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她的情況,像從幼稚園「跳級」到高中,對課程內容一頭霧水才叫正常……用比喻法,還真是吻合。
「我有預感,我應該會愛上你……」她喃喃說著。
本來是心裏的自語,當腦袋太熱糊,一不小心從嘴中跑出來。
直到她看見他雙眼大亮,才回過神,想捂嘴,已經來不及了。
「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她愛上他的那一天。
沸騰般的腦漿,快把傅冠雅煮熟,她臉紅得不像話,渾身熱呼呼的,口乾舌燥。
覺得自己像個剛告白完的小女生,仍處於緊張、惶恐、混亂……還有一點點亢奮。
相較之下,她的亢奮,恐怕不及他的萬分之一。
這男人,連眉毛都在笑。
眼裏,熊熊火光,正在燃燒。
三樓卧房,太高太遠,他明顯失去耐心,一進家門,直接將她抵向玄關牆上,吻她,佔有她,與她緊密相連,無法容忍半點空隙。
比平常加倍激烈、加倍貪楚,加倍的……熱燙。
確認彼此心動之後,這樣的身體交纏,似乎……也有些變質。
不再只是義務,不再摻雜任何忍耐。
甚至,她主動親吻他,緊緊地環過他的頸,用着他教導過無數次、如何讓他快樂的方式,回應他……
羞恥心,被拋得遠遠的。
她的心太小,現在容不下其他,只有他,滿滿佔據。
想着他,要他迷戀她,要擁有他……
要愛他。
他清楚感覺,她細微的改變,以及付出。
這些,幾乎點燃了他的狂喜,瘋狂榨取,索討更多、更多……
她的婚姻,倒吃甘蔗,越來越甜美。
她家那位「甜」先生,到底還能多可愛呢?
用壞描杯喝茶的照片,得手了!o(*////▽////*)q馬上設成桌面!
他昨晚睡胡塗時,說起夢話,喊我的名字耶~\(≧▽≦)/~\(≧▽≦)/~,嘻!(要是喊錯人,直接用拳頭塞他的嘴!)
記事本上,一句一句,填得越來越多,都是田圻炎。
「你還在玩電動?打算穿睡衣去吃飯?」田圻炎邊扣襯衫扣子,從更衣室出來。
她正趴卧床上,半空中,腳掌勤快晃動,手指在手機螢幕上滑,標準的低頭族。
「才不是打電動,我在寫『生態記錄』。」
「生態記錄?家裏養了新寵物?」他並不記得有瞄見任何阿貓阿狗。
有,超大型的傲嬌黑貓呀!嘻嘻。她偷笑。
「還賴着?」他一掌拍上她的臀,軟綿綿的彈性,愛不釋手。
誰教她趴着的姿勢,擺明引誘他,學習色鬼襲臀。
不打,對不起自己!
「幹嘛打我?!」她哇哇大叫,捂着臀,彈坐起來。
「預定的時間快到了,你想遲到?」
她看向鬧鐘,扁扁嘴,「還早嘛,我換件衣服不用一分鐘。」
省掉化妝、挑衣服、弄頭髮,她時間很充裕。
田圻炎跟着上床側躺,不去管襯衫會不會皺。
和她相處越久,越懶得一絲不苟。
襯衫不用太筆挺,有個幾道皺痕又何妨。
「還是……你訂的那間餐廳,規定要化妝?」有些正式餐廳,特別要求服裝儀容,她忘了先問。
「不用,你這樣就好。」
化妝是為遮掩瑕疵,對於沒有瑕疵的她,不用多此一舉。
「真的?」
「對。」他保證。
「那我去換衣服。」傅冠雅隨手往衣櫃一捉,進去更衣室。
套上紅色燈芯絨背心裙,頭髮梳兩下,真的不到一分鐘,她就跳出來了。「這次的約會,能不能成行嗎?我們每次說要約會,一定都失敗耶。」傅冠雅開起玩笑,又把自己拋回床上窩着。
「我人在這裏,司機也在下頭等,待會就要出發,誰能打斷?」他捏紅她的臉頰,「被我放鴿子太多次,你這麼沒安全感?」
「只是覺得……不會那麼順利。」
「好,我們兩個關手機,任何電話都不接,現在直接殺去餐廳。」田圻炎打定主意,這一次的約會,絕不受影響。
「好呀。」她點頭,很同意,手機就擺在床頭,她順手拿到,按下開關,螢幕歸於黑暗。
田圻炎也自床上起身,要去拿手機。
只差一步,手機鈴聲乍響。
「沒關係,你接。」傅冠雅不是那種惡霸,硬要逼他無視。
「是一個很照顧我的長輩打來的。」來電顯示着。
「快點接,我再去整理一下頭髮。」剛在床上滾來滾去,絕對亂了。
「嗯。」
田圻炎接了。
通話非常短暫,傅冠雅再出來時,他落坐床邊,握着手機,若有所思。
「怎麼講這麼快?」她笑着走過來,他沒什麼反應,她很烏鴉嘴的猜測:「你不會要告訴我,約會得取消了吧?」
他抬頭,看着她,表情證明她的瞎猜。
「田先生,你這樣很過分哦。」再好脾氣的人,都會翻臉啦!
一而再、再而三、三還有四、四又來五……厚!
「他是我很重要的親人,比我自己的父母更疼我,當初若不是他收養我,不會有今天的田圻炎……他情況危急,說不定……是最後一面。」他語氣沉重。
傅冠雅瞬間消氣,孰輕孰重,她分得很清楚。
只能怪她自己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她記得他淡淡提及父母雙亡,沒有多提其他,她並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一位長田圻炎從沒有將她介紹給「長輩」認識,八成因為「長輩」身體不適,不方便吧。
「我陪你一塊兒去看他?」傅冠雅問。
「不!」田圻炎拒絕得非常快,幾乎不假思索。
看見她怔忡,他發覺口氣不對,握了握她的手,很勉強地牽起微笑。
「我自己去,你……」要不要自己去餐廳吃?這句話,他問不出口。
「我在家裏等你。」
田圻炎埋首在她手心,親吻細膩的掌膚。
「我很快就回來。」
他說完,被她催促着出門,病患是不等人的!
但,直至深夜,田圻炎都沒有回來。
「你這臭小子!那麼久不來看我,工作忙,忙還有時間鬧緋聞?」
那位「奄奄一息、意識不清、送去急救」的長輩,威嚴坐定大床上,中氣足、音量響、氣色還算健康……起碼,離「最後一面」,遠得很。
田圻炎立即明白,那通急電,純屬詐騙。
他皺眉,目光瞄向一旁的蘇幼容。
她一臉歉意,唇形無聲蠕動:爺爺逼我那麼說的……
「你不用看她,是我叫她打的。不說我快死了,你會趕來嗎?長大了、翅膀硬了,不把我這老頭子放心裏!」
床上老人,蘇無敵,性格正如其名,所向無敵。
昔日年輕時,是商場無敵戰將,手腕強硬,勇往直前,打下一片輝煌江山,成為營造業龍頭。
事業一帆風順,只可惜,家庭沒有這般「無敵」。
他妻子走得早,獨留一個兒子,當時,蘇無敵全心衝刺工作,對兒子並未多加關心。
雖然生活富裕,但兒子心靈空虛,渴望親情,從父親身上無法獲得,便往家庭之外尋找,由同儕、由同齡的戀人。
蘇無敵為工作日日晚歸,他兒子比他回來得更晚,甚至幾天幾夜不見人影,也是稀鬆平常。
鴻溝越來越巨大,等到蘇無敵想修捕,為時已晚……
他的兒子,躺在冰冷停屍間,吸毒過量暴斃,寶貴的性命就此斷送。
他正為兒子死訊痛苦、沮喪,一個滿頭挑染成金色的女孩,抱着女嬰,鬧進家中,將女嬰丟給他,一句「這是你兒子的女兒」,說完,女孩便走得不見人影,不曾再出現過。
小女嬰正是蘇幼容,他唯一的孫女。
「爺爺,我沒有這意思,我心裏還是很惦記您。」能讓田圻炎低聲下氣,口吻敬重,獨獨蘇無敵能。
「哼!」蘇無敵重重撇開頭,不看他,像個使性子的老頑童。
耍酷沒兩分鐘,忍不住又轉回來,指向田圻炎道:「既然惦記我,你倒是給我說說,外頭亂七八糟傳些什麼?你是哪時找了只狐狸精,還想和她結婚?幼容怎麼辦?」
「我已經結婚了,她也不是狐狸精。」田圻炎略做修正。
蘇無敵往棉被上拍掌,拍不出響亮的聲音,倒是吠吼,比什麼都大:「我不準!你怎麼可以對不起幼容!爺爺是這麼教你做人嗎?喜新厭舊!用情不專!」
蘇幼容咬着唇,低着頭,靜靜站在床邊,根本不敢抬頭看任何人。
「不要這麼生氣,您身體禁不起。」田圻炎安撫着。
「知道我禁不起,你盡做些讓我生氣的事!」蘇無敵冷嗆。
田圻炎不會說抱歉。
他絕不會因為娶傅冠雅,產生一絲絲的歉意。
蘇無敵見兩人不說話,神情各自古怪,又開始訓斥。
「鬧也鬧夠了,該處理的,趕快處理處理,來路不明的女人,早點一腳踢開,省得日後麻煩。你和幼容吵些什麼,爺爺不清楚,但吵完,就快給我和好!」
他直覺認為,小倆口鬧脾氣,誰也不肯先低頭。
他的心裏,當然希望田圻炎讓步,無條件認錯。
畢竟,蘇幼容是他的寶貝孫女,自小到大,捨不得她掉一滴眼淚。
因母親懷孕期間,仍大量吸毒,導致嬰娃時期的蘇幼容,出現「新生兒戒斷症候群」狀況,比起一般的孩子更難以看顧。
看着女嬰瘦弱、發病的模樣,蘇無敵毅然決然,捨棄所有事業成就,自商場急流勇退,全心全意照顧孫女。
天底下,沒有任何財富,比起失而復得的親情,更加珍貴。
他堅信,蘇幼容是老天再給他的一次機會。
蘇無敵用無比耐心,幫她治療,伴陪她度過辛苦的過程,好不容易將孫女兒養得健康、漂亮,沒留下任何後遺症狀。
對蘇幼容,他當然是疼入心、寵入骨。
領養田圻炎,有絕大的私心,要為蘇幼容找一個可靠依賴。
蘇無敵口拉起田圻炎的手,示意蘇幼容挨坐身旁,一手握住一個,再將他們兩人的手掌交疊,口氣轉軟:「圻炎,你可是爺爺唯一能放心託付、將幼容的幸福全部轉交的對象,爺爺盼你和幼容結婚,生個曾孫給我,盼了有多久呀……」
田圻炎想抽手,又清楚感覺到,手背上那隻蒼老的掌,是用盡多大氣力強撐着。
他不忍,也無法拂逆蘇無敵。
耳邊,聽見蘇無敵又說:「你向來知道,幼容的終身大事,是爺爺這輩子最在乎的事,要是活着時,沒能親眼看到她嫁給你,爺爺死都不瞑目。」
蘇無敵口吻好輕,話卻說得好重。
「爺爺……圻炎他結婚了,您彆強人所難……」蘇幼容終於開口。
「離婚還不簡單?給那女人一筆錢,打發掉就好,一點小事都辦不妥,哪配在商場上打滾?圻炎,明天去辦一辦。」
蘇無敵像在討論「退貨」這種芝麻事。
「爺爺……」她面有難色,完全不敢看田圻炎。
「放心,爺爺給你作主,吵架了,爺爺也站你這邊。你們兩個,從小到大吵架,哪一次不是圻炎先道歉?這次,他隨便找個女人結婚,想氣氣你,做法太過分了,爺爺幫你討公道,乖。」
蘇無敵還有另外三項「無敵」——耳朵無敵硬、個性無敵拗、脾氣無敵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