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半年後,婚禮當天,田圻炎真的出席了。
為的是猛拍擔任花童的寶貝女兒。
女兒打扮得像個純白小公主,頭戴鮮花花圈,手工制蓬蓬小禮服……人生頭一次盛裝,笨蛋爸爸絕不能錯過。
即使是咬緊牙關,踏入夏家舉辦的婚宴現場,一看見女兒的可愛,眉心間淡淡的蹙痕,也因而鬆動。
他無暇再想其他,眼中只剩下妻子和女兒,單眼相機拿出來,瘋狂拍攝。
「下一個目標,訂在「受邀參加雅雅姐婚禮」好了……」新娘休息室里,新娘沒忙着補妝,反倒埋首手裏小冊子,勤做筆記。
新郎湊過來,與新娘交頭接耳。
「這個,還有得等,我認為……兩年之內都有困難。」
「對,劃掉,改變一下計劃……有了,「兩家人帶着孩子去踏踏青、烤烤肉」,這個呢?」踏青,烤肉,身處於碧草藍天,心情最放鬆,容易胸襟開闊,忘掉許許多多的煩雜。
她腦中畫面成形:
夏繁木:我最不擅長生火了……
田忻炎:笨,我來。
夏繁木:謝謝哥。
田忻炎……客氣什麼。
兩人……
含淚互握,兄弟感情瞬間上升!
完美的計劃!
「那,我們要拼一點,才趕得及弄出人命,生個「孩子」去踏青。」
新娘妝的腮紅已經塗很多,卻仍然浮上濃濃紅暈,但嘴裏,還是吐不出甜言蜜語:「拼個屁啦!你坐遠一點,小沙發很擠耶!」
她推不動他,新郎在今天的色心大發,都是值得被原諒。
搶在遭他上下其手之前,她又說著:「你剛有沒有看到,你爸偷偷塞紅包給蜜蜜耶……」「畢竟是親孫女,還是頭一個,很難不激動。」
只是,當年自己放棄了兒子,現在沒那個臉再去認孫女,偏偏孫女又如此討人愛……
「雅雅姐一副很想衝上前,找你媽算帳的模樣。」她有瞄到傅冠雅捲袖子的動作,被田圻炎阻止。
賴品柔覺得,田圻炎心胸真寬大,只採取無視、不理、「當你是陌生人」的態度,而不是用暴力,把當年欺負他的傢伙,連本帶利,加倍奉還!
「她很想替田圻……我哥,出一口氣。」他媽有錯在先,難怪人家老婆想動手。
「再怎麼想扁,你媽也是長輩,動手實在不行,要替長輩留點面子嘛。」況且真的打起來,夏繁木立場最尷尬,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兄嫂,挺誰都不對。
「你這麼孝順,替婆婆說話?」他挑眉,沒想到……他娶了個好太太?
「不是呀,反正你媽已經得到報應了呀。」她咧嘴,嘿笑。
「哦?」
她叉腰,哇哈哈大笑,滿臉得意。
「有我這種媳婦,就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報應。」聽懂她的語意,他忍不住跟着笑。
「光回想起,你媽看見婚紗照的瞬間,臉色有多精采——」巨大婚紗照,鑲嵌着金邊花紋的藝術框,框裏重現夏繁木與賴品柔初遇的場景。
身穿短版婚紗的新娘,右腳做出踢人狀,新郎笑咪咪的,單手托住纖細的腿,深情且縱容地望向新娘——
上流社會的標準,婚紗照等於宣傳照,該要美麗、優雅,受到眾親友,甚至是媒體的高度讚揚……那張脫序的婚紗照,讓夏夫人差點失聲尖叫。
更別說「喜餅」。
喜餅,上流社會端上枱面,是身分的象徵,是財力的證明——夏夫人打開精緻喜餅盒,幾乎昏厥過去。
賴品柔竟然真的放了……乖乖!
當時,夏夫人耳邊響起的,是貴婦朋友的尖銳嘲笑,久久回蕩,恐怕接下來五年內,都將淪為笑柄……事後,夏夫人自己掏錢,趕忙訂了百盒法國手工餅,補一份給親友。
「我完全不用忤逆她,她就被高傲的自尊心打敗了。」她下結論。
「那確實是我媽……最大的弱點。」夏繁木儘可能不笑得太誇張,這兩刀砍在他媽身上,一定很痛。
「雖然婚紗和喜餅……我不是故意搞怪,但結果看來,似乎變成了那樣。」賴品柔想佯裝一臉苦惱,可是臉上的笑,看起來又壞壞的。
「婚紗照完全不是你的問題,人,總是有做不到的事嘛。」他替她緩頰,也是實話。
她是他這輩子,第一個看過……對拍照,這麼不擅長的傢伙。
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連專業攝影師都悲從中來,躲到廁所去偷哭……太唯美的姿勢、太虛假的笑臉,賴品柔擺不出來,動作僵硬如機械人——快沒電的那一種。
試拍太多張,也失敗了太多張,最後攝影師放棄了,只求她擺出最自然的樣子。
而那張照片,還是夏繁木故意用話激她,跟她說「連稻草人都拍得比你好」,讓她不顧打扮美美的,直接送他一腳,被攝影師捕捉下來。
效果嘛,他挺滿意的。
他喜歡她臉上的光彩,以及挑起眉,不羈的活力。
至於喜餅,則是她試吃幾十家廠商后,還是覺得古早味零食好吃。
「所以我才說,我這種媳婦,是你媽欺負田先生的最大報應。」她得意洋洋。
所以,人絕對不能做壞事,欺負小孩什麼的,做了,活該生了個難以駕馭的兒子,又娶了個與高雅絕緣的媳婦,哇哈哈哈哈……
夏繁木沒有反駁她,可是在他心裏,有道聲音,喊得那麼響亮、篤定——但是擁有你,是我最大的幸運。
「……你幹嘛笑得那麼淫-盪?」賴品柔被他笑得毛骨悚然,雞皮疙瘩冒出來了。
有一種被猛獸緊盯着,猛獸嘴角的口水,正不斷滴落……淫-盪?他明明是動容,好嗎?
被她一指控、什麼美感、什麼濃情,全像屁一放,沒了。
「大概一想到今晚,就忍不住淫笑……」他順她的語意,露出大野狼壞笑。
「拜託,又不是沒「那個」過,最好你還忍不住——」她臉紅扁他。
「氣氛不一樣呀,今天過後,你變成我老婆耶。」他蹭過來,吻她的臉,咕噥着:「我喜歡你不上妝,能直接吻到臉,而不是粉……」
「我頂着濃妝才想哭好不好?假睫毛又好重……」
「再忍一下子吧。」他對她,也對着自己說。
「……就是為了你,我才忍的呀。」她小聲嘀咕。
說出口的話,多麼的甜,字字滾過糖粉一樣。
「我的辣小姐,你這麼可愛,太犯規——」
他埋怨,聲音消失在她唇間,糾纏,貪索。
他喃喃說著——
我是真心愛你。
用法語,用英語,用她聽得懂的中文……
「……為什麼你一邊親我,一邊要對那個香煙品牌說,你是真心愛它?」
「……」
辣小姐,天生少根浪漫筋。
夏繁木不浪費口舌再多做解釋,直接抓過來,狠狠親上去——樓下,婚禮還進行着,等候新娘換裝,再繼續走流程。
等呀等、等再等、等又等……
新郎新娘,你們到底下不下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