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惡貫滿盈 (1)
殿外傳來一連串慘叫聲,靜夜聽起來,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緊接着腳步聲雜沓,一隊隊軍馬闖進,手中長槍高舉,明晃晃槍頭都對準殿中諸人。站在賈仁祿等人身後的親兵也突然吃裏扒外,拔出彎刀,指着賈仁祿等人的身周要害。
張飛瞪眼環眼,大叫:“他奶奶,俺老張跟你們拼了!”
賈仁祿叫道:“且慢,怎麼哪裏都有你。”
張飛叫道:“刀都架在脖子上了,還慢什麼慢啊!”
依娜問道:“怎麼,你想明白了,想要投降?”
賈仁祿道:“老子剛才笑夠了,這會怎麼也得輪到你笑笑了吧。”
依娜冷笑道:“這麼說我也笑得太早了?”
賈仁祿道:“不早,不早。你要是再不笑,呆會估計就笑不出來了。”
依娜笑道:“笑不出來?你不會是在說夢話吧?”
賈仁祿道:“依娜,老子有一句大實話,你想不想聽?”
依娜道:“什麼話?要是惹我不高興的話,你還是別說吧。”
賈仁祿道:“你聽了一準開心,老子想說你笑得時候挺好看的。”
依娜笑靨如花,道:“真的么?”
賈仁祿道:“真的,真的,只可惜你這人整天繃著個臉,像人家欠你兩百吊似的。”
依娜嗔道:“還不是都給你氣的。”
賈仁祿道:“剛才老子佔了上風沒有馬上殺你,這會你也給老子喘口氣的時間行不?”
依娜嘆了口氣,道:“你的請求總是讓人難以拒絕。好吧,我給你一柱香的功夫考慮考慮。”
張飛又要發表不同意見,姜維摁住了他。這小鬼雖然出道不久,不過連戰接捷,張飛嘴上不說,心裏卻好生佩服,見他攔阻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依娜命人在香爐上插了一柱香,雙方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誰也沒有說話。
賈仁祿喜動不喜靜,率先開腔:“這麼靜靜的站着,悶也悶死了,咱說點什麼吧?”
依娜笑道:“除了投降,我什麼也不想聽。”
賈仁祿沒詞了,兩眼盯着一點點燃燒的香發獃,依娜笑道:“怎麼又不說話了?”
賈仁祿道:“除了投降,老子什麼都可以說。”
依娜笑道:“都到這個份上了,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跟我?難道你真的不怕死?”
賈仁祿道:“你也知道老子最怕死了,可老子要是跟着你混,那可就生不如死了。”
依娜道:“至於么?”
賈仁祿道:“至於。老子人長得難看,又沒有學問,差幸算得上一技之長的,不過是一絲良心未泯,這些年來辦得事還算是人事而已。老子要是跟了你,必會世人所唾罵,說我是漢奸,老子身邊這些個大妞小妞也一個個都要瞧不起老子,跟老子鬧離婚。要是所有的朋友都不理老子了,所有的女人都跑了,老子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姜維道:“說的好,大丈夫寧可站着死,也不跪者生!”
張飛叫道:“他奶奶的,這點陣仗根本奈何不了俺老張,你們也別要死要活的了。”
依娜側頭看了看香爐,香燒了約三分之一,道:“你別以為我念着舊情,不會殺你,故而有恃無恐,這次我是下定決心,你的時間不多了,趕緊考慮考慮吧。”
賈仁祿道:“不用考慮了,老子還想再跟你練練。”
依娜道:“局面已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已窮途末路,還怎麼和我作對?”
賈仁祿道:“宣室殿這把椅子你已經坐過了,未必就比你們匈奴的胡床舒服,你怎麼就這麼想坐呢?”
依娜長嘆一聲,道:“你不明白的。”
賈仁祿向她瞧了一眼,道:“你原來應該不壞,不然你也不會去救劉皇后了。你一定是受過什麼刺激,才變成現在這樣的吧?”
依娜看向窗外,兩眼熱淚沿頰流下,道:“還是你了解我,你以前窮過嗎?”
賈仁祿道:“窮過。”
依娜道:“有多窮呢?”
賈仁祿道:“也不算是太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馬馬虎虎還算混得過去,只是常常還不到月底就把錢花個精光,接下來的日子沒錢吃大餐,只好天天以泡麵度日而已。”
依娜道:“泡麵?”
貂嬋白了他一眼道:“那是仁祿老家的一種面,十分便宜,一般老百姓都吃得起。”
依娜道:“原來是這樣。你好歹還有一碗面吃,我小時候要是能有一碗面吃,那就開心死了。”
賈仁祿甚是驚訝道:“據我所知,你是北匈奴右賢王之女。按匈奴制單于之下就是左右賢王,你們匈奴再困難,也不至於一個右賢王之女連碗面都吃不起吧?”
依娜道:“右賢王之女,哈哈!”放聲大笑,笑聲頗為尖銳,靜夜聽起來,讓人直起雞皮疙瘩。她笑了一陣,又道:“你的消息倒也靈通。沒錯,我是右賢王之女。可我卻不像其他公主郡主那樣高高在上,衣食無優,而是生活得十分艱苦。”
賈仁祿道:“這怎麼可能?”
依娜看了看香爐,道:“時間還有,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先漢時,我匈奴異常強大,先後出了許多英明有為的單于,擁有上萬里豐美的草地,控弦數十萬騎,牛羊更是多的不計其數。那時的右賢王之女,應該是很威風的,只可惜我不是出生在那個時候。你應該知道先漢末年匈奴分為南北兩部。後漢中葉,鮮卑強盛,時常入寇北匈奴,搶掠牛羊馬匹無數。章帝章和元年,鮮卑人攻入左地搶掠牛羊財物,當時北匈奴的單于名叫優留,忍無可忍,率眾迎戰,兵敗被殺。北匈奴群龍無首,登時大亂。屈蘭、儲卑、胡都須等五十八部,口二十萬詣雲中、五原等地投降漢朝。你知道這些人到了漢朝都幹什麼嗎?”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不知道。”
依娜道:“奴隸!他們都被你們漢人買去當了奴隸,過着豬狗不如的生活。”
姜維叫道:“我大漢一向提倡綏服四夷,怎麼會做這種事?你一定在騙人!”
依娜道:“騙人?現在外面就有不少匈奴後裔,你把他們叫進來問問就知道了。”
賈仁祿道:“他不信,老子信,你接著說吧。”
依娜道:“我之所以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們,別以為你們幹什麼都是正義的。歷史本來就是由勝利者書寫的,有朝一日,我當上了皇帝,史家自然就會把匈奴人寫的很好,而把你們漢人寫得很壞。章和二年,南單于見北匈奴大亂,想盡有其地,於是上表請求朝廷征伐北匈奴。你們念念不忘的永元元年那場大勝的起因,實際上就是這個樣子的。你們漢人乘人之危,勝得有何光彩可言?”
姜維喃喃地道:“不可能,不可能。”
依娜道:“南單于上表時恰值章帝崩殂,和帝即位,竇太后臨朝。竇太后覽表大喜,當即命車騎將軍竇憲領軍出征。北匈奴剛敗於鮮卑,連單于都被殺了,可謂元氣大傷,再加上天災流行,人畜多死,如何是南匈奴及漢朝聯軍的對手。稽落山一戰,北匈奴大敗,單于率眾遁走。漢人此次遠征並不是向你們想像的那樣消除邊患,綏靖邊境,僅僅只是為了增強外戚的權勢而已。匈奴故地千里肥美的草地,漢人要來根本就沒有用,派兵駐守徒耗糧食,毫無意義。反正一來北匈奴遠遁邊患肅清,二來竇憲大勝,聲望大增,所有目的都達到了,漢軍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了,班師回朝。鮮卑人乘機侵入,將這片咱匈奴人賴以生存的草場據為己有,勢力大增。現在你們又費勁想要剿除鮮卑人,其實這都是你們自找的!當時北單于其實並沒有走遠,他也知道漢人呆不長,想乘他們退走後收復失地。哪知漢人前腳走,鮮卑人後腳就來了,北單于那時的力量根本無法和鮮卑人抗衡,除了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佔了故地之外,別無他法。無奈之下,他率眾向西北方向遷徙,翻過天山,於甘微河南岸定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