬌羞的模樣,平日服侍杜若香的宮女見了,馬上機警的上前想要制住她,但邵子涵相當激動,她們好幾次差點抓不住人。邵子涵看到一群人衝進來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完了。
這個本來要設計讓杜若香身敗名裂的局,卻變成套住了她的索,情況甚至比她原本設計的還要更糟糕百倍。
她和表哥躺在床上,不只姿勢曖昧,就連她的衣衫也被半解,而且幾乎所有人都看見了這一幕,這下子她就算全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楚自己的清白。
一下子跌到了塵埃里,讓她本來就情緒不穩,又看到杜若香那種假惺惺的模樣,就再也忍不住的爆發了。
她有些癲狂地大吼道:「為什麼不是你你為什麼不在房裏?杜若香,你這個假惺惺的小人,你就是非得要這樣害我才甘心!我知道你一直見不得我好,你忌妒我處處壓你一頭,所以你才這樣整我,是不是?!」
其中一名較為年長的宮女,聽她越說越不像話,連忙使了個眼色給壓住她的那兩名宮女。「還不趕緊讓邵姑娘安靜下來,沒見到她已經受驚過度,開始胡言亂語了嗎?」
邵子涵左躲右躲,躲開兩名宮女想要封住她嘴巴的手,雙眼佈滿了血絲,死死的盯着杜若香,拔高音調更大聲地喊道:「杜若香,我恨死你了!嗚嗚嗚……如果你不是公主,你以為我會想和一個死胖子當好姐妹嗎?!你……」
後頭的話,杜若香再也聽不見了,因為邵子涵的嘴被嚴嚴實實地捂住,人也被帶了出去,邵府的侍女也低着頭,快步離開。
真是的,自己行為不檢,還跟公主發什麼脾氣啊?真是不知道這些年的書都讀到哪裏去了,比她們公主這個沒讀過什麼書的修養還要糟!
年長的宮女緊張的盯着公主,就怕她受到太大的打擊,可就連杜若香自己也感到意外,即使剛剛聽到邵子涵說的那些話、看到了她的真面目,她似乎也沒有什麼太過傷心的情緒。
難道她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傷害嗎?所以不覺得痛了嗎?
杜若香認真的思考一番后,確認自己的改變是因為仲孫渚的出現。
不管是母妃還是邵子涵,雖然都對她很溫柔,但是話里話外仍免不了帶着嫌棄,她一直都覺得沒有人真正認同她、了解她,才會每次被欺負后,感到更加傷心,這樣的孤單感受,一直縈繞在心中揮之不去。
但現在不同了,她身邊有一個從不嫌棄她、完全認同她的人。
不二哥是真的喜歡她的一切,不管她是胖是瘦、不管她是不是公主,對他來說,她就是他的掌中寶,她可以感覺到他用盡全力在呵護着她。
他讓她知道,縱使整個世界都遺棄她,他仍會毫無保留的愛着她,永遠陪在她身邊,有了這樣的信念,即使有更多人對她展露出鄙視和不屑一顧,雖然她還是會有點失落,但已經不像以前這般傷心難過了。
想明白了這點,杜若香很快的打起精神來,對着身邊的宮女道:「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也不好再待下去了,回宮吧。」
宮女仔細看着她好一會兒,確定她真的沒什麼異狀,心中的大石才得以放下,淺淺一笑后應了聲,吩咐另外一名陪着公主,便馬上離開去吩咐回宮的事兒了。
才出了那樣可怕的事,她可不敢再讓公主單獨一個人,要是真出了什麼事,那她們大概一輩子都別想再開口說話了。
至於剛剛那個男人和邵子涵,早就有人另外調了兩輛馬車,快馬把消息還有人都一起送去邵府了,相信好一陣子這兩人不會再出現在宮裏。
杜若香不大想繼續站在這間房間裏,雖然剛剛那兩個人只是躺在床上,但她也不想躺過已經被兩個人滾過的床,還有這房間她剛剛沒留神,但是未免也太過陰暗了,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
廂房外頭,除了緊緊跟着她的宮女外,其餘人都各自忙碌的收拾回宮的東西,雖然她們已經算是輕車簡行了,但還是帶了一堆東西以備不時之需。
忽然間,她像是有所感應一般,往廂房邊上的一棵大樹望去,逐漸偏西的日頭,金燦燦的灑落在樹梢間,仲孫渚就站在樹杈上凝視着她。
雖然她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她直覺知道他正對她笑着,溫柔得如同照拂過她身上的目光。
她朝着他的方向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心中全是滿滿的溫暖。
那是一直被愛着的感覺。
自且停寺一游后,杜若香又被關在宮裏,而且董貴妃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打算直接把她給關到出嫁,反正也就再十日而已。
她也不想把自己弄得像個後娘一樣,但是這丫頭實在太不讓人省心了,只要一錯眼沒看着,就會鬧出事來。
董貴妃想到這裏,忍不住又覺得頭痛心疼了,隨侍一旁的宮女機警的馬上送上一顆救心丸。
董貴妃揮了揮手表示不需要,輕輕閉目休息,想着接下來該用什麼法子才能讓女兒再瘦一些。
女兒的嫁衣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她希望到時女兒可以裝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嫁,她可不願見女兒剛進了新房,就讓人給退了回來,她可丟不起這個臉,不對,應該說整個皇族都丟不起這個臉啊!
董貴妃在宮裏兀自煩惱着,仲孫渚那裏也正面對着另外一件煩心事。
一個穿着普通粗布衣裳、滿頭白髮和下巴蓄着一小撮山羊白鬍的小老頭,正氣呼呼的站在仲孫渚的面前,邊跳腳邊道:「我說要不是剛好我回來了,是不是這次成親你就打算拋棄我這個師父,不打算讓我坐主位了?!」
這位老人家是仲孫渚的師父,不過因為生性自由,向來喜歡四處遊山玩水,仲孫渚雖然想要通知他,卻也不知道要往哪兒去找人,誰讓他有時候剛發來消息在東,真要派人去送消息的時候,人又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