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正因為心裏有歉疚,這段時日,伍思邪處處依着她家性情惡劣的師兄,他想做什麼,她就陪他做什麼,非常縱容。
所以性情惡劣又嗜甜的男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總是要他的美人幫他做各種甜湯,還非常不吝惜的分享,只是分享的方式有點……呃,缺德,他只分給人看,不分給人吃。
「宇文師兄,我真是太佩服你了。紀師兄那不過是悶光,悶着閃,不要撞到就沒事了,你們這可是明着閃啊!再說,我明明記得伍師妹從前不是這種性格的。」三護法故意用手遮住眼睛,齜牙咧嘴的說。
自從上回他路經老狐狸師兄後院的水榭,看到他一臉饜足,由小情人師妹餵食甜湯,一時好玩的調侃了兩句,結果今天他們兩人竟然把甜湯搬到他的院落來喂……
是專程來閃給他看就是了,有沒有天理啊?
伍思邪搖搖頭,表情很無辜的說:「沒辦法,師兄說這裏的風景比水榭好。」
「是啊!思思,你不覺得這裏的風景確實很不錯嗎?」宇文露出詭笑。
四大護法通常只有在玄泉殿裏不出任務時,會拿下鬼面具,所以在自己的地盤上,他們也都很隨興。
三護法倒抽一口氣,直搖頭,「太可怕了,我就說情愛這種東西會讓人性情大變,看看紀師兄,再看看伍師妹,真是太可怕了。」
伍思邪彎下腰,忍不住笑丁,然後突然聽到一聲悶響,眼角餘光瞄到三護法朝她沖了過來。
她嚇了一跳,才發現他是為了扶住臉色慘白、倒向地面的宇文。
「師兄?」她大為驚慌。
宇文已陷入昏迷,無法回應。
三護法先把宇文送回房裏,又連忙去隔壁院落,找來醫術高超的官墨兒。
官墨兒原是司務堂弟子,因為醫術高超,被宮主提拔為忘憂殿主事,她也是首座護法紀無眠的妻子。
一襲雪白衣衫的官墨兒先為宇文把脈,又仔細的看了他的臉色和舌苔,接着拿出針包,取出金針,扎在他臉上和頭上的幾個穴位,着實忙了好一陣子。醫治到一個段落,她站起身。
伍思邪馬上走上前,一臉心急。
「伍師妹,宇文師兄最近有沒有說過他哪裏不舒服?比如頭痛之類的?」宮墨兒開口,也有滿心的困惑。
伍思邪眼眸一沉,連忙回答,「有,師兄說過他會頭痛,可是又說一下子就好了……我有勸過他,要再找大夫看看的……」
她現在覺得很懊惱,那時就該逼着宇文快點去找大夫看看,但他總是表現出沒關係的樣子,她也就沒太放在心上。
「會頭痛嗎?果然是。」官墨兒皺起眉頭。
「官師姊,你已經知道病因了?」她難掩焦急的追問。
「這不是病,應該是中了蠱毒。」官墨兒遲疑的說。依她的判斷,宇文師兄可能是被人下了蠱,而且沉伏好一陣子了。
「蠱毒?是中什麼蠱?又是什麼時候被下的?」伍思邪的腦袋一片紛亂。
宮裏不少人以毒藝專精,當然也有部分涉獵蠱毒,但這是一門難學又神秘的技藝,宮裏會蠱毒的人不多。
而且,莫名的驚恐感一直漫上她的心頭。
為什麼她一聽到宇文是被下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當初老怪給她的毒呢?
不會的,老怪給她的是毒,她也確認過那張藥方上的那些藥材只會對人體造成皮膚麻癢或潰爛的癥狀,而且都過去幾個月了……
不可能,不會的。她面色慘白的說服自己。
可是……老怪的毒藝那麼強,她曾聽堂主說過,老怪當年就是以蠱毒震驚整個江湖。
會嗎?難道會是那個……「龍隱草」?
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身軀不住的顫抖。
看到她的反應,官墨兒也嚇到了,連忙安慰道:「伍師妹,你先不要急,是什麼蠱,我現在也看不出來,這要試的。」她露出猶豫的神情,不知道該不該說下去。
「官師姊,你有話就直說,我沒事的。」伍思邪握着她的手,向她保證。
「我現在擔心的是,蠱蟲進入體內怕是有好一陣子了,而且盤旋的地方是在腦部……我剛剛試了幾個穴位,情況不是很好,只怕……宇文師兄的腦部已成了蠱蟲的窩。」宮墨兒最擔心的就是這個,纏住腦部的蠱蟲是最棘手的。
「纏住腦部?」伍思邪感覺自己的心臟無法控制的劇烈跳動。
纏住腦部的蠱蟲,聽起來就非常危險,何況她也鑽研毒藝,知道毒入心與毒入腦是最難處理的兩種狀況,沒處理好,都是九死一生。
想到宇文會死,她眼前自光一閃,腳步踉艙了下。
官墨兒連忙扶住她,「伍師妹,你先坐下。」她也覺得難過,知道他們兩人的感情非常好。
「我還好,那師兄他……他現在有危險嗎?」她急忙又問。
「老實說,宇文師兄腦中的蠱蟲若是清除不掉,只怕他……永遠都不會醒了。」幾經考慮,官墨兒還是決定說實話。
伍思邪怔愣,臉上的血色全失。
「你不要太擔心,天無絕人之路,我回丟會再想辦法的。還有,要不要請宮主來看看?宮主的醫術可比我強太多了。」官墨兒急忙提出建議。
霎時,宛如烏雲里透出一絲日光,伍思邪回過神來。
對啊!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全晦明宮裏醫術、毒藝最強的,正是他們的宮主啊!宮主要救的人,就死不了。
「我馬上去請宮主。」三護法沖了出去。
過沒多久,一身華貴紅袍,頂着黑色陰森的修羅鬼面具,氣勢凌人的晦明宮宮主大步走了進來,然後讓所有的人都退出去,獨自為宇文治療。
直到天都黑了,他才緩緩的步出房間。
侍從捧着金盆,恭敬的來到他的面前。
宮主洗凈雙手,轉向站在一旁焦急等待的伍思邪,緩緩的開口,「這是老怪給你的吧?蠱是你下的吧?」
在場的眾人嘩然,難以置信的看着她。
伍思邪更像是受了仟么重創,面無血色,呼吸一窒,眼前發黑。
可現在不是慌亂的時候,她的腦子很快的運轉起來。果真是老怪給她的那個毒害的,那麼問題一定是出在「龍隱草」上。
「懇請宮主救師兄,有任何罪責,我絕不逃避。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師兄是無辜受害的。」她跪在地上,口氣堅決的懇求與請罪。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發展,在場的三位護法都保持鎮定,並沒有特殊反應,只有官墨兒露出擔心的神色,求情似的望向宮主。
「呵,你有什麼罪?是宇文自己技不如人。他栽在你的手上,到黃泉地府時,想必也不會喊冤吧!」宮主的嗓音低沉而有磁性,絲緞一般冷冷的滑過在場每個人的心頭。
「請宮主高抬貴手,救救師兄!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器量小,不知輕重,請宮主原諒師兄……我任憑宮主責罰與處置。」聽出宮主話語中的不悅,伍思邪伏在地上。不斷的求情、請罪。
「哈,你也太小看老怪的蠱了。這可是他的拿手絕活,為了幫你出氣,他也算是下重本,還能順便斬掉本座的一個羽翼……老怪的如意算盤打得精啊!」宮主輕輕的笑了起來。
那笑聲傳到伍思邪的耳里,卻宛如一根根尖刺,扎在她的心頭,陣陣發疼。
「而且就算本座能研究出解蠱方式,只怕宇文也沒命了。一天,只要一天之內,宇文體內的蠱解不掉,他就死定了……這是本座最多能做到的。」宮主的口氣轉為森冷。
伍思邪全身打了個哆嗦,卻也知道宮主的意思。
這代表他最多能幫宇文保住一天的命,現在她只能去求老怪了。
對啊!她怎麼都忘了?還可以找老怪!既然是老怪下的蠱,他一定能解。
老怪對她一向不錯,應該會幫她吧?
「求宮主,大發慈悲,讓我從石牢把老怪帶來,為師兄解蠱。」她俯趴在地上,哀哀懇求。
宮主冷冷的看着她,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好吧!我就讓首座護法跟你去,如果老怪答應你來為宇文解蠱,之後再乖乖的回石牢,安分守己,本座沒意見。不過,如果他不肯來,或有任何條件,本座都不會答應讓他踏出石牢一步。」
他像是已經預料到什麼,對着伍思邪下達命令與條件。
在伍思邪和紀無眠離去后,晦明宮宮主單獨一人再度回到宇文的房裏,取出金針,扎在宇文頭頂的幾處穴位,接着一直昏迷不醒的宇文竟然蘇醒了。
他睜開眼睛時,還覺得頭部隱隱作痛,同時驚訝的發現自己渾身虛軟,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就連想發出聲音都辦不到,只能轉動眼珠,訝異的望着不知為何出現在自己房裏的宮主。
「很驚訝嗎?宇文,你快要死了。」宮主口氣冷靜的宣佈。
宇文轉了轉眼珠,發現現在連想牽動嘴角苦莢一下都辦不到。
「你中了老怪致命的蠱毒——龍草蟲,是伍思邪對你下的蠱。」宮主很乾脆的告訴他原因。
一聽到是司刑堂管押的那名神秘重犯老怪的蠱毒時,他已經猜到蠱毒應該是經由思思對他下的,因為她是他和老怪之間唯一的共同接觸者。
之前因為思思總是在用膳時不見人影,他便派出暗部追蹤調查,這才發現她是去司刑堂的石牢送飯。他覺得奇怪,私下問了仇天宇,那老狐狸叫他直接去問宮主,他才從宮主的口中知道老怪的存在。
思思知道他曉得老怪的秘密后,也曾和他說過,她一身毒藝有半數以上都是幫老怪送飯時被他下毒而訓練出來的。
但是,思思怎麼會對他下毒手?
他不相信,她不可能對他下蠱,怎麼想都覺得問題一定是出在老怪身上。他聽說過,老怪的性情古怪至極。
對了,思思呢?她去哪了?難道宮主對她怎麼了?
想到這裏,宇文着急的望着自家宮主,想知道他的思思怎麼了。
宮主低頭望了他一眼,好像知道他想問什麼,「伍思邪去找老怪,求他幫你解蠱。若本座沒料錯,老怪不會毫無所求的為你解蠱。如果他以活着出石牢為條件,本座只能說不可能。前任宮主有過遺命,老怪絕不能活着出石牢,所以本座絕不會放他出來。」他無聲的嘆了口氣,「除了讓老怪幫你解蠱以外,現在要救你只剩一個方法了,就是讓另一個人把你體內的蠱蟲給引出來,然後在蠱蟲進到那人的腦部之前滅了它。」
宇文疑惑的望着自家宮主,隱隱有不安的感覺,因為宮主會和他解釋得這麼清楚,一定有問題。
宮主沒看他,逕自說下去,「可是這有極大的風險.因為龍草蟲死前會釋放出致命的毒素,就算蟲體不是直接纏在腦部,在釋放毒素后不至於連救都來不及救,那致命的毒素也會馬上隨着血液擴散,這就得比是毒素擴散得快,還是解藥解救得快。但是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研製出解藥,解除龍草蟲釋放出的致命毒素,實在很難辦到……所以只怕這渡蠱的人得用自己的命換宇文你的命了。」
這是什麼意思?宇文的眼裏透出慌亂。宮主會這樣對他說,肯定有問題。是誰?誰要用自己的命換他的?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