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沒頭沒尾的發言,讓桌子後面正在用電腦排婚宴桌位的王巧欣頭上一下冒出許多問號,不是她在說,賀明人最近真的變得很奇怪,一個月前的他,成熟,穩重,幽默,現在的他,急躁,沒耐心,常常神遊。

要不是那天聽沈修儀講起,她還不知道原來賀明人跟朱從夏分手一一隻是男人也奇怪,明明是自己要分的,但是對於前女友忘記兩人相戀這件事情,又一副跳腳的模樣,好像被欺負的人是他一樣。

然後這一切在前女友出國會金龜之後,更加明顯。

以前的賀明人一定會講出時間。地點,跟原因,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只丟五個字:幫我跑…趟。

誰懂啊,她又不是神婆,他隨便講她都可以拆解。

拿着護照,王巧欣笑得有點虛弱,“你要我跑去哪?”

“德國簽證,急件。”

“喔,喔喔,喔喔喔,德國簽證啊……”

語氣曖昧得讓賀明人額頭三條黑線一一果然,有沈修儀在的地方就沒有秘密可言。

奇怪的是沈修儀嘴巴這麼大,但對於他跟樓宇晶之間的事情卻是三緘其口。只知道他們兩人的誤會解開,依然相愛,放假時一家三口到處玩,但是卻沒有要結婚的意思。

“送件后幫我訂機票跟飯店,慕尼黑。”

“應該訂不到了吧。”王巧欣很好心的提醒他,“別忘了全世界現在有多少人跑去德國,青年旅館,民宿,商業旅社,飯店,早在三個月前就滿了,就算願意住差一點的地方,也不見得掃得到。”

“你先打電話問問。貴一點差一點遠一點都沒關係,有房間就好。”如果真的不行,他就在機場租旅行車,睡在車上這樣總行了吧。

“了解。”王巧欣從後面拿出一個紙袋,將護照跟相關證件裝入封好,“我中午前會去。”

賀明人點點頭,正準備上去二樓的個人工作室時,王巧欣突然叫住他,“等一下啦。幹麼走這麼快。人家有事情要跟你說。”

好唄,既然人家有話要說,他當然得聽她說,怎麼樣她也是結婚工坊有史以來做得最久的助理,知道頭兒們的習性,也有一些基本默契,名為助理,但其實老闆們都還倚賴她三分。

轉身,等待。

“我,我啊一一”扭捏扭捏。

繼續等。

“我……可能只能做到七月底。”

意料之外的發言讓賀明人忍不住驚訝起來。“怎麼這麼突然?”

王巧欣害羞一笑,“我要結婚了啦。”

結,結婚?他們共事幾年了,王巧欣雖然致力於憑愛。但是他從來沒有看見她在跟誰談戀愛啊,怎麼突然會說要結婚?

大概是看出他的疑惑。準新娘主動解釋,“我們上個月不是替王委員的兒子設計婚禮嗎,有一個伴郎是新郎在美國念大學時的同學,他當時有跟我要電話,婚禮結束后,我們就開始約會了,他長得很普通,也不是我想要的那種金龜婿。可跟他在一起很舒服。”

講到意中人,王巧欣臉上滿是幸福。“他雖然還不太了解我,可是很能包容我,跟他在一起之後,我慢慢明白。人可以有關於未來的想像,但不能讓想像蒙蔽了眼睛,而不看手中所擁有的,總之是個很好的人,交往之後,我發現原來我要的不是金龜婿,我要的是一個能夠彼此扶持的人,昨天他跟我求婚,說在台灣只待到八月初,問我能不能跟他回美國結婚,我……我就答應了。”

因為在一起很舒服。因為能包容,所以決定結婚一一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現在的王巧欣很漂亮,比他見過的很多女明星都還漂亮。

“那,恭喜你啦。”

“謝謝。”

“想要什麼結婚禮物?”

準新娘答得很快。“我可以要婚紗嗎?”

“把尺寸給我,我保證你的婚紗美到讓全場的人驚艷。”

“你說的喔。”王巧欣笑得開心,“到時候會寄照片給你的。”

“在寄照片給我前,幫我登一下徵人啟事。女性,大學畢業,刻苦耐勞,相貌端正,活潑大方!你如果有想到其它的幫我補充上去。”

“知道。”

在王巧欣幸福的笑容中,賀明人上樓了。

打了電話告訴人在德國的從夏,結婚工坊有七棵在德國訂製的仿真櫻花要去驗收,就在思圖佳特,跟慕尼黑很近的,如果時間夠,說不定會過去找她。

說不定而已。

由於背景很吵,從夏的聲音聽起來模模糊糊,雖然對於他突如其來的驗收行程很奇怪,但還是給了他飯店地址跟未來兩天她可能會去的地方,不是在市區中央,就是在安聯球場附近。

掛了電話,不自禁的又想起樓下那個甜甜蜜蜜的準新娘。

他是真心為王巧欣感到開心,但是,也為自己感到落寞一一在短短的時間內,他身邊的人似乎不是熱戀中,就是結婚去。

佔有欲大王許君澤找到了崇拜他的莫佳旋,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沈修儀也跟初戀情人樓宇晶重續前緣,現在連豐巧欣這個沒有戀愛跡象的人都扮豬吃老虎的搶在所有人前面結婚,但是他,卻還在為被他提出分手的前女友所苦,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慕尼黑

德國第三大都市,聯邦首府,劇院,博物館,修道院,觀光景點造就了驚人的旅遊人潮,而今年,更因為世界盃足球賽的舉辦,將遊客人數更推往高峰。到處都是人,沒有哪個地方沒有人。

沒人的地方很恐怖,都是人的地方很麻煩一一公車太擠上不去,叫不到計程車,想找地方吃飯,得連問好幾家才會有位子,腳酸時也只能忍耐,因為路邊所有能坐人的地方早就被各國球迷佔據。

從夏只能慶幸一切是公費,要是她花自己的錢買行程,到了這裏后發現到處都是人,而且還得擔心足球流氓的暴動,她一定會很怒。

不過她如果照實說,一定有人覺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出國,跟許捷做專訪,一起吃了燭光晚餐,然後還抱怨?

沒辦法啊,她對足球又沒興趣,早知道出國前應該先惑補一下,她連紅牌黃牌哪種懲罰比較重都不清楚!面對許捷侃侃而談他的足球人生,她只覺得如坐針氈,要不是顧及報社顏面。她早溜了。

還好她聰明,說現在不是比賽,聊點足球外的東西,這樣他應該覺得比轤輕鬆,才終護結束了那個對她來說彷佛是異世界話題。

結果因為精神緊繃,她只記得自己流了一些汗,完全不記得那個超過五百歐元的大餐里有什麼菜,浪費一身華服美妝。

恐怖晚餐加上驚人的人潮,從夏已經開始想回台灣了……是說,賀明人這種時間來德國幹麼?

雖然講是來拿東西,但台灣與德國太遠了,來回很不方便,重點是他現在應該很忙才對,如果只是看仿真櫻花有沒有達到想要的功能,請王巧欣或者莫佳旋跑一趟也可以啊,台北到思圖佳特,光轉機就轉到頭昏。

不過聽賀明人說那幾棵櫻花貴在會飄落花瓣,聽得她超好奇,等回到台灣一定要玩玩看……

“從夏?”

“啊?”

“你不要發獃了啦。”吳儀萱手還在她面前晃。“我算過了,帶子長度不夠,再加給個訪問比較保險,你覺得我們探訪哪一堆球迷比較安全?”

從夏揉揉太陽穴,讓自己回神,“我看看。”

一雙美目開始以所在地為圓心放射狀的梭巡。

噴泉旁邊那堆,嘩,還沒開始比賽就脫光上衣拿着酒瓶跳舞,這個不行,花圃旁邊那堆,媽啊,上空女郎在身上彩繪國旗,雖然重點部位有彩色。但拍那種照片回去鐵定會被罵,不行,拱門下那堆,阿咧,居然有人脫下褲子在臀部寫字。呃啊……好想哭。

從夏哀嚎,“我真希望我們是來採訪劇院演員的。”

這裏的歌劇院不只在德國,甚至在整個歐洲都享有盛名,百年建築氣勢磅礁不在話下,也曾經是許多名劇的首演地點,對於喜愛歌劇的從夏來說,是聖地。

但由於時間不對,她對這塊聖地完全沒有染指的機會。

“你還在想那個啊?”

“我肉痛嘛!你想想看,我好不容易轉機轉得七葷八素來到這裏,但唯一能做的居然就是在皇宮劇院跟國家劇院前面照相?”

吳儀萱很快樂的提醒她,“你還有拍DV.”

“我願意拿DV還有照片換取進去的機會。”

吳儀萱拍拍她,“實際點。”

剛好這時候,有對父子型的球迷經過,五歲左右的見子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小臉蛋被繪上代表國旗的顏色,看起來很可愛,重點是,他們父子倆很像,像到有種喜感。

從夏與吳儀萱不約而同中斷對話的對看了對方一眼。然後有默契的往前沖。

“你好,我們是來自台灣的記者,可以耽誤一點時間嗎?”從夏一口流利的英文,附贈甜蜜微笑。“幾個問題就好。”

四年一度的盛事!球迷已經習慣走在路上被記者欄截,加上這個東方女生很可愛,爸爸欣然同意。

哪國的球迷,怎麼來的,預備待多久,支持的球隊打入冠軍戰的話,願意花多少歐元購買冠軍戰門票……

意外的相談甚歡。

賣雪糕的小販經過時,小朋友吵着要,爸爸跟小販要了兩支,一支給坐在肩膀上的小朋友,另外一支給了從夏,說是要給美MM麗的東方小姐。

從夏拿着雪糕,對着朝球場走去的父子揮手,“拜拜。”

吳儀萱一臉忿忿不平,“性別歧視。”

“誰叫你是男人。”吃了一口雪糕,從夏就近坐在球迷剛剛散去的噴泉圍邊,“好甜。”

“嗚嗚嗚,朱從夏,我嫉妒死你了。”

“哈哈哈。”

賀明人到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景色一一兩人衝上前採訪一對包人父子,然後從採訪變成聊天,爸爸居然還請了從夏雪糕。

她今天穿着黑色背心。低腰牛仔褲露出一截小蠻腰,頭髮綁成馬尾,很簡單,但是卻勾勒出另外一種性感,工作時的她,元氣活力。

那個吳儀萱,看起來還是非常討厭。但朱從夏……不會講……其實……還是很想管她……矛盾得想打自己。

之前莫佳旋曾經奇怪的問他,“從夏忘記你了,可是就像你那邊有她的東西一樣,她那邊也應該有你的東西,照片,衣服,成套的物品,這些都沒辦法讓她記起一些什麼嗎?”

“我想那些東西應該不在了吧。”

“怎麼會不在?”莫佳旋露出很驚愕的表情,“可是那距離你跟她談分手不是才幾天?她這麼快就丟了?”

賀明人沉痛的點點頭,“依照我對她的了解,她應該是當晚不睡,連夜收拾,然後馬上拿去社區子母垃圾車,發誓這輩子不要再多跟我說一句話。”

他很了解從夏。

從夏愛他愛得要命。把他當大神看一一大神覺得她的小腿很性感,所以她的衣櫃中滿是各式各樣的裙子,因為大神會吃醋。所以裙子的長度會維持在膝蓋附近。大神不喜歡女孩子畫眼線,於是她的臉上、水遠只有粉底,唇膏,睫毛膏,大神說什麼她都聽。

但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一旦被大神遺棄,她會拋下所有。

賀明人幾乎可以想像那天談完分手后,從夏回到家立刻把所有跟他有關的東西打包丟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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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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