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閻烽接到了小涵打來的電話，得知那個男人真的趁他不在時找上了餘明璇，非常不高興，立刻要餘明璇接電話。
“怎麼會這樣？我不是幫妳們訂了靠裏頭的包廂嗎？怎麼會這麼湊巧，他也到那家餐廳？”他的口氣很差，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他跟蹤我們。”
“什麼？”
光聽他的聲音，餘明璇都可以想像他此時有多火大，但是她已經沒有心情顧慮他的感受了。
“總之，我已經跟他說清楚了。”
“妳怎麼說清楚的？”
“我跟他說我已經有男朋友了，請他不要再來糾纏我。”
“那他怎麼說？”
閻烽的語氣像是在質問犯人，讓餘明璇覺得很不舒服。
“他能怎麼說？我跟他本來就沒有關係，我跟他說，就算我現在沒有男朋友，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這樣應該已經夠清楚了，難道我還要等他同意我的說法才行？”
“妳這樣教我怎麼放心？我不過才離開一天，馬上有人找上妳。”
“他就是故意等你不在才來找我的。”
“所以我根本不應該把妳一個人留在台北。”
他當初也有跟她說，要她請假跟他一起去南部出差，但她就是不肯。
“閻烽，如果真要發生什麼事，我可以自己去面對!他的目標是我，那我跟他把事情談清楚也好，你不可能每分每秒都在我身邊。如果他有心，非要找我談不可，那他還是有辦法找得到我，這次我跟他把話講明了，以後這種事就不會再發生了。”
“妳怎麼能保證這種事不會再發生？”
“為什麼這種事得由我來向你保證會不再發生？難道你以為是我故意惹出這樣的風波？”她被徐日和說得那麼不堪，都沒有向他抱怨了，他卻還對她說這種話!
“算了，我看我明天能不能提早回去。”閻烽連帶的心情大壞，但手邊的工作又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
“你不需要這麼做，你有你的工作，那就去完成它，不用為了這種事趕回來，我不是小孩子，會自己處理。”
閻烽卻不理她，逕自問道：“小涵還在吧？她今晚會留在那裏陪妳過夜嗎？”
餘明璇嘆了口氣，她知道他根本沒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
“她在，她整晚都會留在這裏，明天也是。”
結束了和閻烽的電話后，餘明璇一直沒再開口說話，坐在一旁的小涵也跟着有些緊張．
“妳跟閻烽吵架了嗎？”
餘明璇搖了搖頭，繼續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小涵，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妳當然沒有做錯什麼啊!妳怎麼會這麼想？”
“徐日和說我跟閻烽上汽車旅館……”
當徐日和這麼說時，她只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一時之間甚至無力反擊。
小涵明白她的意思，即使她沒把話說完，她都可以瞭解她心裏過不去的是什麼。
“拜託，妳別因為那個瘋子的幾句話就這樣好嗎？妳跟閻烽現在很好啊!再說，這年頭去汽車旅館也滿有情趣的，我不相信徐日和沒帶女孩子去過。”
“但我還是覺得很難過，總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給了人家把柄說話。”
“明璇，妳冷靜點想想好嗎？誰會說妳有錯？談戀愛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這年頭哪來那麼多人進行柏拉圖式的純潔戀情啊？不過是去汽車旅館，連我都去過……只是沒去過妳跟閻烽去的那麼高檔而已，妳何必要為了徐日和說的話這麼耿耿於懷？他就是故意要把妳污名化，然後把妳說得跟他一樣爛，再跟妳談複合，難道妳還不明白？”
“我知道……”
“但妳的表情不像是可以放過妳自己，妳別把事情想得那麼嚴重，有些人可能住在家裏，跟爸媽在一起，如果想帶男女朋友回家也不方便，這時候當然就是去旅館啊!再說，現在這樣的社會風氣已經是很平常的事了，又不是只有你們才這樣，難不成整天都待在妳家或閻烽家？難道不能上汽車旅館去換換口味？”
這就是問題了!她從來沒去過閻烽的住處。
“我沒有去過他家。”
“啥？”小涵愣了一下。
“我從來沒有去過閻烽住的地方，他寧可帶着我住遍各大汽車旅館，就是不帶我到他住的地方。”
“為什麼？他看起來不像是這樣的人啊!他都願意花錢帶妳去那麼貴的地方，怎麼不帶妳到他家去呢？”
“他說他習慣一個人生活，不願意放棄他的私人空間。”
這下小涵也傻愣住了，她不知道這對模範情侶之間竟然還有這種問題存在。
見小涵連話都說不出來，餘明璇只能無奈的笑笑。
“我每次跟他說，他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後來我直接問他為什麼不讓我到他家，他才說出他的心聲，聽起來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是沒什麼不對，可是你們的感情那麼好，連妳都不能到他家，這樣好奇怪喔!”
“所以妳覺得我們真的有機會走到結婚那一步嗎？”每次聽到大家看好他們走進禮堂的說詞時，餘明璇總是心生困惑。
“可是……閻烽不像是這樣的人，他對妳那麼好……”
“我知道他對我好，事實上，我根本挑不出他有什麼缺點，做為一個男朋友，他真的是很完美，我甚至覺得以後也找不到這麼棒的男人了，但有時候想想，他一天到晚守着我，看起來好像是把我照顧得無微不至，其實只是不想讓其它人有機可乘，他可以二十四小時在他想見到我的時候掌握我的行蹤，然後還想要享受他的私人空間，即便我們已經這麼親密了，我依然不能進到他的屋子裏……小涵，這樣到底算什麼？”
“我不知道這樣算什麼，不過我之前看過新聞，有兩個藝人也是交往了一陣子，可是女方從沒到過男方家。”
“然後呢？”
“後來他們就分手了。”
分手……餘明璇的表情變得落寞。
“不過那是他們啊!妳和閻烽的感情那麼好，哪可能分手？閻烽才捨不得跟妳分手呢!可是他不讓妳到他家，會下會是因為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想不出來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我跟他的生活幾乎連結在一起，他的朋友，甚至家人，沒有我不知道的……”
“他不會是已經結婚了吧？”
餘明璇搖了搖頭．“我看過他的身份證，相信他不是因為跟我搞外遇才不讓我到他家。”
“那是為什麼？”
“也許就像他所說的那樣，他想保有自己的空間吧。”
“那妳的空間呢？他可以自由進出妳家，卻不讓妳到他家，那妳呢？妳就不能享有同等權利嗎？”
“我能怎麼樣？難道我也要不准他到我家，從今以後我們約在汽車旅館見？小涵，我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我是真的愛他，可是我們能這樣過一輩子嗎？”
“我知道妳愛他，可是……難道妳不能跟他談談？”
“怎麼談？我怕一不順他的意，一樣的事又會重演。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愛情有時必須要妥協，我找不出他對我不好的理由，或許我不應該要求太多。”
“妳這麼想，害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了，要我幫妳跟閻烽說說看嗎？”
“還是不要好了，這畢竟是我跟他之間的事，如果透過妳來傳話，他反而會不高興。”
“嗯，妳說的也有道理。”看她這麼苦惱，小涵也只能找其它的方式安慰她，“不過找不到一百分的完美男友，也沒必要放棄九十九分的閻烽吧？”
餘明璇點了點頭。九十九分的男友……也許她真應該要滿足了。
“那我們現在可以聊聊別的嗎？”
“什麼別的？”
“看來閻烽帶妳去過不少汽車旅館，我可從來沒去過那麼高檔的，七星級的汽車旅館裏頭有什麼有趣的東西，妳總可以跟我說說看吧？我好好奇喔．”
看着小涵那感興趣的表情，餘明璇只能勉強擠出一個聽起來還不錯，感覺上也滿安全的答案。
“有泳池。”
“誰想知道泳池的事啊!我是說，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情趣椅，還是……”
“小涵!”天啊!她怎麼好意思跟好友談這種事情？!
“我只是好奇嘛，我去過的那間又沒有那種東西，我跟之前那個男友也是因為沒別的地方去才跑去汽車旅館，妳知道我跟我爸媽住在一起，我前男友也是跟家人同住，我不能去他家，他更不可能到我家來過夜，如果我們真想找機會在一起，就只能到那種地方，而且還得選便宜的，能過夜的機會也少之又少……妳確定閻烽家裏沒有別人嗎？他會不會也是因為有人在，所以不方便？”
“我不知道，他說他是一個人住，而我也沒再追問下去，只知道他不想讓我到他家，這答案就已經夠了。”
閻烽有些心急，他的工作不允許他立刻回台北，本來打算兩天結束，卻意外的多延了一天，打電話給餘明璇，她的語氣也明顯的有了不同，他說不上來是哪裏不一樣，也許就是冷淡吧!以前他光是聽着她的聲音，便能想像她在電話那端露出微笑的表情，可是她現在說話的口氣卻冰冷得讓他覺得是另外一個人，每每說不到幾個字，她便急着要結束通話。
雖然她對於他說的話還是乖乖的應了好，但態度就是不同。
“妳怎麼了？”
“沒什麼。”
怎麼可能沒什麼？閻烽不是從今天才開始交女朋友，一旦女人說沒事，一定就是有事，而他不想讓歷史重演。
“我希望不是妳的前男友出現而影響了我們。”
“跟他沒有關係，我很好，你工作都忙完了嗎？”
“我今天沒有辦法趕回台北。”
“嗯，沒關係。”
“不過我明天一定可以結束這裏的事，明晚一回到台北，就先到妳家。”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沒關係，我可以後天早上再回去拿衣服。”
“不是衣服的問題，只是我……我也想要私人空間。”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閻烽看着屋裏的擺設，這是他在台灣住了半年多的家，當初他回台灣時還找了設計師花了兩個月的時間裝潢，每個細節都是由他親自和設計師參與討論所完成的，而當時這屋子的設計都是針對他要一個人生活所打造的。
坐在客廳里，他環顧四周，原本一切都還是熟悉的，但最近變得好陌生。
打從和餘明璇相戀以來，他所有的生活重心變成了她，她是那樣的善良美好，當她望着自己時，他總覺得可以為她付出一切，每次和她在一起，他總捨不得離開，但他就是不想讓她走進自己專屬的私人空間裏。
他永遠都記得韓玫離開的那天，他在屋裏聽着她整理行李的聲音，到最後她進到房間裏跟他告別，他保持紳士風度下樓，目送她離開。
那一幕幕讓他難受的畫面，他以為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遺忘，但此時又變得清晰。
他陷入了兩難，愛是該舉起雙手迎接，還是在同時也設下一道防火牆，讓自己有機會抽離只有愛情的生活，回歸平靜？
明璇話中的意思他全明白，以前她總是不在意這些，每每提起要到他家，他總是用其它的話題帶過，但隨着兩人的感情增溫，她終究會因為跨不進他住處的門壏，對這段感情心生疑惑。
可是閻烽不免還是要懷疑，這是否和她前男友的出現有關？所以這些她原本並不怎麼重視的問題，現在才被她突然放大檢視。
“這跟他沒有關係。”餘明璇斬釘截鐵的對他說。
“但妳以前都沒有針對這問題有什麼疑慮啊!我們不是一直都過得很好嗎？”
“我們還是可以過得很好啊!只是我覺得我們應該要改變一些方式，我知道你在乎我、關心我，但我也早就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了，我不是小孩子，有時候你對待我的方式好像我是個無知的小孩，你對我的安排有時候反而像是一種干涉。閻烽，我還是愛你的，只是我有時候也想過過一個人的生活。這陣子我們每天都在一起，我很快樂，可是我沒有私人的時間可以做我一個人想做的事。”
“妳想一個人做什麼事？”
“也許只是看本書，或是什麼也不做的坐着發獃……你不也會有這種想法嗎？那你應該明白一個人的時候，也許就只是想一個人而已。”
餘明璇的回答讓他無力反駁，那時他也是這麼說的，他說他想要有私人的空間，所以間接拒絕了讓她進入自己的房子。
也許她要求的只是公平而已，即便她沒有說不讓他到她家，但她說她想一個人獨處，應該也很明顯了。
“別讓那個人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好嗎？”
即使在對話的過程中她一再提及她是愛着他的，但閻烽還是覺得自己受到了威脅。
“他的存在永遠影響不了我跟你之間的感情，但前提是你必須要相信我，有了你，我不會再愛上別人，我可以跟你保證一百次，只是你會相信我嗎？還是你認為我是個容易受人影響的人，人家隨便說句話就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希望不會那樣。”
“但那只是希望，對吧？其實你還無法完全的信任我。”
“明璇，妳這是在懲罰我嗎？”
“不，我只是單純的想一個人靜一靜，想好好的釐清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很怕自己一古腦的陷進去，即使我一點也不後悔愛上你，但我從來沒有這麼愛過一個人，得好好的想一想。”
“一個人想，不讓我陪妳嗎？”
“我們都知道，你陪我只是想守着我，因為你對我不信任，你覺得我會像你之前的女友那樣莫名其妙的愛上別人，即使我一再的向你保證，我想你都不會相信我的，對吧？”她語帶無奈的說。
閻烽也厭惡自己這麼沒有把握的態度，最後他讓步了，不是因為對她有信心，只是不願再持續這樣的對話。
好吧!這下子他們都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間，但這空間裏卻裝滿了對彼此濃濃的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