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黎安娜激動地看着古軍,發誓她再也不能喜歡他更多了!

他的演出無懈可擊!

如果她這輩子只能聆聽一場演唱會,那麼她的選擇就是古軍!

古軍拿起手巾拭唇,目光沒有停留在掌聲如雷的觀眾身上他看着她。

她臉上掩不住的狂喜、她眼中激動的淚光,比台下成千上萬的讚美更讓他醺醺然。

她的感動甚於他的千百倍,可他因為這樣的她而感動。或許他仍然無法去愛一個女人,但是,他會記得她,記得這個澎湃的夜晚!

結束了!

一場他出道至今,最縱情也最出色的演出。

古軍環顧着台下起立喝採的觀眾,第一次打破了面無表情的慣例——他揚起唇角,朝他們露出笑容。

掌聲於是更加瘋狂。

古軍彎身行了個標準的宮廷紳士禮,看過他演出的人,都知道那代表了他即將退場,他的演出向來沒有安可。

「安可!安可!安可、安可、安可、安可——」

此時,捨不得他退場的樂迷們,不顧一切地狂喊出聲。

古軍朝黎安娜一頷首,暗示她收起琴譜起身與他一併退場。

她站起身,仍然用她泛着粉紅的臉孔崇拜地看着他。然後,她輕啟朱唇道:「安可!」

古軍挑起眉,以為自己的聽覺出了差錯。

「安可!」黎安娜清脆的嗓音,清清楚楚地帶領着台下群眾要求着他的回應。

「胡鬧。」古軍濃直的眉微蹙,他低聲喝道。

「不是胡鬧,是興奮得快瘋了,沒有人希望今晚就此結束,對不對?」她朝着台下問道。

「對!」巨大聲浪讓舞台亦為之震動。

「我從不唱安可曲。」

古軍對着台下說話——又一個「第一次」。

「為什麼?」她大聲問道,閃亮的大眼渴望地看着他。

「因為最好的已經呈現在表演中,最後一曲的收尾也代表了我情緒的終結,狗尾續貂是無意義的事。」

古軍的話,冷水一樣澆熄了泰半歌迷的熱情。

「可是掌聲那麼熱烈,我們的心情都還這麼慷慨激昂。」她失望地抿着唇,楚楚可憐地凝望着他。

「有一部分的掌聲屬於你。」

古軍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推到身前,讓眾人高漲的情緒順水推舟。「她是不是今晚最成功的演奏者?」

掌聲和口哨聲,讓黎安娜又驚又喜地紅了雙頰。

古軍低俯下身,依着西洋禮節在她的兩頓落下了蜻蜓點水似的吻。

「安可曲就交給你吧!」他在她耳畔說道。

頎長身影在數千人的注目之下,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黎安娜站在舞台中央,與台下群眾面面相靦。她不是害羞的人,也就順着她現在的心情,巧笑嫣然地笑了出聲。

「很遺憾,那個固執的人不肯演唱安可曲。但是,我想這絕對不影響我們對他的愛。至少,我現在還是很想撲上去給他一個吻,大聲說出:“我愛古軍”。」

正跨入後台的古軍,聞言一僵,不自覺地回頭看着正在聚光燈下發亮的地。

「我想獻給他一首曲子,當作今天完美的收尾,同時也謝謝你們陪我度過了這麼棒的夜晚。」

他聽見歡樂的吆喝聲,而後在數秒鐘屏氣凝神的靜寂之後,顧爾德的「巴哈的郭德堡變奏曲」開始流瀉而出。

他不知道她如何得知這是他最鍾愛的曲子,或者這一切只是巧合?

古軍站在原地,無法跨出腳步離開。

「古軍。」唐文龍輕拍了下他的肩,眉眼間有着擔心的愁緒。

「什麼事?」他漫不經心地問道,仍在聆聽着她奏出的音符。

「歐陽玲走了。」唐文龍低聲說道。

古軍全身一震,十指陡然緊握成拳。

心臟被一雙無名手緊緊掐住,血管內壁全被擠出指縫,刨心的痛苦在瞬間蔓延全身。

「她……什麼時候走的?」他踉蹌地後退一步,埃着牆壁不讓自己身軀搖晃。

「你唱最後一曲的時候。」唐文龍快手將他扶人休息室,擔心地看着他青白的臉孔。

古軍沈坐在沙發間,征愣地望着自己止不住顫抖的大掌。

死亡,就代表了結束嗎?那他心中的那些永遠結不了痂的傷口,該怎麼處理?

用他對一個死人的恨,來治療自己嗎?

「她的遺言是向你說“對不起”。」唐文龍默然地站在一旁。

「對不起……去她的對不起!」古軍淬然把臉龐埋入大掌之間,負傷的低嚎顯得模模糊糊。「她毀了我一輩子!一句“對不起”算什麼!」

「哇!你都不知道外頭的掌聲……」黎安娜和她嬌脆的笑聲一塊兒飛奔進休息室里。

「發生什麼事了?」她打住了話,喜悅早被他此時的模樣嚇得煙消雲散。

唐文龍用眼神暗示她安靜,她卻自顧自地坐在古軍的身邊,自動自發地握住他冰冷的手掌。

「你不舒服嗎?」她柔聲問道。

古軍抬起泛着血絲的闔瞳怒視着她。「滾開!」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特別是她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小姐。

大掌一撥,將她半邊身子推落沙發。

「我可以幫得上忙嗎?」她乾脆半屈着膝,跪坐在沙發上凝視着他。

「你能夠讓死人復活嗎?或者你建議我來場笞屍之舉!」古軍擰惡的眼逼到她的身前,全身的血管理流動着儘是「恨意」。

「誰去世了?」她肅然問道。

[一個早該死了千萬遍的女人。」

他恨恨的詛咒着,不願想起的人影卻不停浮現在腦海里。

[不準想!不準想!」他的大掌毫不留情地重擊上自己的頭腦,那一聲聲的砰然巨響聽得人心驚膽跳。

那種不要命的打法,任誰看了都要心痛的。

「沒有什麼事值得傷害你自己的。」她想阻止他的自戕行為,兩隻手臂卻被他失了準頭的拳頭打得又紅又腫。

「我連傷害自己的資格都沒有,難道只能由着別人擺弄我嗎?」

古軍粗暴地將她推下地板,他暴戾地嘶吼出聲,凌亂的發、狂亂的眼神,讓他像頭負傷的獸。

黎安娜抱着疼痛的身子,坐在地上仰望着唐文龍,用眼神詢問着——發生什麼事了?

唐文龍只是搖頭嘆氣,他猜測過當年發生的事情,卻從不敢直問古軍真相為何。

「你那是什麼眼神?你想刺探什麼,直接問我啊!」古軍挺直腰桿,傾身扯過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身前。「我十五歲時被歐陽玲領養。她是個有表演欲的女人,喜歡不分日夜地在我面前和其他男人上演一些連三級片主角都要汗顏的把戲。什麼見鬼的“冰山王子”!我只是一個女王腳邊身不由己的卑微奴隸!」

「不要說了。」她搗着耳朵大叫。

「光是聽到這裏,你就無法忍受了嗎?」他扯開她的手掌,對着她的耳朵吶喊出聲。

「我不能忍受你傷害你自己!」

黎安娜激動地測過身對他回吼着,雙手卻小心翼翼地將他的臉龐包覆在雙掌間。

古軍瞪着她近在咫尺的期望水眸,心頭一緊,鼻喉之間湧上一股不熟悉的酸楚。陳玉真走後,再沒有誰像這樣把他當成玻璃人兒呵護的。

陳玉真離開人世了……歐陽玲死了……沒有永遠的愛怨情仇,只有他被迫因為別人的來來去去而傷痛。

他不要再在乎任何人,尤其是黎安娜!

「我不需要同情。」血管中憤怒的岩漿不停地流動着,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平靜。

「我偏要同情你!就要同情你!」她矇著淚光的眼眸凝睇着他,哽咽地倒抽了一口氣。「誰讓我喜歡你!」

「喜歡?哈。」他板起臉孔,硬下心腸,粗暴地回答:「當年,歐陽玲的“喜歡”可讓我終身難忘。」

「她的變態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麼要自卑?為什麼要自責?」

「誰說我自卑了?誰說我自責了?」古軍驀然起身,橫眉豎目地看着她。

黎安娜煩亂地拂開頰上那些一凌亂的髮絲,乾脆一把扯落頭上凌亂不堪的盤髻。

一頭冶艷長發和冒火的雙眼讓她像個女斗土。

「你就是自卑!你就是自責!所以你因此遊戲人間、因此不敢愛人!因此只敢攬着我午覺、只敢和我調笑而不敢認真付出!你因此不敢說你其實有一點喜歡我!你因此不敢和我發展一段“正常”的感情!」

當心底的話狂喊出口,她傻了眼、他噤了聲,唐文龍則後退一步抱住自己的雙臂。早該知道他們會成為一對的……

「我是個笨蛋!」黎安娜泄氣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臂,她怎麼現在才想通?

「你說的“正常”的感情,我要不起。」古軍低吼一聲,怒不可遏的大掌發狂似地揮開觸目所及的一切。

黎安娜看着一地破碎物品的殘骸,她彎下身撿起一隻倖存的杯子。

「你連試都沒試,如何知道你要不起?」

她才將杯子在桌上擺好,他卻一把搶過,狠狠地摔向牆角——

白色瓷杯眶啷一聲碎成片片,黎安娜的身子驚跳了一下。

「我要不起你,因為每個女人的身體都會讓我想起那段日子!」所以他從不和心動的女子發生牽扯,這樣他才能肆無忌憚地發泄出體內的慾望。

古軍黯下臉色,海般深眸有着暴風雨後的平靜。

「找個女人給我!」他對唐文龍命令道。

他現在不想思考,他只想耗盡自己的所有精力,而性愛是最好的放縱途徑。

「你找女人做什麼?」黎安娜慘白着臉色,擋在他身前。

「做“愛”!」他刻意讓最後一字的發音顯得猥瑣不堪。「怎麼?莫非你又要毛遂自薦嗎?」

「有何不可?」她勇敢地仰起下顎,雪白的胸脯在黑色禮服下劇烈起伏着。

「我不要你!」

古軍暴戾地推開她,她低呼一聲,眼看就要踩入那堆玻璃碎屑中。

「小心!」他快手扯住她的手臂,她整個人落到他的胸前。

「你在乎我的。」她的手臂緊緊攬住他的腰,再不讓他離開。

「我最討厭自以為是的女人。」

「我沒有自以為是,我說的是事實,否則你為什麼不敢要我?」她挑釁地揚起下顎,激動得心臟幾乎要跳出胸口。

「你——」古軍眯起眼,怒氣與悲傷從眼中一閃而過。他扯過她的手腕,在她的驚呼聲中暴戾地咬住她的唇瓣。「這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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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安娜嬌弱地躺在雪(口床單上,淺淺喘息着。

柔嫩軀體上的點點紅痕是日夜纏綿后留下的痕迹,全身的酸痛亦然。

昨夜她經歷了一場性愛馬拉松,幾度暈厥在飯店的大床上,卻又被他過人的精力折騰得頻頻在呻吟中醒來。

快感和痛苦一再交錯並存,她不習慣那樣的狂野過程,肉體的撞擊間頻繁激烈得讓她無法思考。只是,高潮過後,她看着身旁那個抿着唇,不發一語的他,卻心痛的想大哭一場。

她的每次喘息與快感,都像他算計下的反應。沒有溫存的話語、沒有愛憐的撫摸,他像個機器般地進行着一回又一回的性愛過程。

十五歲的古軍,一直坐在床邊監控着他們兩人的一舉一動。

黎安娜的嘆息吐在心中,她側過身看着他陰闐的面容,忽而伸手覆住他的手掌。

古軍瞪着她欲言又止的眼神,火灼一樣地抽回自己的手。

避開她的眼神,他煩躁地倚着床頭櫃坐起,燃一根煙讓煙霧瀰漫。

這一天一夜,他讓她在情慾不滿之下哀求着他、讓她在某些屈辱的性愛動作中因為快樂而哭泣出聲。他以為像她這種與生俱來的天之驕女,會因此而流露出與其他女人相同的自我嫌惡和貪戀肉慾的矛盾姿態。

可為什麼她看他的神情絲毫未變?為什麼她看他的眼神沒有一點唾棄?

「我現在突然很感謝我大學的學長,我今天如果還是個處女,早就被你嚇呆了。」黎安娜半真半假地說道,抽走他指間的香煙抽了一口。粉唇微噘的模樣,有種自然的魅惑。不勾引、卻很吸引人。

他痛恨這樣的她,因為她讓他目不轉睛。

「你不需要故作輕鬆,也沒必要把你的地位擺到和我平等。你只是個被發泄的女人。」他殘忍地說道。

「那麼,你滿足了嗎?」黎安娜心平氣和地說道。

「光是一個女人是無法滿足我的。」他捻熄香煙,蓄意粗鄙地用煙蒂熟練地挑動出她蓓蕾上的快感。

黎安娜輕打了個哆嗦,咬住唇拿開他的手,反用她的手掌平貼上他的胸口。

「我問的不是你的身體,而是你的心。它,滿足了嗎?」

「那不關你的事。」

古軍瞪着她,倏地起身背對着她。

上天為什麼在他堅信自己沒法子去愛一個女人時,遇見了黎安娜?

「那些床第之事或許是歐陽玲教給你的,但是沒人強迫你一再重複那些過程,不是嗎?」她把臉頰偎上他赤裸的後背,不讓他離自己太遠。

「看着別人和我同樣沉迷在性戀之間,讓我覺得自己沒那麼不堪,反正每個人都有着獸性的一面。」他挺直着背脊,努力想忽略背後那來自於她的溫暖體溫。

「性愛是件自然而美好的事,為什麼一定要為了發泄或是報復來做這件事呢?」

「你不會懂的。」

「因為你沒給過我機會懂。」

黎安娜繞過他的身子,神情肅然地跪坐在他面前。

古軍瞪着她潔白無瑕的豐美身段,他暴吼一聲。「穿上你的衣服!」她嚴重影響了他。

黎安娜聳聳肩,下床后隨手抽來白床單,密密將自己里了兩圈,瞬間從未着半縷的維納斯變身為嬌美的希臘女子。

「告訴我那一年的事……」她緊握着他的手,怎麼也不鬆開。

古軍被動地由着她拉到床邊坐下,讓她為他的赤裸覆上一條薄被。他怔仲地看着她,猜測他何時會從她眼中看到他預期了許久卻不曾出現的鄙視。

黎安娜抱膝而坐,靜靜地陪伴着他的出神。

他會說或不說?

「我剛到歐陽家的時候,歐陽玲要我叫她媽媽。」就把所有傷口的膿血全都刨挖而出吧!反正大無畏的她已經看到傷口了。

「歐陽玲親切而美麗,我以為我終於會有一個家了。」他凝視着她,卻像透過她在瀏覽腦中的故事——一個他從不曾清楚說出口的故事。[一開始,我以為她的擁抱是親切的母愛表示。所以,我羞愧於自己身體不自覺的生理反應。許久之後,我才知道她柔軟的胸口是故意偎上我的手臂,她潔白的大腿是蓄意貼上我的下半身,這些都是她勾引青少年的手段。」

黎安娜專註地凝視着地。他無神的雙眼,透露出多少年少的自卑自棄啊!

「女人為了確保青春仍在,會採取許多手段,而歐陽玲想從年輕男孩對她的亢奮上找到她仍然年輕的自信。她試過勾引我和她發生關係,可我怎麼樣也無法對一個我曾經喚過媽媽的人做出那種舉動。所以,在她赤身裸體趴在我身上時,我嘔吐在她的床上。」他眼中恨意並未因為時間而減緩,熾烈的目光足以殺人。「這樣的舉動惹惱了她,我被迫成為她男歡女愛過程中的必要旁觀者。她威脅我,只要我轉過頭、只要我逃走、只要我看得不夠專心,她按月捐給孤兒院的錢,就會從五位數字變成零。」

古軍喘了口氣,拳頭上的青筋畢露。

「她讓我嗯心,她的變態無可置疑,但是我在觀看那些性交的過程的反應也讓我自己作嘔,我居然會因此而興奮!」

他突然一拳揮向自己的頭顱,黎安娜一驚,整個人撲到他身上,將他壓平在床榻上。

黎安娜坐在他的腰間,瑩亮大眼火炬般地直視着他,清亮的嗓音像是在教訓人。「那女人不值得你為她傷害自己。經過這些年,你該知道身體反應是很難控制的。況且,你那時候才是個十五歲的孩子。」

[這些話我對我自己說過一百次了。」他唇邊的冷笑與心中的悸動正成反比。

「那麼,你現在應該更加肯定你自己沒有錯。因為我正巧也這麼覺得。」她大聲地說道,吼得喉嚨都發疼。「那女人不值得你為她傷害自己。」

古軍目不轉睛地看着地,一語不發。自傲是他掩飾自卑的一張面具,然則在她面前,他連戴上面具的力氣都喪失了。是好?是壞?

「為什麼不逃走?」她問。

「當她發現我嫌惡的眼神和我無法控制的生理反應,居然能帶給她莫名的快感時,她怎麼捨得我走?我上下學都有專人接送、監視,我沒有獨處的時間。在同學眼中,我是身處在富裕世界的孤僻少爺,沒人願意接近我。直到那一天,她帶回另一個少年,要我看着他們兩人玩着她獨創的性愛遊戲。」古軍別開眼,在頸上青筋頻頻鼓動之時,話就這麼吐出口:「那人是我們班上的一個小流氓。」

黎安娜驚喘出聲,全身背脊都泛上涼意。太殘忍了!

「我殘存不多的尊嚴在那一晚被徹底摧毀,我拿起刀子往自己身上猛刺,在送醫途中,我不要命地在行進中的車道上跳車。幸運地,我被陳玉真的車子撞到,我在神智陷入昏迷前,要她救我離開。然後,我的生命從這一天開始改變。」

「我知道不該褻瀆死者,可是我真的想甩歐陽玲兩巴掌!」黎安娜激動的拳頭在空中飛舞着。

「算了,都是陳年往事了。」他閉上眼,不想看她的反應。好累。

那些污穢的事,真的是他的人生經歷嗎?他都如此無法釋懷了,她又怎能不在意?

「為什麼我覺得你一直在等待我奪門而逃?」她的指尖輕獨觸他隆起的眼窩。

「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我還有餘力配合。」他面無表情地睜開眼,俐落地將她的臀部壓向他的亢奮。

[這可是你說的。」黎安娜彎身,在他的額問印下一個吻。「我想,我愛上你了。」

「你搞什麼鬼!」他怒吼一聲,十指扣住她赤裸的香肩,把她推到一臂之外。

「你希望我刪去“我想”二字嗎?」黎安娜看着他因為震驚而凝滯的面部表情,輕笑聲自然而然地滑出唇邊。

「古軍,我愛你!」她用笑聲替自己的宣言伴奏。

「我不要這種同情的愛!」古軍臉色一沉,就要起身。

「我對你的愛,為什麼不能包括同情?我愛你,自然會心疼你的一切。」她雙手壓住他的胸膛,怎麼也不讓他起身。

她從不曾對誰產生過這麼強烈的情感,她為他心痛到只想好好呵護着他。她不想離開他,她想讓他的世界變得更好。

「放手!」他粗喝着。

「除非你和我交往。」黎安娜摟住他的手臂,使出撒嬌的絕招。

「你莫名其妙。」男女不是在交往之後,才會談到愛嗎?

古軍想掰開她的手指,她卻要賴似地硬要黏貼在他身上,除非他不留情地將她推下床,否則根本擺脫不了她。

「嘗試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她的黑眸固執地盯着他,仍然四平八穩地坐在他的腰間。

「我為什麼要和你嘗試?我身邊有一堆女人。」他眯起眼睛看着她神采飛揚的眼眸——

這樣的光彩真的是因為他嗎?

「那些女人可以陪你做愛,我卻可以陪你談情說愛。她們是你一夜情的女人,我可以是你的愛人、你的家人。我的功能性比較強,聰明人都知道要選擇我。」

「選擇你有什麼好處?」他和她不同,他是個太容易「習慣」的人。

「我會一天二十四小時愛你愛到你沒心思胡思亂想,我會愛你愛到你連睡覺時都會傻笑,而且保證夜夜好夢連連。」她捧住他的臉頰,不許他看着她之外的東西。她就是要催眠他,讓他沒有理由推開她。

啊……有個方式可以強迫他光明正大地接受她。

「你娶我吧!」黎安娜興奮地嚷叫出聲,開心地在他唇上啾吻着。

「你瘋了!」他左右閃躲着想避開她的吻。

「娶我。娶我。娶我。」黎安娜每說一次就在他唇上用力親一下,低垂的發不斷拂動他的臉。

「你煩得我沒法子想事情了。」他皺着眉,撥開她那讓人發癢的髮絲。

「我愛你。」她放輕了親吻的力道,柔軟的唇瓣誘惑地在他的唇間摩掌着。

[你不想天天看到我嗎?你難道想一個星期後,就一輩子再也看不到我嗎?光是想到要和你分開,我都難過得想哭了,你難道不會難受?你好好想一想啊!」她很少主動追求什麼,但是一旦出擊,就一定要成功的。對她面言,只有難做的事,沒有做不到的事。

古軍張開唇,還來不及說話,她靈巧的舌尖就已挑逗地滑入他的唇間與他纏綿。

「我不接受“好”,以外的答案。」她在他唇間低語着,一雙大眼卻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反應。

「那你還要我“想”。」

他扣住她的纖腰,一個翻身便將她置在他的身下,只想澆熄被她挑起的火熱慾望。

「我總不能強押着你去公證結婚啊!你還是要有某部分的心甘情願啊!」她喘着氣,扭着身子想閃開他挑逗的雙手。

「別作夢了,我們是不可能的。」

他沉下身子陡地與她的柔軟結合,快感來得又快又急,兩人的理智都為之渙散。

「娶了我,什麼都是可能的!」黎安娜仰起脹紅的小臉,斬釘截鐵地說道。

古軍看着她堅定的美麗臉龐,一時間竟眩惑了

幸福,真的是可能的嗎?

***

唐文龍才跨入客廳,看到的是正在打電話叫餐點的黎安娜。她的嬌容有些憔悴,神情卻頗平和。

「古軍呢?」他問。

「他正在睡覺儲備體力……」她眨眨眼,給了唐文龍一個大微笑。「準備當個新郎。」

「你說什麼?」唐文龍震驚地瞪着她。

「我跟他求婚了。」黎安娜一聳肩,恍若一切稀鬆平常。

「古軍接受了?!」唐文龍把顫抖的手放入褲袋中,卻藏不住臉上的慌亂。

「他沒拒絕,可能是在害羞……呵。」很難想像古軍那傢伙害羞的樣子,可是當她喚他「老公」時,他真是紅了耳朵,可愛得很呢!

甜笑在她嘴角打轉,並未因為唐文龍古怪的表情而改變。

「沒拒絕就是答應了。」古軍的個性,他比誰都清楚啊!

「我也是這麼想。我想約莫再求個兩次婚,他應該就會與我攜手共創美好的將來了。」黎安娜開心地揚起一個笑容,拍拍身邊的座位。「坐啊!」

「我早該知道的、早該知道的……」唐文龍搖着頭,倚着牆面的瘦高身軀略顯落寞。

黎安娜對於唐文龍反常的舉動蹙了下眉,唐文龍是在擔心古軍的行情因為結婚而下降嗎?

可……他看起來像失去了……愛人。

「他告訴過我關於這些年你陪他一同走過的點點滴滴。他總說,你是他唯一的朋友,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巨星古軍。」黎安娜試探性地說道。

「不要用這種他已是你所有物的口氣說話。為什麼是你?」唐文龍一拳擊上牆壁,痛苦地喘息着。

女人該如何面對情人的愛慕者?在這個愛慕者實際上不可能成為你的情敵、在這個愛慕者其實用心良苦地陪伴你的情人走過了坎坷艱辛時?黎安娜走到唐文龍身邊,沈靜地看着他。「古軍經歷了太多,他不可能再更離經叛道了。我運氣比你好,正巧生成了他能夠接受的性別。」

「我和他……」唐文龍對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瑟縮了下身子,並非所有人都能全盤接受同性戀情。

「若我和古軍結了婚,我們日後要相處的日子還很久,你和我將會是他最親密的人,我不想我們之間有任何猜忌和隱瞞。」她的聲調低柔,沒有加予任何壓力。

「你愛他,對嗎?」

唐文龍悲哀地一笑,點頭又搖頭。「那又如何?他永遠無法用我想要的愛情回報我。」

「可是你永遠會是他最好的朋友、最好的經紀人。你同時也是他生命中無法抹滅的人,古軍很珍惜這份情誼。」黎安娜拍拍他的肩,有的只是諒解。

「別讓他知道我對他……」把這份感情藏得極好的原因,正是因為害怕古軍會把他自己當成某種罪惡吸引者。

「我保證不說。然後,我還要謝謝你——」黎安娜認真地握住唐文龍的手。

「謝謝你愛他。」

一個星期後,當古軍應該離開台灣的那一日,他和黎安娜舉行了婚禮。

唐文龍是他們的伴郎,與他們共同踩在新人的紅毯上,接受着大家的祝福。

那天,在金燦耀亮的陽光下、在花團錦簇的玫瑰花園裏,他們三人留下了——最後一張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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