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個月後——
“東方碩！我愛你！”
“東方碩，看這邊！”
國際影展頒獎典禮的紅地毯上，在影迷們夾雜着中英日的一片尖聲叫喊及讓人張不開眼的鎂光燈中，穿着黑色合身西裝、白色敞領襯衫的東方碩，帶着他招牌的似笑非笑的笑容及他深情着稱的電眸，笑着向影迷們打招呼。
東方碩所經之處，無不引起大聲尖叫，包括此時“喜臣唱片公司”的企劃部里，守在電視前看轉播的女性員工們。
“他真的好帥。”喜臣唱片公司的宣傳助理朱雅麗只差一步就要貼上電視。
幾名宣傳和助理興奮地聚成一團,每個女人都在討論東方碩最近的八卦,和他在新的名牌精品廣告裏支肘托腮、斜躺在行李箱的樣子有多麼撩人。
每個女人都眼露星光，每個人都在說他，除了工作時總是專心到聽不見其他人說話的——
谷維維。
“雅麗，可以給我一杯茶嗎？”谷維維從成堆的新人履歷中抬起頭來。
“維維姊，你不喜歡東方碩嗎？”朱雅麗回頭看着留着微卷長發，有着一對水亮圓眸的紅牌企劃谷維維。
谷維維抬頭看向熒幕，胸口驀地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鏡頭正在做東方碩的特寫。
他頭髮留長了，簡單地半束於腦後，強調出他完美的輪廓及個性的方正下顎。他的黑眸像完美的鑽石，讓人移不開視線。他那兩片薄唇正斜勾而起，帶着一抹“跟我走”的性感笑意。
東方碩舉手向影迷們打招呼，嘴角弧度低了一些，目光開始移向鏡頭之外。
谷維維看着東方碩微眯的眼，發現他唇邊的笑意漸漸消失，知道他的恐慌症又發作，忍耐快到極限了。
她還記得她以前總是站在十點方向，好方便他找到人……
“維維姊，你不喜歡東方碩嗎？”朱雅麗再次問道。
“誰會不喜歡呢？”谷維維驀地回神，強迫自己收回視線。
都過去幾個月了，她還在胡思亂想什麼？很了解東方碩又如何，他畢竟還是一顆離她很遠的星星。
更遑論這三個月來，他除了讓乾媽寄來他之前為她買的衣服之外，就連一通電話都沒有打來過。
“沒錯沒錯。”朱雅麗用力地點頭。“東方碩連續十年被票選為亞洲最性感男人第一名，連男人都覺得他帥到沒天理的地步。”
“聽說他私底下不苟言笑，很難相處。”助理程美說道。“不過，他本身就是個超級發電機，和他鬧過緋聞的女星，好像八成都跟他有過一腿。但是聽說他處處留情，超過一個星期的交往記錄，等同於零。”
谷維維想起她陪伴在東方碩身邊的那些日子，想為他反駁，卻是什麼也不能說。
“東方碩是巨星，當然也要尋找他心中最亮的那顆星嘛。”朱雅麗誓死護衛偶像。
谷維維被這話刺痛了下，輕咬住唇。
“雜誌記者說東方碩是太上皇，他不許旁邊的工作人員離他太近。”程美說道。
谷維維不自覺地點了下頭。
“他是超級巨星嘛。”朱雅麗說。
谷維維看着朱雅麗一臉護住心切的固執神情，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這一笑，原本溫婉細緻的面容，便像是粉色玫瑰緩緩地綻放，別有着一股脫俗的美麗。
“維維姊，你剛才笑得很美，可以去拍廣告了。你發掘那麼多新人，怎麼不毛遂自薦一下？你真的很耐看耶！”朱雅麗湊近谷維維身邊，驚艷地說道。
“我不適合放在熒光幕。我不喜歡運動，不忌口又喜歡偷吃宵夜，上了鏡頭會變成小胖妹。”谷維維笑着說道。
一群女人目光隨之看向谷維維苗條的身材，全都發出不平的驚呼。
“維維姊，你很可惡。就連東方碩也要每天運動一個小時，你居然可以這樣大吃大喝，實在很過分。”朱雅麗哇哇大叫地說道。
“你……連他每天運動一小時這件事都知道？”谷維維驚訝地說道。
“對，我何止知道那個？我還知道他最近變瘦了，而且更不愛笑了，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雖然他憂鬱的樣子也帥到無法無天啦，但是——”朱雅麗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嚴重懷疑他可能就像八卦雜誌說的，得了憂鬱症。”
“他沒有。”谷維維搖頭。
“你怎麼知道？你跟東方碩認識嗎？”朱雅麗興奮地飛撲抓住谷維維的手。“可以幫我要簽名照嗎？他會不會來台灣？”
谷維維看着朱雅麗的臉，她愣怔了一下，更用力地搖頭。
“我是亂猜的。”總不能要她告訴朱雅麗，她上星期跟乾媽通過電話吧。
谷維維假裝忙碌地看了下手錶，起身收拾東西，輕聲對朱雅麗交代道：“我現在去跟總監開會，明天幫我跟製作公司還有公關陳小姐敲時間，我想跟他們討論那個新加坡雙人組的做法。”
谷維維言畢，緩緩走出辦公室。
“維維姊家裏一定很有錢。”熱愛名牌的助理程美說道。
“她爸媽都是退休公務員，家境應該只算是不錯而已。”朱雅麗說話同時，不忘瞄着電視。
果然，東方碩又沒笑意了。她還記得幾個月前的他，偶爾還會露出孩子般的開朗笑意，笑得影迷無從招架。如今的他，簡直像是烏雲蔽日一樣。
“可是維維有一大推香奈兒毛衣和CELINE襯衫。”程美說道。
“你怎麼知道？你又看不到維維姊的衣服MARK。”朱雅麗說道。
“我是有品味的人，我就是知道，那剪裁一看就是不同，”程美不高興地說道。
“會不會維維姊的真實身份是名門之後，上班工作只是她的興趣？她氣質那麼好，往哪邊一坐，哪邊就變得優雅起來。”朱雅麗眼睛一亮，興奮地說道。
“搞不好她是跟總監在一起，年紀輕輕，才來沒多久就被高升為企劃主任，鐵定有問題。”程美不屑地說道。
“那是因為維維姊才來幾個月，就捧出了一個天後、一個小天王。你少因為總監不愛你那對34D胸部就胡亂造謠。”朱雅麗不高興地板起臉說到。
“明明就是總監跟她有曖昧……”
“總監一看就是個GAY……”
辦公室的話題開始轉向，一個八卦緊接着另一個，直到所有人忘了原本話題為止。
半個小時后，谷維維坐在唱片公司的總監關傑對面，臉色蒼白地看着眉飛色舞的他不停地說著他們多麼的幸運，居然可以搶到東方碩的唱片約。
“這事……已經確定了嗎？”谷維維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掌心也緊張地冒出汗來。
“他的經紀人柳鳳英已經口頭上答應了。”
乾媽怎麼沒有事先告訴她？谷維維抓起桌上的馬克杯，喝了好幾口水。
當初她離開的時候，東方碩連看都不願意再看她一眼。如今雖然已經過了三個月，但她的內疚仍未平復，也不認為他受到的傷害已經完全痊癒了。
東方碩不會願意再看到她的！
“這事就交給你了。東方碩的特性那麼明顯，應該很容易做才對。”關傑笑着對她說道。
“對不起，我不能接這個企劃案。”谷維維低頭捧着馬克杯，無力地說道。
“你說什麼？”關傑不置信地瞪着她。
“以東方碩的地位，這件案子應該給資深的企劃做。”
“我們這個行業不講資深，你現在是公司最倚重的人。”關傑笑着拍拍她的手，對於她的不邀功又多了分好感。
“但是……我想要休息一陣子……抱歉。”谷維維喉嚨乾澀，舉起馬克杯喝完一整杯水。
關傑看着她微微顫抖的雙手，體諒地說道：“我知道你壓力大。不如這樣吧，你可以做完東方碩再去休息。看是想去關島還是京都？我放你一個禮拜的假。”
“我……”谷維維低下頭，用力地交握住雙手，以免顫抖太過明顯。“我對東方碩沒有想法，不知道如何做他。”
關傑神色一沉，雙唇緊抿，不快地說道：“沒有靈感就不做？你以為我們是藝術家？當初要不是我給你機會，你以為你有法子這麼快坐上企劃主任的位置嗎？”
“我知道總監的器重，從來也不想讓你失望。但是，我真的沒法子接東方碩的案子。”她強迫自己冷靜地說道，但沒法子阻止全身的發冷。“對不起。”
一旦東方碩出現在唱片公司，她很難做到公事公辦啊。而他又會用什麼樣的心態來面對她呢？
“谷維維，你的腦子究竟在想什麼！”關傑板著臉說道。
“東……他們那邊看過我們工作人員的名單嗎？”她強迫自己問道。
“當然看過了，還要求我們詳盡到連助理名字都要打上去。”
谷維維的心忐忑了一下，不自覺地咬着唇。
這樣是表示東方碩對她已經釋懷了嗎？
“為什麼這事之前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她問。
“高層怕這事被其他唱片公司知道，派人來攪局，所以下達封口令。知道昨天正式簽約前，公司里應該不超過三個人知道。”關傑看着谷維維不停顫抖的手，他皺着眉問道：“你和東方碩有什麼過節嗎？”
谷維維驚跳了一下，很快地搖頭。
“沒有。”
“感覺你在閃躲他。”畢竟谷維維當初的推薦函是東方碩的經紀人柳鳳英寫的，就算曾經和東方碩有些恩怨也不奇怪。
橫豎東方碩不好相處時業界知名的事。
“我只是剛好處於職業倦怠期。”她苦笑地說道。
“沒有這麼‘剛好’的事，你有事可以跟我說。”關傑握住她的手，斯文的臉龐滿是認真。“你知道我把你當成知心好友。如果我有法子和女人結婚的話，你絕對會是我第一選擇。”
“我知道。”她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擠出一抹笑容。“但是，別再這樣告訴關伯母了，我怕她接下來會把你放在盤子上端來給我。”
“谷維維，我真的很喜歡你。”關傑哈哈大笑出聲，張開雙臂抱了她一下。“你好好考慮一下，我還是希望東方碩這個案子交給你來做，不要讓我失望。”
“如果我打定主意不接呢？”
“親愛的，別逼我用上司的惡勢力來壓迫你。”關傑皺起眉說道。
“我知道了。”
谷維維對他一頷首，慢慢走出辦公室，走到空無一人的茶水間裏。
她關上門，無力地倒進沙發里。
走過那段失魂落魄、以淚洗面的日子，她以為她的人生再也不會跟東方碩有所關聯了。她甚至不敢看任何跟他有關的影片和報導，就怕觸景傷情，偏偏老天爺還是在他們兩人之間綁了一條線。
她現在該拾起這條線？還是一把剪斷？
她熱愛這份企劃工作，但是她不認為自己已經做好面對他的準備——也許她該考慮辭職……
谷維維細緻臉龐閃過一陣痛苦，她拿起手機撥號給乾媽，過了一會兒，電話被人接起來。
“乾媽。”
“維維，我正想打電話給你。”柳鳳英在電話那頭驚訝地說道。
“你怎麼沒告訴我，東方碩要跟我們公司簽約？”谷維維脫口問道。
“因為我之前不想你煩心，後來又因為事情太多而來不及告訴你……”柳鳳英停頓了一下。“我前天拿到健檢報告，發現左邊胸部有個三公分大的腫瘤，醫生判斷應該是乳癌，下周要開刀。”
天啊……怎麼和媽媽之前的狀況一樣，又是胸部腫癌？谷維維抓着手機，頓時紅了眼眶。“乾媽，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身體狀況這樣，現在情形怎麼樣？”
“我現在很好，你不許內疚，又不是你害我得乳癌的，而且現在乳癌治癒機率那麼高，我正好趁這個機會好好休息，高興還來不及啊。”柳鳳英說道。
“我過去照顧你，好不好？”谷維維抓緊話筒，怕乾媽隻身在國外，得不好的照顧。
“有你這句話，乾媽沒白疼你。”
谷維維知道照顧乾媽，勢必得見到東方碩。
但是，她還是得去。
乾媽是她媽媽兒時鄰居，也是他們家的大恩人。十年前，他們家火災，連帶波及了鄰居，要花一大筆錢，是乾媽義無反顧地拿了五百萬無息借款，讓他們家度過那段艱困時光的。
“我請了看護，傑克也會請假來陪我，所以你不用照顧我，但是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柳鳳英說道。
“好。”聽到乾媽的男友傑克會相伴在側，她便感覺放心了一些。“乾媽要我幫什麼忙？”
“手術后因為還要做化療，至少得修養兩個月。我希望你這段時間來當我的代理人。”柳鳳英嚴肅地說道。
谷維維從椅子裏彈跳起來，手機差點掉到地上。
“我不行。”
“新來的助理羅菈工作能力不錯，但是東方碩不買她的帳，很多時候還是看到我才算數。我這一開刀下去后，他還有一部電影的亞洲宣傳要跑，還有唱片約要履行，如果沒有我，你知道他毀約的機率有多高。”柳鳳英憂心忡忡地長嘆了口氣。“你知道他倔起來的話，只要你才拿他有法子……”
“大家把他寵成皇帝了，他在這個圈子這麼久了，早該適應的。”谷維維開始在房間內踱步，滿腦子都是他的樣子。
“別人可以不清楚他，你還不清楚嗎？他很難信任別人啊。”
谷維維閉上眼，許多記憶從腦子裏一閃而過。
身為紅遍亞洲的明星，東方碩的生活沒有任何私隱可言。
乾媽前陣子才跟她提過，東方碩六年前曾經和一名小明星短暫交往過，兩人當時低調的戀愛就連乾媽都不知情。
不料，兩人分手之後，這名小明星竟然拿出之前偷拍的照片專賣給雜誌社，並且高姿態地對外宣佈她和東方碩的戀情。
乾媽說，當那期八卦雜誌以東方碩穿着短褲、T恤，躺在沙發上，胸口擺在一本書打盹的家居樣子當成封面時，他有一個月的時間足不出戶地待在他的豪宅里，除了乾媽之外，誰也不見。
因此，當她擔任他的助理時，才需耗費那麼多心思，終能得到他的信任。
偏偏她還是傷害了他……
“維維，只要兩個月，好嗎？我實在找不到其他人了。”柳鳳英着急地說道。
谷維維握着電話，說不出答應，卻也沒有法子拒絕乾媽。
只是，上一回東方碩與她素不相識。
這一次，他與她之間曾經有過一段婚姻，即便很短暫，卻擁有太多的酸甜苦辣，刻骨銘心到讓她仍會在夜裏哭着驚醒。
一個人一輩子被狠狠傷心一次，就已經夠慘了。她還有本錢接受第二次傷害嗎？畢竟，離開東方碩，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太愛。
“乾媽，他知道你打算要我擔任代理人嗎？”
“他知道，而且一句話都沒反對。我想，他對於當初逼走你一事，心裏是很內疚的。”
谷維維胸口一痛，她重重地咬住唇，不許自己再去回想當初的痛苦。
“維維，乾媽從沒求過你，就這一次好嗎？”柳鳳英問道。
她還能怎麼樣呢？東方碩是乾媽事業上的驕傲成就，她實在沒法子置之不理。
“乾媽，你放心開刀，好好照顧身體，我會幫忙到你重回工作崗位的那天。”谷維維說道。
“好，我明天就把他最近的行程先傳給你，然後再跟你討論有哪些需要決定的行程……”
柳鳳英開始簡單地說出她的想法，谷維維聽得很認真，但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記住了多少，她只知道自己又要和東方碩朝夕相處了。
她向來只求人生平靜無波，怎麼老天爺送到她面前的，卻是一波接一波的驚濤駭浪呢？
平凡的人生，真的有這麼難嗎？
半個月後——
谷維維站在東方碩即將入住的黑色三層樓豪宅里，檢視着最後細節。
即便知道這男人有錢得過火，演藝收入加上投資得當，隨便彈根手指，便可以買下這戶有着游泳池的房子，但她還是忍不住因為他這種買房子像買咖啡的舉動而感到不可思議。
這間豪宅佔地一百多坪，擁有一座花園、一個標準游泳池、一間視聽室、一間工作室、一間客房、一間差不多跟她家公寓一樣大的卧室。
警報系統當然是最頂尖的，負責打掃維護的公司都簽了保密條款，保鏢則住在一樓的客房裏。
東方碩應該再過兩個小時會到，助理羅菈剛才傳過簡訊給她。
不知道東方碩對於她要擔任他的代理經紀人一事，有什麼看法？
這個星期來，她忙着熟悉東方碩身邊的大小事、忙着處理公司職務的交接，忙着跟關傑說明離職的原因，忙着應付那些知道她即將出任東方碩臨時經紀人時，蜂擁而來的攀緣關係。
沒有一件事推得掉，真的好累，累到她只能在夢裏忖測東方碩再度與她碰面可能會有的情緒……
谷維維坐在沙發里，幾天以來的失眠讓她斜倚在抱枕里，不自覺地閉上眼睛。
關傑說她連東方碩的經紀人都可以替代了，沒道理不能做東方碩的唱片企劃。所以，關傑允許她暫時“留職停薪”，但是企劃案還是得先做出來。
因此，她已經連續幾日每晚都只能睡四小時。
更別提，夢裏的東方碩總是對她怒目相向，讓她連覺都睡不安穩。
谷維維揉着眼睛，雖然想抗拒睡意，但還是因為疲憊而不由自主沉入睡眠之中。
昏昏沉沉間，她夢到半年多前的自己推開東方碩卧室的橡木門，準備叫他起床——
谷維維皺了下眉頭，感覺臉頰有些發癢，她伸手揮開那擾人的騷動。手腕卻在瞬間被人扣住。
她一驚，驀然睜開眼。
東方碩那張無與倫比的俊臉正緊貼在她面前。
她睜大眼眸，一時之間還分不清楚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東方碩就在她面前，不再是熒幕上那個沒有溫度的男人。他手掌的溫度是冷的，但他的眼、他的眼——
似火。
東方碩發亮的雙眸逼到她面前，大掌握住她的下顎，拇指撫過她冰涼的肌膚。
“怎麼連睡覺都皺眉？”他說。
“我夢到你……”
“夢到我，所以皺眉？”他臉色一沉，眼眸一眯。
“夢到我們第一次見，你叫我滾。”谷維維用力眨着眼，不想讓淚水有成形的機會。
“幸好不是夢到我們離婚那天。”他的火眸一寸寸地打量過她的細緻五官，從她顫抖的雙唇知道她此時激動的心情。
“離婚那天，你說你無法忍受和我處在同一個空間裏，你要我滾開……”
一顆淚水滑出她的眼眶，她很快地別開頭，但他的動作卻更快——
他俯首吻去了那顆淚水。
這個吻溫柔無比得讓她屏住呼吸，只能睜着水眸靜靜瞅着他。
“你比誰都懂我，我生氣起來總是口不擇言的。不許生我的氣！”他捧住她的臉龐，執意看入她的眼裏。
谷維維看到了他的悔意，在他的眼裏迷路，感覺自己像喝醉酒的人，需要用盡意志力才有法子擠出理智來。
“都離婚了，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了。”她啞聲說道，不認為自己還有力氣再和他轟轟烈烈一場。
東方碩眼裏閃過一陣怒火，他鬆開握住她下巴的手掌，卻沒有移開緊盯着她的視線。
谷維維感覺到他的怒氣，但她卻只是一語不發地垂眸而下，佯裝不知情。
他曾經說過肚子裏的蛔蟲都沒她了解他，總是他眼神才一動，她便清楚他想的是什麼……
“我要告訴你一件我從沒跟別人提起過的事。”他說。
她擰着眉，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膏藥。
“六年前，我曾經愛上一個剛出道的女明星。她包容我的一切，待我就像親人，我和她認識兩個月就跟她求婚。”
谷維維的指尖刺進掌心裏，強忍住那股因為嫉妒而起的心痛。
“訂婚前幾天，我意外聽到她跟朋友的談話。她教導她的朋友，要捉住我這種名人，就是要把我當成一般人，假裝自己對財富、名聲完全沒有野心。還要說自己愛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他的明星光環……”東方碩下顎緊繃著，頸間青筋也因壓抑着情緒而浮動着。
谷維維下意識地將手掌貼上他的手臂，知道他如今說的是那個將他的生活照賣給雜誌社的小牌女明星。
東方碩反掌握住她的手，將之貼在臉頰邊，嘎聲說道——
“她還告訴她朋友，和我這種名人戀愛時，最好把經紀人也一併蒙在鼓裏，這樣才有法子在最短時間內得逞。我這時才知道，這女人的居心叵測。當天，我和她分手，之後我再也不相信任何女人說愛我的話——直到你的出現改變了我。”
東方碩傾身向前，用額頭貼住她的。
“難怪你當時知道我是你的影迷時，反應那麼激烈。”她伸手撫着他的髮絲，覺得他真的好可憐。
“你願意原諒我當時的怒火攻心及惡言相向嗎？”他鎖着她的眼問道。
“我願意原諒，但是……”她捂住他的唇，不讓他開口。“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重新開始的勇氣。”
東方碩望着她眼裏的驚慌，他強迫自己鬆開手，拉開彼此距離。
“我不勉強你。”他說。
谷維維驚訝地睜大眼，不能相信他居然這麼快就放棄了。她咬住唇，強壓下胸口那股失望的痛楚。
“那麼我們以後就……公事公辦？”她顫聲說道。
“你想公事公辦就公事公辦吧。”他心平氣和地說道。
谷維維的鼻尖一酸，胸口悶到她差點喘不過氣，但她強迫自己打起笑容。
“很高興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谷維維朝他伸出手。
東方碩瞪着她客套的舉動，嘴角正要往下一抿時，卻又很快地上揚而起，給了她一個能顛倒眾生的露齒笑容。
她看着他的燦爛笑容，心卻更痛了——這是明星東方碩的笑容，而不是她所知道的東方碩。
東方碩沒放過她眼裏失落的神情，他心裏閃過一陣狂喜，但他什麼也沒表示，只是緊緊握住她的手，淡淡地對她說道：“以後就請多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