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我的運氣還不錯。

我不是指我一直沒被發現。當每天都有一部分食物短缺時,就是一隻豬也會發現有問題的。

還好,我看起來只有九歲。他們只打了我一頓泄憤了事--對一個九歲的孩子,只要不是太喪心病狂,一般人都不會遽下殺手的。

你問我為什麼說『看起來』只有九歲?

呵呵,我也不知道。反正從進修行之門的那時候起,我就一直是這副模樣了。

長不大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當事情就已經註定是那樣時,哭死也沒用不是?

在山窮水盡之前,這一行人找到了一個堪稱柳暗花明的地方。

說是柳暗花明,其實也就是個小村落。一小片稻田結出飽滿的穗子,看來很快就可以收割。

當然,那一定是有人花時間花力氣種出來的。

不過,在快餓死的時候,看到有現成的食物在眼前,是不是自己種的有什麼要緊?

我們決定搶下這片稻田。

稻田的主人拿出鐮刀,說要誓死護衛這片稻田。

認不清自己實力的人最是可悲。誓死是嗎?那就只好死了。

我看着那個人死不瞑目地倒地,心裏小小地為他嘆一口氣,然後撿起他掉落的鐮刀。

當大伙兒搶進主人屋裏大肆搜括的時候,我跑到田裏去,拚命割着稻穗。

一個青年男子搖着摺扇慢慢地踱過來,饒富興味地瞧着我的舉動。

「小子,你在做什麼?」

「你沒有眼睛不會看嗎?」我頭也不抬地說。

恨青天,這個青年男子,「喔」了一聲,假裝思索地沉吟了一會,「讓我來猜猜看--你不想再和我們一起了?」

這句是廢話。

「為什麼呢?」他搖頭晃腦地在我身旁散步,「能讓你這牆頭草的小子放棄身旁的大好依靠跑路的,」他笑了笑,「莫不是覺得這靠山快要靠不住了?」

這男人的真實姓名沒有人知道,大家都叫他「恨青天」。他能當這群人的頭頭,總算有點腦袋。

我舉起那把鐮刀在他眼前晃動,問他,「你想,這一大片田地是哪裏來的?」

「你是說,」他環視着周遭一望無際的田地,神色認真起來,「這裏是有組織的?」

我點點頭,「大概是像我們之前那樣,大家為了活命集結成團,各有所司吧。」

而且,這個團體一定比我們之前待的那個更大更強,要不然是沒有可能長期在這裏種稻子,而不被強盜洗劫一空的。

「所以啦,趁現在還沒被發現,多帶一點東西走。」我剝下死人的外衣,把割下來的稻穗包起來。

恨青天一把拎起我那包稻穗,笑笑說,「要不要試試另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我挑起眉毛問。

恨青天在我耳邊說了幾句話。

「唔。」我眨眨眼,「聽起來還不錯。」

「那你認為?」

「事成之後,我有什麼好處?」對付他這種人,你不開條件他還不相信你咧!

「你想要什麼?」

「事成之後,你替我報仇。」我說。

「報仇?」恨青天揚起眉毛。

我看着他的眼睛,假裝很認真地吐出一個名字:

「楊賀。」

恨青天大笑起來,「看起來還真不能得罪你--成交!」

楊賀,就是那個在發現我之後把我毒打一頓泄憤的人。

恨青天到底要我做什麼呢?有什麼是一個小孩能做而其它孔武有力的大人做不到的呢?

其實也沒什麼。他只是要我帶着一包毒藥出發,找到這裏的首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告訴他們有人入侵,再趁他們集結成隊商量對策的時候,把毒藥下在眾人喝的茶水裏。

狠是夠狠毒的了,聽起來好像也很有成功的機會。

不過我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一走出恨青天的視線範圍,我就割了一堆稻子,一個人偷偷地走了。

這群人殺人搶劫,報復早晚要到,我一個九歲的小孩,不想和這些人一起同生共死,趁還能跑的時候快跑才是上策!

走了幾十天,翻過數不清的山脊和山谷,我終於找到另一個有人煙聚集的熱鬧地方。

說它熱鬧,是因為在這個小巿集裏不是只有賣吃的東西。

我已經在修行之門裏待了好幾年,也走過不少地方,從來沒有看到哪一個巿集除了交換吃的東西之外,還可以交換一些旁的東西,比如衣服布料或燭火之類的。

當然,在一個連生存下去都很有困難的地方,外頭世界的錢是沒有作用的。這裏只有以物易物。

食物的香味傳來,我幾乎要流口水。但稻穗早就吃光了,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爛爛,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交換。

我擠在人群里,到處探看,期望能找到一個人家不注意的機會,摸他一點什麼都好。

正要下手,突然聽見不遠處有人喊道:

「月!」

「月」?我嚇了一跳,剛伸出去的手連忙縮了回來。

我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想看看在這裏怎麼會有人認識我,結果一轉頭就有一個人朝我撞來。

我回頭的時候,他已經距我非常近,幾乎要一腳踩到我腳上,一隻竹竿還是藤條什麼的直朝我戳來,我吃了一驚,連忙倒退一步,那人就直直從我身前走過去。

「操!」我小小罵了一聲。這種惡霸真是哪裏都有。

他突然回過身來,頭顱微微轉動着,似乎在尋找什麼,我連忙屈膝握拳,擺好架勢,以防他向我攻擊。雖然我不會武功,不過也不肯被白打一頓。

結果,他向著我的方向略略低下頭,說了聲,「對不起。」

我愣了一下--這輩子還沒有誰對我說過這三個字。

只見他臉上蒙了一塊黑布,將他整個臉連同眼睛都遮了起來。

……就是怕人家認出他是誰,要蒙面,也不必連眼睛都遮住吧?難怪會像瞎子一樣亂竄!

「月!」又有人這樣叫。

他轉頭朝出聲的方向望去,一個粗大個兒熱情地說:

「你今天想換什麼?」

「衣服。」他回答。

「那往前去,大約十步路。」那個粗大個兒說。

「謝謝。」他說著,然後又轉回頭來。

他左手抱着一顆大白菜,右手拄着一根竹子,側耳聽了一會,大概是周圍太吵鬧,我又沒有出聲,他找不到先前要道歉的人,略頓了一會又向原來的方向行去。

他停在一個布料攤前,對老闆說話:

「可以用這個跟您換一件衣服嗎?」

我看了一下,那菜上雖然有一些菜蟲蛀出來的洞,不過看起來十分青翠飽滿,長得很好。

「你的菜種得真好。」那老闆笑嘻嘻地收下菜,給了他一件衣服,「要不要送你回去?」

「謝謝。我可以自己走。」他很有禮貌地說道。收下衣服,轉身點着竹竿離開。

這個名字和我一樣的人,原來是個瞎子?

在修行之門裏,一個瞎子想要活下去,還真是不容易呵。

我揚起嘴角,悄悄跟在他身後離開了市集。

一走出巿集,他就走得很快。竹杖在地上輕快地點着,左彎右拐毫不費力。我猜想這是因為他已經在這裏住了一段時間的緣故。

地勢起起伏伏,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跟着他進了山裡,一個時辰后,一小畦菜圃出現在我的眼前。

菜圃里本來有幾條人影,我們一出現,他們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顯然是來偷東西的。

我聳聳肩,反正弱肉強食的事情哪裏都會發生,也不差這一件。

這裏有五六種蔬菜和水果,陽光下看去,個個結實飽滿。

我吞了吞口水。與其讓那些大人偷去,還不如給我填填肚子。

他在另一邊除草,我就在這一頭吃起梨子來。

反正他看不見,就是被發現了,只要不出聲他也找不到我。

晚上,我哼着小調,帶着飽飽的肚子和滿滿的梨子下山。好久沒吃到肉了,希望明天市集裏有肉販子才好。

雖然我知道一直偷東西,早晚都會被發現,可是也沒料到居然這麼快!

我才剛在市集裏露面,拿出那些看起來很可口的水梨要換一塊燒餅,那老闆二話不說繞過攤子走過來,居然就把我扭了起來!

「你這水梨哪裏偷的?」那個大胖子氣勢洶洶地問。

「什麼偷的?沒憑沒據冤枉人!」我不認。

「哼。」那大胖子轉頭招呼一聲,一群人圍了過來。大胖子指着那些水梨說:「這小子說水梨是他自己的。」

昨天賣衣服那個老闆走過來瞧了瞧,笑道,「是從月那裏偷來的吧?這裏還沒有誰能種得像他那麼好。」

我認出圍觀的人群里,有一個是我昨天在菜圃里見到的,手一指,說道,「這水果真是月送我的。不信的話,你們問他,昨天他也在那裏。」

那個被我指出來的傢伙顯然沒料到我會拉他下水,臉色變了一變,結結巴巴地說,「大概吧,我不知道。」

幾個人和那傢伙對望一眼,都別過臉去。我猜想這些人大概也都曾經偷過那瞎子的東西,只是沒被揪出來而已。

一個粗大個兒擠過來,揪住我的衣領,說,「大家也不必站這裏看熱鬧了,我把這小子給月送去,問他究竟怎麼回事好了。」

於是我被拎到那個瞎子面前。

他安靜地聽粗大個兒義憤填膺地指責我之後,說了一句話:

「謝謝你。這梨子的確是我送他的。」

我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但那個粗大個兒卻好像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說,笑笑道,「原來是這樣,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們搞錯了。」

「還是謝謝你們。不嫌棄的話,請收下這些果子。」他轉身摘了幾顆水果塞給那個粗大個兒。

那粗大個兒假意推辭,「不用了,你上次送的,咱還沒吃完呢。」

他就說:

「我一個人吃的用的已經足夠,再多也是放着壞掉罷了。」

那粗大個兒也就高興地收下,告辭離開。

我不禁瞠目結舌。看那個粗大個兒駕輕就熟的表情,這種事情根本常發生吧?難道每次有人給他抓來偷兒,他都這樣處理嗎?

那還真是被欺負死都活該!

我本來以為,他至少會裝模作樣地勸勸我,或罵我一頓,結果他只是背過身去,蹲下來,拿着小圓鍬在土裏翻動,繼續剛才他被打斷的工作。

我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了幾步,一直退到了田梗邊,他都沒有反應。

我隨手摘下一顆蕃茄,咬了一口。他仍然蹲在那邊,好半晌都沒有移動。

我不禁皺起眉頭:這人怎麼回事?白痴一個?

我忍不住走回去看看他到底做什麼那麼專心。

原來他正在挑一朵花椰菜的菜蟲。

他用手指輕輕撫摸着莖葉,一點一點慢慢地檢查,仔細地挑出菜蟲。一朵小小的花椰菜,花的時間比平常人多十倍不止。

炙熱的陽光下,我只是站着,額頭上就冒出汗來,他一直在工作,身上一件薄薄的衣衫早被汗水濡濕。

我低頭看着被我咬掉一半的蕃茄,心裏突然興起一種羞赧的感覺。

……就當作吃掉那些水梨的代價好了。

我挽起袖子,蹲了下來。

到太陽下山,他終於開始收拾器具的時候,我已經累得幾乎要脫力了。

他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吃飯。

我點點頭,又想起他看不見,說了聲:「好。」

然後拖着腳步,跟在他身後。

他住在一個天然的洞穴里。從外面看去,裏頭一片幽黑,看起來還有一點陰森森的感覺。

我剛走進去時,幾乎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聽見他輕盈的腳步聲在洞裏走動。

半晌,他升起火,在火的上方用樹枝架住,掛了一個小鐵盆,盆里有幾樣他那一小方田地里種出來的蔬菜。

把碗遞給我的時候,他說:

「不知道會有客人來,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

我捧着碗和筷子,等他拿出另一副碗筷來。

他好像猜到我的疑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對不起,只有一副碗筷,所以要請您吃快些。」

肚子餓得咕嚕直響,我的眼眶卻在發燙。

「好。」我說。

晚上,我睡在他身邊。

「人家偷你的東西,你都不生氣嗎?」我問他。

「生氣就能阻止它發生嗎?」他答。

光是生氣的確是沒有用。可是明明是這麼無力又悲慘的情況,他的語氣卻那麼平順溫和,連一點憤恨或無奈的感覺都沒有。

「……怪人。」我說。

「你累了嗎?」他的聲音低沉清柔,很是好聽。

「很累。」我老實說。

「那就睡吧。」

於是我閉上眼睛,在他好聽的聲音里睡去。

我無處可去,他又不趕我,於是我就暫時住了下來。

山洞寬敞潔凈,每樣東西都擺放得井然有序。有專門煮飯燒水的地方、放置雜物的地方,另外在背風乾燥處,鋪了很厚一層茅草和一些粗布,那裏就是睡覺的地方。

他有一個奇怪的習慣,就是臉上那塊蒙面的布從不拿下來。

「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請你不要看我的臉。」他這樣跟我說。

「好。」我很乾脆地回答。對於自己的外貌自卑而不希望別人去注意的傢伙我見多了,並不好奇他的長相如何。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我。

「月。」我回答。

他愣了一下。任何人聽到另一個人的名字和自己相同時都會愣一下的。

「哪一個字?」他問。

「月亮的月。」我說。

他點點頭,說,「我也叫『玥』。月亮的月加個玉字旁。」

我想起曾經聽人家說過,『玥』是指傳說中的神珠,不禁有點想笑。他長得需要遮住自己的臉才能出門,取名字的人居然能給他取這個字,也真夠睜眼說瞎話的了。

撇開這點不談,他實在是個濫好人。

白天菜圃里偶爾會來些小偷,我跟他說過幾次,他都說沒關係。有次我火大了,就在菜圃周圍放了些削尖的小竹子,結果該死的小偷沒踩到,卻害他被刺傷了。

他流了很多血,看起來傷得很嚴重。我以為他會趕我離開,結果他只是好聲好氣地請我下次不要這麼做。

聲音和語氣都是那麼溫和,好像受傷的是別人一樣。

隔天我把那些竹刺都拔起來,另外弄了些長竹竿,綁成十字型,給它們披上一些白色的衣物,晚上躲在菜圃里,一發現有人來偷東西,就裝神弄鬼一陣,後來也就沒有人敢來了。

我得意地告訴他這件事,他沒說什麼,只叫我照顧自己的身體--因為晚上要守夜的緣故,那一陣子我嚴重睡眠不足。

他從來不要求我幫忙他做任何事。不僅如此,發現我的衣服破破爛爛,還會去幫我買(換)一兩件衣服回來;有時候我嘴饞想吃點肉,他也會特地下山幫我買燒餅或一些肉粥。

一開始時我也曾經懷疑,非親非故的,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可是一起生活一段時間后,我就知道他並不是對我特別好,而是根本對誰都好。

人家來偷東西抓不到就算了,抓到還放了!有人來跟他借東西,他也都會答應,毫無例外。也因此,他身邊從來沒有留下多少東西。

「不要隨便借東西給別人!他們這次借了下次又來,又不一定會還!」我氣呼呼地跟他說。

「有什麼關係?反正東西還夠……」

「那也可以自己留起來啊!哪天需要就可以用,你也可以不必這麼辛苦,每天都要下田去工作。」

「原來你是關心我。」面罩下的他也許是笑了,語氣帶上一點平常沒有的活潑。雖然我覺得有點高興,不過他的回答還是令我忍不住氣結。他說:

「謝謝你,我會斟酌。」

斟酌個屁啦!……我不禁在心裏暗罵。再這樣下去,只有繼續被人當做冤大頭。

我決定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

我用以前恨青天給我的那包毒藥,泡了一點藥水。

當那個粗大個兒,也就是最常來借東西的那個傢伙又來借東西的時候,我就偷偷將一顆小甜李浸入藥水裏,然後混在其它的一堆甜李里給粗大個兒帶回去。

我只打算給這個光會佔便宜的傢伙一點苦頭吃,倒不打算毒死人,所以只用了一點點葯末,泡了一大盆的水。而甜李很小,通常一口就能吃掉一顆,所以這傢伙吃了毒甜李后,就算懷疑是水果有問題,也找不出證據。

……結果出乎我意料之外。那個粗大個兒沒吃下李子,卻給別人吃了。

有人急着來通知玥。我本來以為是事情暴露,後來才知道人家並不是懷疑那水果有問題,而是因為玥會一點醫術。

我跟着玥去看那個倒霉鬼。

那是一個滿臉皺紋的老人,口鼻都在滲血,雖然睜着眼睛,看到我們來卻沒有反應。粗大個兒陪在老人身邊,一見玥來,立刻緊緊地抓着玥,顫抖地求他給老人治病。

玥把着老人的脈,問道:

「老人家怎麼突然會這樣?」

「我也不知道!」粗大個兒緊張地回答,「我給他吃了你的水果就……啊,我不是說你的水果有問題,我自己也陪着吃了幾顆的!」

玥沉默了好一會,然後從懷裏拿出一個小瓷瓶,要我倒一顆藥丸出來。

我一倒,裏頭只有兩顆藥丸。

「請你,讓病人服下藥。」玥轉過頭來,對着我說。他的語氣里有壓抑過後的平穩。我想玥大概猜到是我做的手腳了。

……這次大概真的會被趕走吧。誰敢和一個會下毒的人在一起啊。

我聳聳肩。算了,反正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

我將一顆藥丸塞到老人嘴裏,另一顆收起來還給玥。

那藥丸很有效,老人的呼吸慢慢變得平順,後來就安穩地睡著了。

玥囑咐粗大個兒好好看顧老人,然後就準備回山上。

我沒有動。「月。」玥喚我,我抬起頭。「走了。」他說。

我懷疑地看着他。難道他不知道毒是我下的?

玥沒有再喚我,他只是走過來,牽住我的手。

我愣住了。而他就這樣一路牽着我的手,怕我不跟他走似的,一直帶我回到了山上。

「請你將這些果子送去給張先生吧。」玥說著,整理了一大袋水果。

那個粗大個兒姓張。

要我送東西去給粗大個兒,難道他真的不知道毒是我下的嗎?

「張先生會常來借東西,並不是因為他貪婪,而是因為他有一個需要照顧的父親。」玥輕輕地說,他的語氣溫和沉靜,我聽不出任何一點怪罪我的意思。

「那位老先生,就是他的父親。」

我別過臉去,半晌擠出一句,「明知道他爹那樣,幹嘛還帶他進修行之門?這不是活受罪嗎?」

「我沒親自問過張先生理由。」玥解釋道,「不過聽和他相熟的人說,當年他父親受傷瀕死,他為了救他父親,才將他父親帶進修行之門。」

在修行之門裏,人不會老化,在外面受了傷進來后也不會更嚴重,而像我這種小小年紀的,也就一直長不大。

「你願意將東西送去給張先生嗎?」他溫柔的問話像是一種鼓勵。

我一言不發地接過他手上的水果。

玥似乎笑了。

「路上小心。」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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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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