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心痛（下）
“很累吧？”
溫暖低沉的嗓音響起，將雪莉的思緒拉了回來，她驚訝地轉過臉，然後笑着回應：“哦，是有點困了，要不您先回去吧？大半夜的叫你出來真是很抱歉……”兩頰悄悄地掛上了紅暈，穆宇翰俊逸的容顏就在自己的面前，曾幾何時……這隻能是她自己的奢望而已……
“沒事，倒是你，不先回去休息？”
“我不能回去，她醒過來找不到我，會找我算賬的……”雪莉笑笑，然後低下頭，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傷感。不知為什麼，看到病床上緊緊閉着眼的紫茉，心裏就難以言喻的難受，平日裏的她要強好勝，可這一刻，卻像只受傷的小貓，方才還昏昏沉沉地喃喃着什麼，好像在叫着誰，眼角的淚水止也止不住，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流淚的紫茉……真的是第一次……
她總是這樣的，即使是朝夕相處的自己，也無法真切地了解她的想法……
“她經常這樣燒么？”穆宇翰靠到椅背上，表情明顯有些疲憊了。
“沒有，平時還好的，只是最近……似乎情緒不是很好，我也不知道生了什麼事……”
穆宇翰沉默了，眼神朦朧地盯着走廊的地板，隨後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起來：“我跟她表白了……或許，是這個讓她不高興了吧……”
雪莉怔怔地愣了許久，有些懷疑自己的聽覺了，穆宇翰……向紫茉表白了？
雖說她早已看出他對紫茉的感覺，但……這也太突然了吧？才認識了多久啊？就表白了？
“她說，跟她表白的男人多了去了，所以一點感覺也沒有，呵……那麼，就用實際行動來證明好了。”穆宇翰自嘲地苦笑起來，然後耷拉下腦袋。
“……穆、穆先生，你……真的喜歡她？”雪莉小心地問道，這一刻，心裏確實是難受的，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隱隱痛着，畢竟是自己暗戀了多年的白馬王子，卻當著自己的面說喜歡另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正好是自己的好友……這種感覺……當真正體會起來，往往會比想像中的更令人失落。
穆宇翰淡淡地微笑起來，連聲音也是淡淡的：“我是喜歡她，美女誰不喜歡？”
雪莉皺起眉頭：“我是說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上官紫茉，是男人見了就會喜歡，特別是一個處在失戀階段的男人，更是具有再強烈不過的吸引力……從見到她的第二天起，我就打算追她了……”
無語……雪莉一時不知該怎麼回應了，男人的話，聽起來很輕佻，然而，卻又似乎蘊含著另外一層什麼意思，起碼，她知道肯定不是他嘴上說的那麼隨便。
“有人說過……我是個佔有欲很強的人，也許吧，只要是我喜歡的，我會不顧一切去爭取，對紫茉，實在有說不出的感覺，她跟其他漂亮女人確實很不同，外表冷冰冰的……令人很想去了解她……”穆宇翰苦笑着，輕輕搖了搖頭。
雪莉笑了，沒錯，紫茉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的，不禁男人想要了解，連她身邊的女人也很想知道她的內心世界，在別人眼裏，她就像一個謎，一個美麗的謎……
“呵……總感覺她的背後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故事，就像剛才，她叫着爸爸……然後流着眼淚……”穆宇翰輕輕嘆了口氣，眼裏滿是心疼與憐愛。
叫着爸爸？雪莉驚訝地望着對方，紫茉的父親？從來沒有聽她說起過啊？
“見過女人流眼淚，可這一次，心卻沒來由地有些疼了，或許，她真的不像外表那麼冰冷高傲的……”穆宇翰又獨自喃喃起來，然後便是苦笑。
雪莉低下頭，心裏複雜得沒法形容，這樣的穆宇翰，有多少人見過呢？他想要的，會不顧一切去爭取，包括紫茉么？他對她的感情，真有到這種地步么？
……
靜靜地守到清晨，雪莉居然靠着醫院的長椅就睡著了，等她睜開眼睛，現身上披着穆宇翰的外套，不禁開始埋怨自己……天……她居然睡著了？
輕輕推開門，卻恰巧碰見了剛要出門的穆宇翰。
“醒了？本來想要叫你進來睡的，可不好意思叫起你……”他笑笑，眼神卻感覺很疲憊。
“哦，謝謝你的外套……”雪莉紅着臉將衣服遞過去，心裏想着，其實這個男人還是很溫柔紳士的，並非像外表一樣高傲和玩世不恭。
男人笑着接過，然後說道：“我回去了，她的燒退了不少，應該就快醒了，我交代了醫生，他們會安排護士貼身照顧的，你如果也累了，那等她醒來后就回去休息休息吧。”
“你不等她醒來么？”雪莉問。
穆宇翰小聲笑了笑：“呵呵，我想……她現在或許不是很樂意見到我吧……”
“怎麼會？是你送她來的醫院，她會很感動的……最近只是心情不好，請你別介意啊。”雪莉也想不通為什麼要替紫茉解釋這麼多。
“我知道……”他繼續微笑：“放心吧，我有空再過來看看她，還有……我不會放棄的。”
男人向她神秘地暗示性地眨了下眼睛，轉身離開了。
我不會放棄的……
這句話什麼意思？雪莉站着愣了老半天，才突然明了地苦笑起來，還能指什麼……不放棄的，還能是誰？
……
紫茉在快中午的時候才醒過來，燒也已經退得差不多了，護士端來了清熱的白粥，雪莉坐在床前，體貼地一口一口喂她喝。
紫茉的臉色還是有些憔悴，但昨天的火氣顯然已經消失無蹤了，她笑着看着雪莉一臉認真的模樣：“說說……我是怎麼出現在這裏的？有點小題大做了吧？”
雪莉暫且放下手中的白粥，埋怨地盯着她：“你知道你嚇死我了么？為什麼生病了也不吭一聲的？如果沒有我半夜進你房間看你、如果沒有穆宇翰連夜送你過來，你現在肯定變成燒雞了！”
“……穆宇翰？”紫茉皺起眉頭問道。
暈……雪莉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說著說著又把他說出來了呢？她心虛地笑了笑：“那個……昨晚實在太緊張了，所以……”
紫茉方才還掛在臉上的淡笑不見了，她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有你在，我永遠也別想擺脫那個傢伙……”
“紫茉……”雪莉不解地問道：“其實他對你挺好的，難道，你不想試着……”
“不想……”沒待雪莉說完，她就斬釘截鐵地回答。
“紫茉！”雪莉既無奈又認真地說道：“人家大半夜兩點多匆匆出門送你上醫院，還守了你一整夜，你這麼說也未免太無情了吧？”這話可是她的真心話，即使知道紫茉會不高興，但為了公平地對待穆宇翰，她不得不少有地嚴肅起來。
紫茉表情的微微僵住，大概一時還不敢相信那個紈絝大公子居然會守了她一夜吧……
“就算只是做個朋友，我想你也不至於這麼對待他吧？我不是偏着他，只是……你不覺得你對待別人一直都是這麼過分么？”
“過分？”紫茉抬起眼帘，似笑非笑地望着雪莉。
“沒錯，你總喜歡把自己掩飾得冰冷孤傲，彷彿所有人在你眼裏都不算什麼，即使別人對你好，你也會感覺那是另有所圖，你的防備心會不會重了點？”雪莉從沒有像此刻一般的窩火，跟着紫茉這幾年，她所忍受的已經漸漸變成了一種習慣、一種可怕的習慣，可當她目睹着這一切生在別人身上的時候，心裏的憋屈就統統回來了。
紫茉冷冷一笑，意外地沒有回話，心卻是痛的，那種似乎無法呼吸的痛……
“紫茉，是不是生了什麼？為什麼不跟我說呢？還是說……我在你眼裏也就跟穆宇翰他們一樣，什麼也不是？我們之間除了合作的關係就什麼也不是了么？”
望着認真的雪莉，這一刻，她卻無力地笑開了，是啊，眼前這個最親近的人，在自己眼裏，到底算什麼呢？從來不曾將自己的想法與內心世界與其分享過……這……算是姐妹么？
可是……她就是無法做到，她說過，只有黑暗才能包容她的一切，她早已習慣了在黑暗中默默舔舐傷口，這會是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