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調查過蔚伶,能當東商四年代當家自然實力不凡,聰慧能幹,果斷堅忍,巾幗不讓鬚眉,沒想到這樣的大小姐竟會看上他們悶葫蘆般的老四,這真是太有趣了。
而且這位蔚大小姐對毒術和醫理還真有兩把刷子,把中了奇毒的老四救活。
再看老四被她的葯浴整成那樣還甘之如飴的樣子,分明也對她了動心。
既然郎有情妹有意,事情就好辦了。
他向來求才若渴,這麼個能謀善斷、會做生意又會使毒的美嬌娘,身為宮主,怎能不設法幫自家老四把她給娶回來呢?
所以,這門親事他管定了!
還不知道自家宮主打算插手他與蔚伶的親事,風瑜章心裏只想着,要怎麼平息宮主怒火,別牽連了蔚伶。
「你現在就走,什麼線索都不能留下。」宮主冷冷地下令。
「宮主!」風瑜章驚訝地抬起頭。雖然他知道宮主找來了他就得走,可是要他什麼線索都不留,就這樣一走了之,也太對不起蔚伶了。
「你是捨不得蔚伶嗎?」宮主淡然地問道。
他聽了心一驚,生怕宮主會遷怒於她,便不顧一切的說:「宮主,伶兒……我是說,是蔚府的大小姐救了我,對屬下有救命大恩,還請宮主手下留情,別為難她……」
「哈,現在為難她的不是本座,而是老四你啊!平王已得到消息,說蔚府可能藏匿刺客,你還留在這兒,是想落實這個消息讓蔚府被治罪嗎?」
「怎……怎麼會?」聽到宮主說出令人心驚的話,風瑜章訝聲問道。
「老四,你是這段時間過得太安逸,連警覺性都喪失了嗎?暗算你的勢力還一直在找你,顯然他們比平王還想找出你的下落。天底下沒有永遠的秘密,現在他們已懷疑你在蔚府,也把消息通報平王了,你說,平王會不會派人來查呢?難遒你不知道,你留在蔚府越久,蔚府擔的風險就越大?蔚大小姐為了你,可是拿整個身家犯險,全豁出去了!」
其實刺客可能被蔚府大小姐所救之消息,正是無良的宮主暗中透露的,因為他打算利用蔚伶,把平王和其他覬覦九龍圖寶藏的潛藏勢力一網打盡。
去年,他讓精於設計機關的老三夫婦,在淵鳴山上打造了假的九龍圖藏寶地,今年年初已全部建造完成,只等着這些饞魚上鉤。
況且他們竟敢對老四下毒手,就要有承擔後果的準備!
呵呵,這籌備許久的計劃,是他近來最期待的娛樂。
聽了宮主的話,風瑜章擰眉不語。伶兒對他從來是笑盈盈的,他真沒想到自己已讓她置身於這麼危險的境況中,她這是拿她最重視的蔚府來保護他啊!
想到這裏,他的心狠狠的揪緊。
不行!要保護也該是他保護她,怎麼可以讓她為他擔風險?他不能讓她被捲入任何危險之中,他確實該走了!
「屬下馬上離開。」風瑜章沉聲道。就讓江湖的風風雨雨隨着他的離去而遠離她吧!但在這之前……「但屬下還有個請求,請宮主成全。」
「說吧。」宮主冷冷地應道。
「請宮主答應讓屬下與蔚大小姐告別。她對屬下有救命之恩,屬下不能不告而刖。」他想,今夜過後,他與伶兒的關係就算緣盡了吧。
他希望她可以平安快樂過一輩子。她有個很關心她的弟弟,能過着富裕而舒適的日子,將來一定也能找到很好的姻緣,一個門當戶對、讓她安安穩穩且無憂無慮過一生的男人……
一想到蔚伶會嫁給別的男人,風瑜章就覺得他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疼得讓他快要不能呼吸。
他深深吸了口氣,企圖平復混亂的心情。無論如何,他欠她一個說法,一個交代,他不希望傷害到她,至少,也該把他對她的愧疚和感激說清楚。
所以,就算這個請求會忤逆宮主,甚至受重罰,他都心甘情願。
「老四,你這是公然抗命嗎?本座剛剛說的是什麼線索都不能留!」宮主森冷的聲調微微提高了些。
「請宮主成全!」他依舊低着頭加亘語氣請求着。
聞言,修羅鬼面具下薄唇微勾。看來老四對蔚伶確實用情至深哪!從不抗辯的他,竟也有為了女人抗命的一天。
「好吧,天亮前完成,且只能和蔚伶一人說,若有任何宮裏的消息被泄漏出去,你知道後果。」斂起惡趣心思,無良宮主冷冷地道。
「謝宮主成全,屬下曉得分寸!」某塊木頭完全不察某人的不良心思,只是低頭大聲應着。
「處理好了,就回江東分舵覆命。」
命令下達后,留下風瑜章善後,心懷鬼胎的宮主便返回江東分舵,準備進行下一步計劃。
怕給蔚伶惹上任何麻煩,出任務時最擅長善後與隱匿痕迹的風瑜章大費心思,天亮前就把暗間及書房小院內外處理得乾乾淨淨,連一點曾有人住過的痕迹都沒有,更別提他曾在這裏療毒的線索。
然後,帶着滿心的不舍及難抑的心痛,在天際泛白前,他悄悄潛入蔚伶的寢房,那間散發迷人幽香的女子閨房。
這還是他第一次進入這裏。他待在蔚府快兩個月,從沒出過書房的小院一步,因為他對蔚府本就沒有任何企圖,在體內的毒性都清除后,多半只在暗間或小院裏練功,不曾外出。
蔚伶喜靜,所以房裏沒有侍女守着,侍女們都睡在院落另一頭的屋裏。
「伶兒。」雖然房裏一片漆黑,但風瑜章是習武之人,本就能在夜裏視物,所以他直接走到床邊,輕輕撩起紗幔。
看着心愛女人熟睡的恬靜姿容,他輕喚一聲后便痴痴望着,沒有再出聲。
他想再多看看她,把他這輩子唯一動心過、深深喜愛的女人好好的留在心裏。
但時間不等人,他必須趕在天亮前離開,因此留戀的看了她幾眼后,他緩緩俯下身,情不自禁地吻上那雙紅潤的櫻唇,親昵地呢哺,「伶兒……」
「嗯……」蔚伶動了下,感覺唇被什麼溫熱的濕潤物包覆著。
她陡然睜眸,才剛想掙扎,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叫喚着她。
「伶兒……」
「木頭?唔……」她腦子還不太清醒,但她知道他正熱切的吻着她。
她邊回吻着他,邊覺得奇怪,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大膽了,竟然來夜襲她?思及此,她唇邊綻起一朵笑。
直到吻得氣喘吁吁,兩人的唇才稍稍分開些。他們仍緊緊相擁,難捨難分,但風瑜章的眸里,始終帶着一絲絕望的幽暗。
「嗯……等等,木頭,你怎麼了?」這男人好不容易停下野獸般的攻掠,她雙手捧着他的臉,不解的問。
他沒有回答,這種奇怪的沉默讓她整顆心倏然一沉。對照他剛剛吻她時的瘋狂,如今這種彷佛帶着一絲絕望的怪異模樣令她覺得不安。
「木頭,先把燈點亮吧,這樣我看不到你……我不喜歡。」蔚伶雖然懂一些防身武藝,也隱約可以看見他的輪廓,但她想要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風瑜章起身,燃起床頭附近的一盞燈火。
「你怎麼了?是太想我了嗎?怎麼突然跑來我房裏?你好大的膽子,敢擅闖大小姐的閨房!」她裝出沒事的樣子,開口取笑,心卻不住狂跳。
「伶兒!」但他沒有回應任何話,只是喚了聲,又攬緊了她,那是一股幾乎想把她融入他體內般的強大力量。
「嗯……木頭,先放開我……我快不能呼吸了……」過了一會兒,蔚伶有點虛弱的說。
其實,讓她覺得不能呼吸的原因還有一個——她心裏正湧起無盡的惶恐,因為他的樣子不對勁,一定出事了!
「伶兒、伶兒,對不起,對不起……」他稍稍鬆開懷抱,但依然擁着她,額頭抵着她的,不住道歉。
「你在說什麼啊?無緣無故和我說什麼對不起?你做錯什麼事了?難不成把我的屋子給燒了,還是把我什麼東西給砸了?」蔚伶笑着,故意把話題繞到無關痛癢的地方。
「不是,都不是!伶兒,我……我一直沒有和你說,我其實是……晦明宮的四護法。」語氣沉重,他終於揭曉身分,卻殺得她猝不及防。
蔚伶愣了下,眨了眨眼,幾乎不敢相信。
他剛剛真的和她坦承了嗎?所以,他是因為要對她坦承,怕她不能接受他出身邪教,才這麼失常嗎?
她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又從地底飛到天上去了。
「哼,我還在想,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和我說呢,大、護、法!」她語氣帶着些抱怨,臉上卻溢滿溫柔的笑。
「伶兒,你知道……我是晦明宮護法?」風瑜章驚訝地鬆開懷抱,改握着她的臂膀,一臉詫異。
「我知道啊,而且還有段時日了!」蔚伶雙眸彎彎地道。
「怎麼可能?」他明明什麼都沒有透露過啊。
「怎麼不可能?木頭,你很小看我喔!」她臉上浮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但伶兒,你知道晦明宮是什麼地方嗎?」他感覺有些不知所措,為什麼她對他的身分這麼不在意?
如果她真的聽過晦明宮邪教的名聲,她應該會覺得驚恐害怕,不然就是厭惡嫌棄才是,這是他出任務時,常常在那些豪門巨富或王公貴族身上見到的反應。
就算她見多識廣,可是她也表現得太淡定了吧?晦明宮可是個連江湖中人都忌憚三分的地方啊!
「木頭,你是質疑我探聽情報的能耐嗎?我當然知道晦明宮是什麼地方,我還知道很多江湖中人都稱它為邪教。」蔚伶一派自然地輕鬆說明。
風瑜章卻瞪着她,「那我的身分……你也清楚了?」他開始懷疑,伶兒是不是也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其他身分,感覺有點高深莫測!
「知道的不多,因為有人什麼都不肯和我說。我知道你是邪教的護法,可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行刺平王,就連你的真實姓名,我都不知道。」她很坦白地說出她知情的部分。
風瑜章望着她,緊緊擰着眉,卻還是開口解釋,「我不是去行刺平王,只是跟蹤監視他,暗中打探消息。但在監視時我被人偷襲,導致行蹤累露,才會被大批官兵追捕。」
「你被人偷襲?」蔚伶柳眉蹙起,想到他之前身上那道幾乎致命的重傷和奇毒。「所以你受傷和中毒都是偷襲的人所為?」
也是,以他的身手,一般官兵要砍傷他或對他下奇毒,應該是不太可能。
風瑜章點點頭。
「那你知道是誰偷襲你嗎?」她感覺不高興了。砍她的男人又毒害他,可是要付出代價的!雖然正因為這樣她才能撿到他啦,但一碼歸一碼……
風瑜章搖頭,不過,他想宮主應該已經調查出來了。
蔚伶不悅的噘起嘴。好,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查。哼,這仇她可記下了!
「哈,我就說嘛,這刺客選的行刺時機也太差了!」蔚伶突然意有所指的笑了出來。
風瑜章望着她,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奇妙感受。她是轉個彎罵他笨嗎?但她始終滿臉的笑,讓他實在拿她沒辦法。
他拉過她綿軟的小手,以指為筆,在她的手心寫下他的名字,「我叫風、瑜、章。」
「風瑜章……」她輕聲複述他的名字,臉上揚起溫柔的笑意。
原來他叫風瑜章啊,她總算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