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時覺得還挺好賺的,年少無知就被推入火坑,莫名入了社。
往後,每年社團招募新成員,他就得當活體人型看板,想不賺這個錢都不行,
簡直是誤交損友。
孫蘊華順勢打量了一下。「不錯耶,正妹。」
長腿、楚腰、馬尾、大眼,笑容甜甜,十足秀麗俏佳人啊,他怎麼一提到就咬牙切齒?
「正個鬼,她是元老級腐女。」再正他都退避三舍。
他永遠忘不了,無意間看見某期社刊,發現自己化身為畫中主角,淫聲浪語跟系會長滾時的震驚心情,害他往後看到系會長,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只要想到自己一天到晚被意淫,幻想他後面的洞被男人怎麼用,他愉悅得起來才有鬼。
「……」
剛剛來的時候聽到小女生在竊竊私語,不小心捕捉到幾句「好瘦喔」,那時她還滿臉問號,沈雲沛是屬於高瘦斯文的體型沒錯,但有必要如此激情亢奮嗎?
現在她懂了,此「受」非彼「瘦」。
難怪他動作會刻意裝粗魯,斷絕腐女們對「極品溫潤受」無邊無際的遐想,不過看這情形,好像沒什麼用。
她抿唇,極力忍笑。心想,要是告訴沈雲沛,不曉得他會不會爆走?
「原來是在坐枱,陪笑賣臉啊?」見他一臉幽怨,忍不住就想調侃兩句,吃吃豆腐。「乖,姊姊花雙倍的錢包你的台,要不要跟我走?」
「我跟你走。」指掌扯住她袖口,一點掙扎都沒有地傾靠而來。
孫蘊華往努力「拉客」的女社長瞥去一眼。「那這邊呢?」
「管她!」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人的忠犬特質好濃厚,隨便勾勾手指頭,他就乖巧地被她拐着跑,一副天涯海角隨你去的模樣。
孫蘊華心房酸酸軟軟,蕩漾着不知名的柔軟浪潮,比水還柔。
「開玩笑的啦。」柔柔地撫弄他發梢,笑道:「說好要煮一桌菜給你吃的,我先去買菜、準備晚餐。你慢慢來,這裏忙完再來找我就好了。」
「我還是比較想跟你走。」他低噥,不太情願地鬆開手,目送她走得好遠好遠了,才不舍地收回目光。
少根筋小學弟忽然變機靈,見他情緒似乎止跌回升,緩慢挪回他身邊,不是很肯定地問:「剛剛……是不是有人偷偷放閃?」
雖然年齡好像有點不太襯,可那分明就是一枚微量閃光彈,他現在眼睛還有點花花的睜不開。
沈雲沛似有若無地哼了一聲,撈回課本繼續看。
居然……沒否認?!
小學弟狠狠驚到了,恍然頓悟他們這坐懷不亂、清高到可以發聖光的學長,原來並非不近女色,而是好這一味輕熟齡美女?!
沈雲沛來的時候,她還在廚房忙碌。
「這麼快?我還沒準備好耶。」他來的時間比她預期的快很多。
「沒關係啊,你慢慢來。」他臉皮薄,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的迫不及待。
可是在她的預期裏面,應該要萬事倶備,餐桌上擺好蛋糕,等他一走進門時對他唱生日快樂歌,讓他許願吹蠟燭才對,而不是現在這樣——手拿鍋鏟、身穿圍裙、頭上夾着醜醜的鯊魚夾來開門。
「你再去附近晃兩圈,一個小時后再過來好了……」
「不要。」他一口回絕。「我在旁邊看書,不會妨礙你。」
「……隨便你。」反正都這樣了,也懶得再挽救什麼氣氛。
沈雲沛坐在客廳,看着那道在廚房忙碌穿梭的纖影。開玩笑,他怎麼捨得錯過這一幕珍貴的畫面!
她真的會做菜,切菜、拿鍋鏟有模有樣,由香味研判,應該不是唬人的。
他心房暖熱,被「孫蘊華為他洗手作羹湯」這件事激蕩出滿滿的感動,片刻也不捨得移開視線。
明明是再尋常不過的家常畫面,就是有種無以名狀的幸福感,腦內小劇場幻想着小夫妻般的居家生活……
孫蘊華煮完一道菜,身後有隻手適時接了過去,主動端菜擺碗筷。後來送蛋糕的人員來按鈴,她剛好把蒜頭丟下鍋爆香,於是壽星還自己去開門簽收,她已經無力地不想去吐槽這救不回來的慶生氣氛。
拆開外盒時,他怪異地回瞥她一眼,她發現了,目光直覺落在他手上的生日獵燭。「怎麼了嗎?」
「多一歲。」
啊?「你不是大四了?」那不是應該二十二?她原先還猜二十三。
「……我國小跳級讀。」
「……」對,何曜宇好像有說過,他很會讀書,沈家雙親對他寄予厚望之類的,跳級求學沒什麼好奇怪。
「你好小。」她小小被雷打到。「小了我七歲……」
他扭回頭,完全不想接她這個話題。
好吧,是她白目了。孫蘊華默默閉嘴炒她的菜。
她煮了四菜一湯,基本上沈雲沛不挑食,吃得很捧場,但她還是留意到,他待別偏愛金沙蝦球,吃的時候他嘴角有微微彎起,隱隱露出頰畔的小酒窩。
原來他也有這麼可愛的時候,吃到喜歡的食物會笑彎眼眉,一臉滿足。
飯後,他自告奮勇去洗碗,說是她煮菜、他洗碗,很公平。
她趕緊乘機把蠟燭插上、點燃,再關燈。如果連這個步驟都讓壽星來做,那真的是完全沒救了。
沈雲沛滿手泡泡,看着她捧蛋糕走來時,在幽暗微光中花了一秒思考要先洗手還是先許願。
孫蘊華已經唱完生日快樂歌了,他來不及洗手,只好先轉身面對她,一如往年,將第一個願望給母親,願其百歲無憂;第二個願望給身邊每一個他在乎的人,平安順心;第三個留給自己的小心愿,他悄悄地,在心底祈願。
吹完躐燭,她總算肯放他去把碗洗完。
回到客廳,兩人盤腿坐在地板上,一同分食蛋糕。
「喂,你的第三個願望是什麼?」
他笑笑地,沒回答。
「講啦,說不定我可以幫你達成。」
他還是用笑容帶過,挖一口蛋糕來塞她不停追問的嘴。
「不然我們來玩「探索內心世界、了解彼此、增進感情、促進人類和諧世界真善美之心靈交流遊戲」,說謊的話一輩子陽痿。」
不就是真心話大考驗,廢話那麼多。
「那你說謊呢?一輩子嫁不出去?」
「好啊。」跟你拚了!
她興沖沖地找出撲克牌,簡單地洗牌后打散在地面。「比大小。你先抽。」
他隨手抽了一張,翻面,十三點,連抽都不必,直接宣告她的死刑。
「你最害怕別人叫的小名是?」
他笑得很壞心,孫蘊華嘴角抖了一下,暗罵此人心機重。
這擺明了是在記恨她老叫「花美男」的仇,要用來反制她的。
「……小華。」
「為什麼?」
「你不知道說故事時,代稱詞第一名叫小明,第二名就叫小華嗎?!」
很容易對號入座啊!她小時候常常因為這樣被笑,曾經嚴正向父母抗議,不許再這樣叫她。「嗯,我懂了,小華。」
「……」她差點顏面神經抽搐。「再來!」
或許是壽星手氣旺,第二回依然他勝出。
他問的是:「談談你的家人。」
這一回,花了比較長的時間敘述。
她是獨生女,父母很疼、很疼她,她沒有兄弟姊妹,不是父母生不出來,而是想把所有的愛都給她,寶貝一個就夠了,這樣才能全心全意讓她擁有最完整的關懷。
她高中那一年,全家出去旅遊,遊覽車翻覆,父母急救后不治,只有她活了下來。
她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努力做復健,讓自己回復健康,活得精彩、充實,不辜負父母給她的這條生命。
成年以後,她用父母親以生命換來的保險金,買下這間房子,她想,父母不在了,心裏一定很遺憾不能繼續守護她,所以她用那筆錢交換一個遮風避雨、穩定安全的小窩,延續父母親的愛與守護。
回答完,繼續抽。
她一連抽了十來次,也一連輸了十來次,連小時候做過的蠢事糗事全被挖光了,他還是無堅不摧。
孫蘊華整個卯上了,挖出冰箱的氣泡酒,捲起袖子跟他拚。
「酒並不能壯膽,更不會讓你的手氣變好。」最重要的是,他還記得上一回和她拚酒的下場。
「我都不怕了,你怕什麼?怕失身?」她掃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挑釁。「你不想跟我上床?」
他手抖了一下,力持平穩地移開視線,不去看她勾挑的眼眉。「贏了我就回答你。」
耳根都紅了,還裝什麼鎮定!假正經。
孫蘊華心知肚明,也不戳破他,幾杯黃湯下肚,開始媚眼如絲,身段如水。「你少喝一點,小心醉。」
「我心情不好才會醉,心情好不會。」
最好是。
沈雲沛看她解開盤在腦後的發,十指抖散,抬陣睞他一眼。
只是幾個簡單的動作,她做來十足女人味,帶着幾分的醉意,眼波流轉間儘是風情,他心臟一跳,瞬間覺得喉嚨乾啞,一身躁熱。
她甚至,連根手指頭都沒有碰到他,就讓他心緒大亂。
要命。她對他太有影響力。他不甚自在地調整了下坐姿,努力不去看她,隨手抽了張牌。
孫蘊華跟着抽一張,翻面,笑睨他一眼。「風水輪流轉啊。」
「要問就快點。」早死早超生。
「嘖,輸不起。」
是你表情太機車吧?我贏了十來把都沒這麼欠揍。
沈雲沛腹誹她。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我的?」一槍直接命中要害。
「……」
「小心一輩子不舉。」她涼涼地再補一槍。
這個問題存在她心裏很久了。真正開始與他往來后,心裏比誰都明白他待她不同於任何人。
他很少笑,據說是因為太造孽,她曾經認真觀察過,他笑的時候,頰畔有淺淺的酒窩,還有不明顯的小虎牙,白凈秀氣,超娃娃臉的,別說女人,連男人都要心動了,超想把他帶回家親親、抱抱、秀秀。
他那晚會被她欺負得那麼慘,他自己也要負一點責任,誰教他要逆來順受,看起來單純無辜又可口,勾得她心癢難耐,體內的野性都被挑起了。
他自己大概也知道,不想招惹無謂的桃花債,從不對誰亂笑放電,除了她。純然的、稚氣的、愉悅的、無奈的、嘲弄的……各種笑,她都見過,他從不吝惜對她展現最真實的自己。
這樣說來……是不是從一開始,她踏進「星空戀曲」時,他就已經注意到她?
「第一天。我說本店禁帶外食,你偏頭對我笑的那一刻。」
果然!
這樣算來,少說也有兩、三年了。孫蘊華愈是一一回想,更加覺得——「你會不會太純情了?」
這年頭,還會一見鍾情、一鍾鍾三年的男人,應該絕種了吧?
「少廢話!」他粗聲回道,掩飾尷尬。
有人在難為情了。
被她搞得心緒大亂,接下來一整個兵敗如山倒。
「你的第三個願望是什麼?」
「……」
她威脅地往他下半身瞄一眼,於是他嘆口氣,認命道:「和心裏那個人,能夠再靠近一點。」
這麼不貪心?
「你是處男?」
「……算……半個。」另外半個,終結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