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5章 惡貫滿盈 (2)
“其時北匈奴連遭喪敗,勢力微弱以極,根本無力再為禍中原了,可你們漢人仍不放過我們。僅隔一年,永元二年,中郎將耿譚率南匈奴左右兩部八千餘騎出雞鹿塞,分進合擊,夜圍北單于於甘微河南。單于大驚,率精兵千餘人合戰。戰不數合,北單于被創,墮馬復上,率輕騎數十突圍南走。漢軍得其玉璽,獲閼氏及男女五人,斬首八千級,生虜數千口而還。這兩場大戰誰得利最多,是你們漢人嗎?根本不是,得利最多的是鮮卑人,鮮卑人不發一箭,不費一卒,得地數千里,遂成北方大國。其次是南匈奴,南匈奴兩番大勝,黨眾最盛,領戶三萬四千,口二十三萬七千三百,勝兵五萬一百七十。當時的形勢已很明顯了,鮮卑人尾大不掉,南匈奴擁兵自重,危險已初露端倪,那時你們若設法扼制,形勢也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可你們漢人愚不可及,竟仍把我們北匈奴當成腹心大患,永元三年,右校尉耿夔復擊北匈奴,北單于不敵,孤注一擲,率殘部翻越高不可攀的金微山,阻山而居,這才躲過了你們漢人的追襲。”
“居住之所總算是找到了,可形勢仍不容樂觀,這裏環境十分惡劣不說,還有一個同樣以游牧為生的呼揭人在邊上虎視眈眈。連年干早加上呼揭人和鮮卑人的輪番襲擾,使得原本就十分艱難的日子,變得更加的艱難。為了生活下去,上至匈奴單于,下至各級官吏,不得不紆尊降貴,親自參加勞動。而我就是在這樣殘酷的環境下出生在北匈奴右賢王的大帳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我媽媽只是個使女,身分下賤,按你們漢人的話來講就是庶出。本來就是個女的,還是庶出,自然倍受冷落。從小到大,我從沒享受到王爺之女應有的一切待遇,什麼活都得干不說,還時常受到哥哥,姐姐甚至是弟弟、妹妹的欺負。他們長得沒我好看,人又比我笨,憑什麼他們穿金戴銀,吃香喝辣,而我和媽媽在大冬天裏也只能穿着單薄的衣衫,吃着連牛羊都不一定會吃的野草,這根本就不公平。”
賈仁祿長長嘆了口氣,依娜接着道:“十三歲那年上,一天我上金微山上砍柴,碰巧遇到左賢王丘浮尤在那狩獵。左賢王是單于的叔叔,老單于死了之後,各部爭位,在丘浮尤極力擁護下單于才得已即位。單于年長無子,繼位乏人,飲水思源,他便立丘浮尤為左賢王。左賢王在我匈奴的地位,就相當於你漢人的太子,將來可是有份承繼江山的。那畜牲佔着自己地位顯赫,便為所欲為。那天他見到我,二話不說,撲上來就”說到這裏泣不成聲。
賈仁祿怒道:“有本事就忽悠得女孩子主動把衣服給脫了,像這樣動不動就用強的當真豬狗不如!那後來呢?”
依娜道:“我回去之後,媽媽見我衣衫不整,大失驚色,詢問原由。在她的逼問下,我囁囁嚅嚅地將這事和她說了。我原本以為她大大的生氣,哪知她卻十分興奮,說我能得到左賢王的垂青,當真是前生修來的福分,原來她奴才做久了,全身上下都沾着奴才氣。我哭着求她為我出氣,可是她卻反而教訓起我來,說道這樣的好事別人求都求不來,我卻哭哭啼啼的,當真愚不可及。從那天起她便痴心妄想,天天盼着左賢王來求親。那畜牲不過是一時興起,事後便拋諸腦後,又怎會差人來提什麼親?媽媽等了幾天,始終沒見有人來,竟罵我不會討好男人,以致左賢王看不上我。到後來,她竟逼我主動去左賢王,好成就這門親事,這樣她也可以跟着風光了。我說什麼也不依,她便打我,罵我,不給我飯吃。我氣不過,偷偷的跑去和爹爹說了。其時爹爹正受單于猜忌,被剝奪了一切權利。
他正苦思扭轉乾坤之法,竟也鼓勵我跟左賢王結親。我求告無門,一怒之下,離家出走,假意來到左賢王的帳幕外求見。那畜牲見我來了,大喜,親自將我讓到帳中,詢問原委。我哭着說我被家裏人趕了出來,無家可歸,求他收留。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當晚我乘他熟睡,摸了把剪子,照着他突起的肚子使勁捅了下去,他哼也沒哼,身子扭動幾下,就此不動了。哼,那畜牲人又笨,又長得難看,只因是單于叔叔,就可以為所欲為,而我什麼都比他強,只因身分下賤,卻不得不了倍受欺凌,這公平么。我捅死他的那一剎那,就暗暗發誓,有朝一日我也要出頭投地,擁有至高無尚的權利。我殺了左賢王,自然便不能在匈奴呆了,於是我就逃到了西域,暗暗尋找機會。之後的事情你差不多都知道了。”摸着扶手,又道:“通過這件事,我算是明白了,沒有權利就只能受人欺負,有了權利,就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這麼熱衷往上爬了吧。”
賈仁祿道:“人在高處不勝寒,權利大了,真的就是一件好事么?”
依娜道:“怎麼不是好事?要不是我控制了未央宮,你這會也不會獃獃的聽我講故事。”
賈仁祿道:“我根本沒想到你這個右賢王之女生活的竟是如此艱苦。”
依娜道:“這個故事應該可以打動你吧?”
賈仁祿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們北匈奴經歷了這麼多苦難仍然不屈不撓的活了下來,上天一定不會薄待他們的。他們一定會找到一片屬於自己的土地,創造出令人瞠目結舌的輝煌業績。不過改寫歷史的另有其人,卻不是你。我說過我是很現實的人,從不跟沒有錢途的人混。”
話音甫落,最後一戳香灰落下,依娜道:“時間到了,我再問你一遍,你跟不跟我干?”
賈仁祿道:“從香燒起的那一刻起,老子就已經有了答案。”
依娜道:“那你為什麼還要我給你點時間,難道你還痴心妄想,在等什麼救星?”
賈仁祿道:“我只是想讓你多笑一會,沒想到卻把你給招哭了。”
依娜道:“你想看我笑,那也容易得很,只要你跟我干,我天天笑給你看。”
賈仁祿道:“你可沒這麼多時間了。”
依娜哼了一聲,道:“死到臨頭,兀自大言不慚!劉蒙!”
劉蒙轟然應道:“在!”
依娜道:“你和賈福仇深似海,就由你把他的首級割下來。”
劉蒙喜道:“是!”緩緩抽出長劍,道:“賈福,你也有今天。”
姜維叫道:“有我在此,你休想傷大人一根寒毛。”
劉蒙道:“乳臭未乾的小子,也敢”突然回身,白光一閃,劍尖已對準了依娜。
恨賈仁祿入骨的劉蒙竟會突然反水,誰都始料未及。這一劍突如其來,既便依娜也未料到。站在劉蒙身側的親兵跟着發難,挺劍制住依娜身周要害。
依娜大吃一驚,道:“你你怎麼會是賈福的人?”
賈仁祿道:“想不到吧?”
依娜道:“這怎麼可能!”
劉蒙道:“那場大病早已使我明白,我這一輩子就因貪念權勢,越做越錯,越走越遠,算是徹底毀了。我毀了不要緊,我的兒子可不能毀。仁祿不計前嫌,延醫贈葯,救了我兒子的命。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就算再恨他,也不能再找他報仇了,何況這根本就是我自作自受。”
依娜道:“於是你便主動投靠我們,為賈福張目?”
劉蒙道:“我和仁祿仇深似海,不死不休的事,你們都知道。有了這一層,你們自然不會懷疑到我身上,而我正可以利用這一層了解你們的陰謀。”
依娜惡狠狠地瞪了賈仁祿一眼,道:“你好,你好”驀地里一道白光一閃,一樣細小的物事疾射而出,直指賈仁祿小腹。劉蒙離她甚近,見她說話前右手微有異動,暗叫不妙,疾撲而上,擋在賈仁祿身前。那物事倏地飛至,釘在了他的背心。他前沖之勢未止,踉踉蹌蹌的來到賈仁祿跟前,突然嘴一張,噴出了幾口鮮血。
賈仁祿伸手去扶,手上已是一片血紅。他正要說話,忽聽得依娜叫道:“你!”
賈仁祿抬頭一看,只見一柄利刃自依娜背心刺入,從胸口透了出來。握着劍柄的不是別人,正是司馬懿。
司馬懿道:“沒想到吧?”
依娜道:“你為什麼要”
司馬懿抽出長劍,道:“我堂堂七尺男兒,豈甘做胡虜鷹犬?我早就覺得你所做所為頗為古怪,便隻身混入敵窩,搜尋證據,好將你們一網打盡。”
說話間,站在邊上的劉蒙親兵見主帥慘死,勃然大怒,亂刀齊下,依娜身中數劍,血流如注。她伸手指着司馬懿,嘴一張一合,似乎要說什麼,可就是說不出來,驀地里身子向前一撲。司馬懿向後疾退,背靠在屏風上,已無處可退,不由得渾身直抖。只聽得砰地一聲響,半空中,依娜失了勢子,摔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賈仁祿搖晃劉蒙的身子,大叫道:“劉蒙,劉蒙,你醒醒!”
劉蒙緩緩睜開眼來,道:“大人,當初你救了我,現我又把命還給了你,咱們兩不相欠了。如果有來生,我我一定要殺殺殺”
賈仁祿淚流滿面,叫道:“劉蒙!”
劉蒙道:“她們娘倆過得還好吧?”
賈仁祿道:“蹇家的商號已被甄宓並了過來,交由她們打理。你的寶貝兒子跟你一樣都是做生意的料,這商號在她們娘倆的經營下,有生有色,不出數年,便可達到當年劉家糧號的規模。”
劉蒙道:“好好樣的我丟掉的家業在邈兒手裏得到重振,我死死死”兩眼緩緩地閉了上去。不論賈仁祿怎麼搖,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司馬懿伸手探了探依娜的鼻息,冷冷地道:“就這麼死了,當真便宜你了。”說著衝著內堂跪倒,磕下頭去,道:“仰仗皇上洪福,奸人俱已誅除,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正當眾人錯愕之際,只聽內堂有人哈哈大笑,一連好幾天一動不動的劉備遺體,突然動了。劉備坐了起來,說道:“很好,很好。此番除賊,你可是功不可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