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柔和的水波沖刷着疲憊的身體,讓她保持清醒的難度變得越來越大,梅若曦的頭一點一點的,幾次都差點掉進水裏,不行,真的好睏,她困得什麼都沒辦法思考了,只想就這樣在浴缸里睡死過去。
「你和這家飯店有仇?」慵懶的男聲在門邊響起。
「哇!」梅若曦從瞌睡中驚醒,慌忙掩住自己身上的重點部位,「你不知道要敲門嗎?」
「你放了泡澡粉,不用遮了,我看不到的。」靳承軒好笑地看着她驚慌失措的樣子,半長不短的頭髮被她用一根鉛筆挽住,散發落在她白皙的頸間,不經意地散發出一抹嫵媚。
他剛才在另一個浴室洗完澡,又等了足足半個小時還不見她出來,心裏淡淡的牽挂讓他直接推門而入,沒想到這丫頭居然就這麼在浴缸里睡著了。
梅若曦低頭看了看,浴缸里的水呈現柔和的粉色,上面還飄着一層花瓣,幸好剛才看到洗手台上的泡澡粉,一時興起放了不少,不然就要被看光光了。
梅若曦不滿地轉過頭,氣惱地低吼:「你出去啦。」
門口的靳承軒一手端着酒杯,另一隻手撐着門框,他只在腰間圍着一條白色的浴巾,頭髮濕漉漉的,腰腹和手臂上結實的肌肉顯露無疑。
原來他在西裝下的身材這麼有料……梅若曦獃獃地愣了幾秒鐘,趕緊回過頭去,暗罵自己發什麼花痴,但是他此時給人的感覺和白天完全不同,整個人性感而危險,看得她的心怦怦直跳。
「我只是提醒你,不要淹死在浴缸里,這樣對人家飯店的聲譽不好。」靳承軒故意走到浴缸旁邊,嚇得梅若曦整個人都縮進水裏,她臉上的紅暈取悅了他,也讓他興起逗弄她的念頭。
「你、你要幹嘛?」梅若曦這才反應過來,結婚這種事情如果是真的,他們倆豈不是要……不不,他們不是真的結婚了。
不是吧?看着他的帥臉靠近自己,梅若曦緊張地大叫:「你別過來,不然我要叫了。」
「哦?」靳承軒一挑眉,拾起她掉在地上的浴巾,「你打算告訴保全,因為你的合法丈夫幫你撿起浴巾,所以你大叫表示感謝?」
「啊?」梅若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將浴巾掛在掛鈎上,然後轉身走出浴室。
又被耍了,如果她有力氣舉起浴缸,她一定把整個浴缸加上浴缸里的水,都丟到靳承軒的頭上!
梅若曦咬牙切齒地抓過浴巾,拜他所賜,泡澡的心情都沒了,可是現在出去的話,她該怎麼面對靳承軒?要是他提出過分的要求怎麼辦?
梅若曦換上飯店準備的睡袍,一時不太敢出去,可是她總不能在浴室待一個晚上吧?就算這個晚上可以,下一個晚上怎麼辦?
左思右想,梅若曦終於下定決心,反正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決定先跟他講道理,如果說不通……如果說不通的話,到時候再想辦法吧。
此時梅若曦完全沒意識到,她原本想和靳承軒討論自己的「自由」問題,卻在不知不覺中轉變成了「安全」問題。
緊張地從浴室里走出來,梅若曦四處尋找靳承軒的身影,最後終於在那張足足能容納五六個人的大床上發現他,可惡啊,在她絞盡腦汁地想怎樣脫身的時候,他居然就這樣舒舒服服地躺在大床上,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喂。」梅若曦彆扭地走近大床,不自在地拉緊睡袍的系帶。
她實在不能適應和一個基本上算是陌生的男人共處一室,何況這個男人還裸着上身,只穿着到膝蓋的短褲。
「有事?」靳承軒懶懶地睜開眼睛,瞥了她一眼,「有事明天再說,今天太累了,先休息。」
「可是……」梅若曦噎住,怎麼個休息法?她也很累,穿了一天高跟鞋,雙腿和腳趾非常需要休息,可是她只想要靜態的休息,不想要動態的休息。
關於這一點,梅若曦怎麼想也不覺得靳承軒的想法會和她一致,如果他真的提出那種要求,她該怎麼拒絕?她下意識地偷看四周,思考用花瓶敲暈他的可能性。
靳承軒揮揮手,像是驅趕礙事的蒼蠅一樣,說:「你去睡沙發,不要煩我,分了條被單給你,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睡沙發?梅若曦不敢置信地看看巨大的床,就算靳承軒把手腳全都攤開,恐怕也只能佔據大床一半的位置,再轉頭看看沙發,雖然面積也不算小,還有華麗的裝飾,可是和床一比起來簡直就是寒酸得可以,再配上那條皺皺巴巴的被單,梅若曦腦海中只浮現出三個字,憑什麼。
「憑什麼讓我睡沙發?」
「我不習慣和別人睡一張床。」靳承軒淡淡地說,順手拉過一顆枕頭遞給她,「喏,枕頭,忘記拿給你了。」
「那你為什麼不去睡沙發?」梅若曦終於發現,這個男人不但表裏不一,而且毫無紳士風度,照這種情況來說,難道不是男士主動去睡沙發嗎?
靳承軒翻了個身,打了個呵欠,「因為房錢是我出的。」
這叫什麼理論?因為他出的房錢,所以就能轟她去睡沙發?這可是她的新婚之夜啊。
梅若曦抱着枕頭,氣勢洶洶地從另一邊爬上床,還不忘拉過幾個靠枕放在中間,堆出楚河漢界,「睡不着你就去睡沙發,反正床我是睡定了。」
夜已深,藉着夜燈的微光,靳承軒打量着身邊的梅若曦,她抱着一顆抱枕,縮成一團,睡得十分香甜,不知道是哪個心理學家說的,嬰兒般蜷縮的睡姿說明她缺乏安全感。
他微微嘆息,輕輕撫摸她的瀏海,精明如他,怎麼會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如果不是他故意這樣激她,恐怕她接下來的日子裏都會去睡沙發吧,這般古怪精靈又倔強、愛逞強的女孩,在梅家那樣的環境下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手指輕輕劃過她細緻的臉頰,在她滑嫩的皮膚上眷戀不已,小扇子似的睫毛偶爾顫動一下,像只受驚的小鹿。
靳承軒的唇角忍不住勾起一個淡笑,這算是某種形式的一見鍾情嗎?想不到素來被人稱為無情公子的他也會有動心的一天。
低笑着在她額頭印下一個輕吻,既然老天把她送到他的面前,又讓她稀里糊塗地成為他的小妻子,他也就笑納了這個驚喜,商場裏的大風大浪他尚不看在眼裏,何況是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的捕獲,他有的是辦法收服這隻張牙舞爪的小野貓。
清晨六點,雖然刺目的陽光被厚厚的窗帘阻隔了大半,但生理時鐘還是準時將梅若曦喚醒,她半睜着雙眼,一時想不起來自己身處何地,身下滑過絲綢細滑的觸感,涼涼的十分舒服,只是腳下有個硬硬的東西,奇怪,她又把書帶到床上了嗎?
梅若曦下意識地踢了兩腳,卻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悶哼。
靳承軒不得不承認,他這小妻子的睡姿簡直是……驚天動地、毫無章法,不只是擋在兩人中間的抱枕被她踢了個七零八落,還睡着睡着就來搶他的枕頭,到最後她甚至把一條白皙的小腿架在他的腿上,把他當成了人肉腳墊。
好吧,搶枕頭他就忍了,實際上她主動湊過來,臉頰距離他只有十幾公分,粉嫩嫩的模樣可愛極了;當腳墊他也忍了,她的小腿纖細修長,他能感受到她細膩的肌膚令人愉悅的摩擦,那種感覺幾乎令他心猿意馬。
問題是她怎麼能過河拆橋,睡醒了就直接踢他呢?
「踹得舒服嗎?」靳承軒淡淡地問。
迷糊的眸子瞬間清醒,梅若曦終於想起來這是她新婚之夜的隔天,她和她的丈夫正躺在同一張床上。
「啊!」梅若曦尖叫一聲,發現自己離他的位置如此之近,近到能聞到他身上的男子氣味,她拚命向後縮,試圖拉開安全距離,「你、你醒了啊。」
「嗯,醒了。」
梅若曦偷偷拉拉身上的上衣、短褲,衣服還好端端地穿着,看來昨天晚上什麼也沒有發生,她忍不住鬆了口氣,從他漫不經心的態度來看,他對她或許並不感興趣吧。
也許就像四叔說的,他想在梅家面前興風作浪還早了幾年,沒有梅家的支持,他成不了氣候,他應該只是需要她梅家女兒的身分,不是想要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