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低頭快步行走,景心幽邊走邊想,無論如何都要先救出邱家父子三人,若真有罪,先讓嘯天一個人扛,等他醒來再做打算,救一個人比救四個人容易多,她相信嘯天若醒來,絕不會怪她,反而會認同她這麼做是對的。

廖大叔已先去探望過邱家父子,廖大嬸轉述丈夫從邱家父子那兒聽來的話,他們說只打牛阿寶的身體沒打腦後,三人加起來還打不到十棍,牛阿寶就像狐狸一樣溜了,況且他逃上山時跑得飛快,一點都不像受重傷。

若真是這樣,那案情就很可疑,她猜,會不會牛阿寶逃上山遇到黑熊,被黑熊襲擊,可仵作驗出致命傷是在腦後的木棍傷,那就不幹黑熊的事……

思忖之際,聽見身後有輛馬車行來,她本能地往路邊靠想讓行,但下一刻頸后被重重一擊,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這個心幽到底跑哪兒去了,現在天都黑了,怎麼還不回來!”廖大嬸焦急地在虎家客廳踱步,不時望向屋外。

“你說她要去衙門,可我下午又去了一趟,老邱說心幽沒去,我問了陳捕快,他也說沒見着心幽。”廖大叔坐在椅子上,滿心納悶,“這心幽不可能對老邱父子不聞不問……”

“別說老邱,嘯天躺在裏頭還沒醒,她哪可能把他丟下!”廖大嬸突地停下腳步,看向丈夫,“唷,心幽該不會也被抓去關了吧?”

“說你這婆娘老想着嚇自己的事,心幽她幹啥被關,她又沒打牛阿寶,再說,她要真被關了,陳捕快會不通知我們?”

“這也是,可你說她究竟去哪裏了!”廖大嬸焦急不安,手足無措。

“我在想心幽會不會是認識更大的官,跑到外地求救了?”

“唷,說不準就是你猜的這般。”廖大嬸覺得丈夫的話頗有理,“可就算要去求救兵,好歹也回來通知一聲。”

“現在這節骨眼,她肯定急死了,說走就走,哪顧得了還回來跟你說一聲。”

“這倒是。”廖大嬸輕喟,“這嘯天,若不醒,真教人擔心他的傷勢,要醒了,外邊的官差馬上抓人,你說這心幽能不火燒心嗎?我們都跟着急呢!”

“好了好了,心幽還沒回來,我們得幫忙顧着,我先回去洗個澡,晚點再過來,今晚我來顧嘯天,你就回家去。”

“好。對了,今天我怎麼都沒見到我們家小狗子,他有去店裏幫忙嗎?”廖大嬸隨口問。

“沒。我聽陳捕快說今天一整天小狗子都在他家和他兒子還有幾個別人家的小孩窩在一塊,方才我回家,他已經吃完飯睡著了。”

“唷,這麼早!”

“在外瘋了一整天,玩累了,早睡也好,明天叫他到店裏幫忙。”廖大叔揮手不想再聊,轉身回家去。

廖大嬸和外邊守候的捕役寒暄兩句,到廚房點了油燈,順便提了一壺水要給捕役喝,忽覺身後有一陣風吹過,回頭一看,見一個黑影迅速竄過——

她嚇呆住,回神后提着燈跑到客廳,大叫:“官爺,官爺,有人、有人……”

“什麼人?”在外頭的兩名捕役聞聲跑進屋內。

“你們沒看見?我看見有人跑進屋內來……”

廖大嬸慌張說著,就聽見虎嘯天的房內傳來打鬥聲,兩名捕役沖入,廖大嬸嚇得舉高油燈僵在原地,過了一會,前一刻才從廚房後門溜進的黑衣人跑了出來,臉上的面罩忽地滑落,廖大嬸瞪大眼,清清楚楚看見他的面貌,他舉劍欲朝廖大嬸刺去,還好兩名捕役衝出,加上剛回家不久的廖大叔聞聲跑來大嚷“發生什麼事了”,還有一些正巧路過的村人也跑過來,或許是怕被更多人見着他的臉,黑衣人捂着臉,迅速逃離。

“怎麼了,怎麼了?”

見丈夫踅回,廖大嬸嚇得哭出來,兩腿一軟跌坐在地,“嚇死我了……”

一名捕役大喊着。“廖大叔,快來幫忙,虎嘯天被刺了一刀倒在地上!”

“嘯天被刺傷?老廖,你快去幫忙。”顧不得自己腿軟爬不起,廖大嬸催促着丈夫去幫忙,見幾名熟識的村人圍在屋外,滿臉納悶還在狀況外,廖大嬸吆喝着:“老何,快進房幫忙去,秦大媽麻煩你去請大夫來,還有那個誰,快去叫陳捕快過來。”下達完指令,廖大嬸整個人癱軟靠着神桌腳,驚魂未定,哭喊着:“嚇死我了,我差點沒命了……”

景心幽坐在床上,兩眼直盯着皇太后,滿腹無奈不知怎麼說,實際上她是說了,可這位高貴典雅的皇太后完全聽不進她說的,一心把她當成她失散十六年的女兒。

這到底在演哪出?她該不會又莫名其妙穿越到其他朝代了吧!

三天前,她懷疑自己被偷跑下山來的黑熊偷襲,昏了過去后,醒來人已在一頂光鮮亮麗的轎子裏,轎子四周彷彿被一整個軍隊那麼多的人圍着,讓她想跑也跑不了,就這麼被半請半脅迫的來到皇宮。

一進皇宮,不明所以的她就被送到太后的寢宮,太后一見到她,立即下令讓宮女脫她衣服,嚇得她以為太後有某種癖好抵死不從,但宮女人多勢眾,她的衣領硬是被揪了下來,看到她左後肩的五花瓣紅色花朵印記,皇太后當場淚如雨下,痛哭失聲,抱着她直喊“我的女兒”。

纖雲是皇太后失散十六年的女兒?嘯天怎麼沒跟她說呢?她想,他肯定也不知道,要不,以他憨直的個性,早早就將纖雲送回宮享福了。

“纖雲,你好些了嗎?”一早,皇太后又來探視,她心疼的握住女兒的手。這三天來纖雲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吃也吃得少,教她好擔心,以為是初進宮還不適應。“你要體諒母后,母后不想張揚尋你一事,是擔心會橫生枝節,但你放心,現在你回來了,母后一定會昭告天下,為你正名。”

“太后,呃,母后,不用這麼麻煩,您和皇弟操勞國事已經夠忙的了,不須為我的事費心。”她不在意當不當公主,只在意虎嘯天的安危。

“纖雲,你真是懂事。”皇太后一臉欣慰。

“那個,母后,可以讓我回杏花村一趟嗎?”沒親眼見到虎嘯天“活”過來,她總是羈心絆意,寢食不安。

皇太后臉一沉,帶着寵溺意味地斥道:“才說你懂事呢,母后好不容易將你找回,怎能再讓你離開!”

“可是……”兼管朝政的皇太后,果然有她“鴨霸”的一面。

“你說的那個杏花村虎嘯天,我已經派人去問過,他現在是被關在牢裏,不過案子還在審——”

“嘯天在牢裏?”她驚地彈跳起身,把皇太后嚇了一大跳。“那代表他的傷已經好了?可他被關……他沒殺人,嘯天不會殺人的。”憂喜參半,喜的是他醒了,憂的是萬一殺人案一定罪,那他肯定難逃死刑。

“纖雲,母後知道你打小就住虎家,是虎家人把你養大的,可你現在的身份是公主,不宜再和市井小民打交道,母后也不是要你當一個忘恩負義之人,該給虎家的賞賜絕不會少。”

皇太后眼裏藏憂,在武狀元回報找到纖雲時,她已另派人去查過纖雲和虎家的所有事,知道纖雲和虎嘯天打小就有婚約,但她先前已頒下讓武狀元娶長公主的懿旨,這事絕不容更改。

“若他被判死刑,再多的賞賜有何用?”

“母后可以讓他不用被判死刑,甚至恢復武榜眼——”

皇太后的話還未說完,心幽激動的抓住她臂膀,“真的?”察覺自己失態,她連忙鬆開手,改用女兒身份撒嬌,“母后,你真的可以讓嘯天平安度過這關?”

皇太后笑道:“我是一國之母,你說,有誰的權力比母后還大?”皇太后心中有譜,照派去查問虎嘯天殺人事件的官員回報,有人證目擊殺害牛阿寶的另有其人,虎嘯天被釋放的可能性極大,她才能做出這種保證。

見風轉舵,景心幽乖乖地陪笑喊娘,“那當然,母后是全天下最偉大的娘親。”

皇太后噗哧笑出聲,“這是什麼怪說法。”

“母后,那宰相私下將嘯天從武榜眼名單中除名,他……”趁勝追擊,她打算痛宰暗中害嘯天的老傢伙。

皇太后斥了聲,“他畢竟是當朝宰相,你能說他沒權力這麼做?這事我會私下訓他,你對外不許再提。”輕喟,“纖雲,你的皇弟年紀還小,還得倚靠這些重臣,我這個一國之母當得也不輕鬆,很多人和事,不是你想除就能除,你要多體諒母后。”

雖然不認同,但也只能接受,畢竟褪去光鮮外表,太后和皇帝充其量不過就是對孤兒寡母,要維持江山,光憑母子倆的確不可能。站在皇太后的立場,要她馬上把宰相踢掉,的確很令她為難。

泄氣地坐回床沿,她喃喃道:“母后,您可以不可以下個懿旨,要那些當官的不要動不動就想把女兒推給新科狀元、榜眼的,人家不從就惱羞成怒將人除名,一、二十年的努力,一夕之間化為烏有……”抬眼,見皇太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赫然想起皇太后也是其中一名“罪犯”。

“呃,母后,我不是說您,我是指宰相。”頓了下,既然說開,她索性直言到底,“不過,母后,其實當初嘯天極有把握奪魁,是因為聽到您說要讓新科武狀元娶長公主,他才卻步承讓……”偷覷皇太后的表情,她居然看不出她有無發怒,但這樣更令人惶恐,她頓時察覺皇太后全身上下散發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威嚴。

“有這回事?”皇太后淡然地道:“不管他是卻步承讓,還是實力不及——”

“嘯天他絕對有當武狀元的實力。”她反應激烈。

皇太后看了她一眼,直截了當道:“有才能的人,不會被埋沒的。我可以讓他無罪釋放,也可以讓他回復武榜眼,但你必須答應和武狀元成親,十日後。”

皇太后一席話說得無風無雨,但景心幽卻聽得內心風雨交加。

她聽得出這不是商量,不容她有置喙餘地,是直接下達指令。她若順從,嘯天的世界就無風無雨還會有一個光亮的大晴天,如不然,他的世界就雷電交加,可能會有“不小心”被雷劈、被閃電嚇死的意外身亡事件。

她知道皇太后頒下讓武狀元娶長公主的懿旨,這事若不能圓滿達成,她老人家不僅沒面子,也會威信盡失。可悲呀,為了維護皇威,連公主的幸福也得犧牲。

但,幸不幸福對她而言已經沒差,她手中握得的幸福早已溜得無影無蹤……

“纖雲,你身子還虛弱,多休息兩日,好好想一想,考慮一下。”

在皇太後轉身欲離去時,景心幽喚住她,“我不用考慮,母后,我答應您,十日後和武狀元成親。”

就算纖雲回不了古代,她繼續待在他身邊也無意義,與其死守着不愛她的人,不如放手,為他成就一個美好將來。

就算是她為他做的一次犧牲,當初纖雲可以為了讓他有盤纏上京赴考,點頭答應嫁給黃公子,纖雲能為他犧牲,她一樣可以。

沒有負氣,她心甘情願為他,心甘情願……

再怎麼心甘情願,到了大婚這天,景心幽的淚水仍是熱燙燙地滑下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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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夫別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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