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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七點的時候,我聽到樓下白色福特的引擎聲,是江子揚的車。

老實說我一點也不想去,這根本不值得我放棄“長男的媳婦”嘛,等會兒就要坐上他的車,開到什麼冷死人的陽明山上去,光是想到就可怕。

但我居然奇迹似的在六點的時候,乖乖的從電視機前面跳了起來,仔細的在新買的衣櫃裏挑了一件具說很有女人味的白色麻質線衫,再從二十幾條不同顏色的牛仔褲中選了一條黑色小喇叭褲,把自己包得緊緊的,要跟他上山已經夠委屈了,我可不要還被他吃豆腐。

其實是可以拒絕他的,我也不懂自己為什麼會毅然絕然答應了他,也許就是那麼一點不甘心吧,不甘心曾經被他迷得昏頭轉向,不甘心曾經為了他自殺,不甘心自己喜歡上的居然是這樣注重外表的敷淺男子。

正好,他貪圖我的美色,不知好歹的約了我,他難道真以為我忘了他對我做過的那些令我傷心欲絕的事?

這是他自找的,都是他自找的。

讓手機響了三四聲才接了起來,果然不出所料的,是江子揚。

在鏡中再次檢視自己,才假裝慌忙的跑了下來,拉開他白色的福特,擠出我自己看了都會反胃的笑容:

‘對不起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才不會勒,能等美女是我的容幸。’

顯然他收到我誇張的笑臉了,我噁心的想吐。

‘怎麼樣?今天要帶我去哪裏啊?’

‘想帶你見見我的朋友啊。’他握着方向盤。

‘小王嗎?’翻了個白眼,那類的色狼我看多了。

‘不是不是,是幾個我高中的死黨,我們約好每個月六號都會聚會的。’

‘為什麼是六號?’我是真的有點好奇了。

‘哈哈,這是有典故的。’他故作神秘的看着我,像是暗示我該繼續問下去。

得了吧,我一點也不想知道,不說拉倒。

當然我沒有這麼說,那句“不說就算了”含在嘴裏硬生生地吞回去,轉而以極度蠱惑柔媚的眼神,兩隻手矯柔做作的搖着他的手臂,裝出最嗲的聲音:‘說嘛,我想知道嘛,江子揚說嘛。’

讓我死了吧,這個發騷的女人是誰啊?

‘好吧,我說,那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Shit,不說拉倒。

‘好嘛,答應你就是了。’

‘不可以再叫我江子揚,是朋友就該叫我子揚喔。’

去你媽的,老娘才不幹勒。

‘好啦好啦,子揚就子揚。’

他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告訴我什麼“六號傳說”:‘其實是因為,我們這群死黨里,我和其中一個都是六號生的,我是六月六號,他是三月六號,我們才想定這這一天,還可以順便送禮物耶…’

他的聲音在我耳邊斷斷續續的,為了讓他閉嘴,也為了讓我不必再維持那讓我嘔吐的假笑,我決定闔上眼睛。

很快的,我就什麼也聽不到了。

我是被一陣敲打玻璃的聲音給嚇醒得,睜開眼睛時,一張張臉孔貼在車窗外,五六個男人不停的拍打着江子揚的車窗和車蓋。

我下意識的縮成一團,害怕的: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江子揚只是笑着對我說:‘你醒啦,我們到好久啰。’

他、他還有心情說這些喔?我都快被嚇死了啦。

想問他外面這群暴動的民眾是打哪來的,他卻做了一個找死的動作:推開車門。

‘你瘋啦,他們會跑進來的。’我立刻護住包包,還好今天只有帶兩千塊。

他回頭又是一笑:‘安啦。’

當他推開車門的時候,外面又是一陣歡呼,我倆像槍擊要犯似的給這些大男人直盯着不放。

江子揚笑着,繞過他的白色福特和這群人,走到我身邊的車門,輕輕的打了開來,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這是做什麼?倒底發生什麼事啦?’

‘你先出來嘛。’

他自做主張的拉住我的手,將我從車裏拉了出來,此時我已經沒有力氣去反抗,因為比起江子揚這個色狼,另外五六個陌生人要來得更可怕。

我寧可給一個認識的男人強暴,也不要給五六個不認識的男人輪姦。

奇怪的是,左右兩旁的人群居然讓出了一條路,好像星光大道似的,江子揚拉着我的手,走在這條路上,這倒底是怎麼回事啊?

當我們走到一家專賣熱炒野菜的餐廳前面,身旁的陌生人忽然都叫囂了起來,那聲音之大,讓幾個正在餐廳里吃飯的客人憑憑往外看。

‘小江,看不出來喔,馬子這麼正。’紅衣服的大叫。

‘就是嘛,還說不準帶女朋友,自己倒先帶了。’一個高個子也在旁起烘。

‘羨慕死啰,郎才女貌喔。’

幾知眼睛盯着我渾身不自在,我不懂什麼時候我又變成江子揚這傢伙的女朋友了,他非給我解釋清楚不可。

抓着他的衣領,在他朋友看不到的地方小聲的問:‘喂,在搞什麼啊?’

‘噓,幫忙一下嘛。’他的手不知好歹的攀上我的肩膀,給我硬生生的打下來:‘幫什麼忙?你又沒先說。’

‘巧眉,你看到那邊那群人沒?’他指着那群男人。

我點點頭:‘他們…他是誰啊?’

‘他們就是我那群死黨啊。’

‘然後勒?’

‘我們講好這種聚會不可以帶女朋友來的,可是…’

‘啊,’我大叫:‘那你還叫我來!’

‘你是我女友嗎?’

他含着笑,我知道我糗大了。

陽明山的黑夜比白天更美麗,九點以後,人群更多了。

我挨在江子揚旁邊,他正和他的朋友划拳助興着,杯盤狼藉灑了一桌。

江子揚果然高招,在這種場合硬是把我拖來做陪客,就算我說破了嘴、跳進黃河也沒人會相信我不是他女朋友了,好樣的,看我將來不把他整回來不可。

‘巧眉啊,這個是我們大哥。’江子揚指着一個黑黑壯壯的傢伙。

去,他們男人就愛稱兄道弟,哥什麼哥。

‘大哥你好。’我假笑,一口氣幹了一小杯台啤。

‘哈哈,小江你馬子真的好正啊。’

‘這個是豪哥。’

媽啊,怎麼又是一個“哥”。

‘豪哥你好。’又一笑,一杯啤酒下肚。

‘好漂亮喔,小江怎麼追到你的啊?’

‘這個是傑哥。’

天啊,這群人是不是惡意灌我酒啊,怎麼每個人都是‘哥’字輩的。

‘傑哥你好。’

‘哈哈哈,好,很好。’

我的媽啊,這個傑哥居然一隻手往我屁股捏去,然後若無其事的笑着。

這是什麼世界啊?這群色狼!

我怎麼會來到這種地方,我得快離開,一張張色眯眯的臉孔望着我,飄散的酒味令我暈眩的想吐,我得快離開,我真的要快離開。

藉故離開那個惱人的場所,想也沒想的就往大馬路跑去,遠離人群的喧囂,然後,眼睛所觸及的便是頂頂有名的陽明山夜景了。

望着人工所雕塑出來的美麗夜景,一條線是一條馬路,一點亮光是一個家,五彩繽紛的廣告看板,將整個大台北包裝的富麗堂皇。

我突然有些感嘆,這夜景不就像我嗎?

同是人工雕塑出來的東西,同樣的五光十色,同樣的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也同樣的俗艷不堪。

在這一刻,我突然如此的討厭現在的自己,討厭自己新潮的打扮,討厭自己美麗的臉孔,討厭自己美好的身段,討厭自己的一切。

在江子揚面前,我是個表裏不一的假人。

但在現實生活中,我又活得有多真實呢?

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沒一項是和以前相同的,都是假的。

發了瘋的將包包摔在地上,我只想發泄,我討厭自己,沒像這一刻這樣討厭自己過。

‘喂,那樣背包會壞掉的喔。’

什、什麼?那是什麼聲音?

一個人影從路邊的草叢中串出,是個戴着鴨舌帽,穿着運動外套的男人。

‘你、你是誰?’我怕腳也軟了。

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人?

‘那很重要嗎?’

我看不清楚他的臉,鴨舌帽讓我看不到他的眼睛。

有幾分鐘,我們就這樣站着,靜靜地望着對方,什麼話也沒說,有多久的時間啊?

或許五分鐘,或許十分鐘,但,我覺得我快要窒息了。

不同於跟江子揚一起的痛苦,而是一種,被看穿的感覺,像赤裸着身體,卻無處可藏的感覺,因為藏不住,所幸乾脆站着,就這麼對望着。

不,正確的說,應該是我看着他,他看着夜景,而夜景照着我們。

沒多久,江子揚就來了。

‘巧眉,你上哪去啦?我們都在找你呢。’

我花了幾秒鐘才將臉往左邊傾,把視線往江子揚臉上望去,還是說不出話。

‘靠,你怎麼也在這?’

令我驚訝的是,江子揚居然抓住了那個“鴨舌帽”的衣服,原來,他們認識啊?

‘你…他…’我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我開始有點佩服江子揚了,連躲在草叢裏的人他也認識,真是交友廣闊啊。

‘忘啦?他就是我跟你說過跟我都是六號生的那個啊?他是三月六號,我是六月六號。’江子揚的滔滔不絕,連最後一點安靜也破壞了,深怕沒人認識他似的:‘小狗,干麻不過來喝酒?豪哥在叫你耶。’

‘我這裏有酒。’那個躲在草地里的“鴨舌帽”撩起一個塑膠袋,是一袋子的啤酒。

原來他叫小狗?哈,真好笑的名字。

‘你,居然暗干我的酒,難怪我說怎麼少一袋。’

江子揚說著和“那隻小狗”居然無視於我的存在,就這樣追打了起來,小狗雖然不高,但是很是敏捷,不一會就把江子揚累的氣喘連連。

‘干,才跑這麼一下就累啰。’小狗哈哈大笑。

‘哪有!’江子揚忙得想辯解,直往我這裏瞄來。

這小狗才注意到我,第二次正眼瞧了我。

有了心理準備,我準備好接受他的注目禮,準備接受另一個新的男人無盡的讚美,準備聽他說‘哇,小姐你好漂亮。’,準備任他在我身上色眯眯的打轉。

‘小江走吧,去喝酒。’

什麼?

小狗的聲音傳到我耳里,我睜大眼睛,沒有讚美,更別提預期的動作,他只是輕輕看了我一眼,然後便勾住江子揚的肩膀,隨他喝酒去了。

我不敢相信,居然敢有男人不上勾?

即使不愛上我,也該讚美我幾句吧,可惡,他又不是長多好看,見到美女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耶,居然敢不看我。

不死心,再度露出蠱惑的笑容,試圖引起他的注意:‘江子揚,啊…我是說…子揚,等一下。’

他終於回過頭了,我就不相信我治不了你。

江子揚笑容滿面的走過來,小狗卻向他揮揮手,朝反方向走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巧眉,你叫我啊?’江子揚堆滿了笑容。

‘小…我是說,你朋友呢?’我有些急躁。

‘他先回去啦,’又是一付討人厭的嘴臉:‘他很適相的啦,知道該給我們小倆口一點時間獨處一下…’

這個小狗,究竟是何方神聖?

看到我不但不像只狗對我搖尾乞憐,反而驕傲的像頭獅子,居然一句話也不對我說,好,就讓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難道天底下竟然有我誤算的男人?不可能,不可能的。

‘巧眉,巧眉,Hell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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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天美女製造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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