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攔住一輛計程車跟着楊增昌一行人來到醫院的葉陽寶,一個人茫然地呆站在走廊上。
楊增昌在聽醫生交代完沈澤瑞的情形之後,就去醫院安排好的貴賓室里等候,所以手術室門外空蕩蕩的,這一刻冷清到教人害怕。
沈澤瑞陷入昏迷死生不明,他的手下們當然也沒有再限制葉陽寶的行動,這明明就是他曾經最最希望的,可是到了現在,雙腳偏偏就像是在地板上生了根似的,動也動不了。
雙手還沾着沈澤瑞的血……那種溫熱黏濕的感覺還很鮮明的留在手上。
早知道就不要求古韻雅帶他出來,不去醫院、不走那條路,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從走廊的那一端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陽寶!」古韻雅匆忙趕到時,剛好看到他這恍恍惚惚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擔心。「怎麼會這樣,你沒事吧?」
「我沒事……可、是沈澤瑞他……」葉陽寶回過頭來,說話時還是忍不住顫抖。
古韻雅一聲驚呼打斷了他的話。
「你手上還有血!」她拉起他的手臂看到了傷口,「別站在這裏了,快去處理一下吧!」
不容他猶豫,古韻雅以少有的強勢態度拉着葉陽寶去洗手,然後找醫生處理傷口。
看着他的外套上血跡斑斑,衣袖也被子彈打得裂開,整個人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她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如果你現在還不想回去的話,我叫人把衣服送過來。」
葉陽寶也不知聽到沒有,只是獃獃地看着自己的手。即使已經洗過手了,但那種被血沾滿手的感覺還是抹不去。
「那個時候……我太害怕了,明明該被打到的人是我,他是為了救我才……」
「好了,我知道。」古韻雅柔聲說著,「別擔心,我剛才聽總管說了,雖然子彈打到右胸,不過還好沒有傷及肺葉,只是失血過多才失去意識,沒有性命危險。」
「可是他流了好多的血……而且身體也那麼冷……」甚至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的視線幾乎全被血腥的紅霧充斥着。
「我知道,我都知道。」她像個溫柔的姐姐一般撫着他的頭髮,拉着他的頭按在自己肩上,「相信澤瑞,他會沒事的。」
葉陽寶被她溫暖的抱着,終於稍微安心下來,身體頓時感到一陣無力。
「我……」他眼眶一熱,聲音也有些哽咽,「我是討厭他,但我也不想他就這麼死掉。」
而且……還是為了救他而死掉!
那個傻瓜!都是他害的!
葉陽寶有些討厭現在這樣軟弱的自己,養父母過世的時候他也非常的悲傷,但就算在那個時候,他都獨自忍受着一切,然後想着以後該如何去照顧琳琳讓他們走得安心,從不曾讓自己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這麼無措的模樣。
葉陽寶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疲憊。
他模模糊糊地想着,就算以後會跟沈澤瑞這麼糾纏不清下去也無所謂了吧?
只要他早點醒過來就好。
張開眼睛的時候,葉陽寶看到窗外天已經亮了,而他則躺在病房裏面。
掀開被子坐了起來,他發現自己的外衣已經被人脫了下來,而床邊的椅背上則掛着另一件乾淨的外套。
糟糕,他是什麼時候睡着的都記不起來了。
想到這裏,葉陽寶急忙下床穿好鞋就住手術室的方向跑,不料剛跑出不遠就遇上正好迎面走來的古韻雅。
「醒了嗎?」她微笑着。
「嗯……那個……」他覺得有些窘迫,「我怎麼會睡在病房裏?」
「你自己也受了傷,在醫院休息一晚很正常啊。」
「那沈澤瑞他現在……醒了沒有?」雖然知道他沒有性命危險,但葉陽寶還是有些不放心。
「還在睡,不過已經沒事了。手術很順利,傷口也完全沒有感染,等燒退了應該就會醒了。」古韻雅說著,然後笑吟吟地望着他,「你要去陪着他嗎?」
「不用了。」葉陽寶連忙搖頭,「既然已經沒事,那我也該回去了。」
其實本來他是想去看看的,但被她這麼一問,就好像顯得他是沈澤瑞的什麼人一樣,還是不要算了。
「回去啊?那我叫車送你……」
「不是回沈家,我想回我自己的家。」
回想起昨天楊增昌那從頭到尾都當他不存在的態度,他臉皮再厚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還一個人跑回沈家大宅去。
更何況他也非常擔心琳琳,無論如何都想要見到她。
「不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於是只得紅着臉看着古韻雅說:「你可不可以借一點錢給我?我會還你的!」
她愣了一下,隨即笑着說道:「不用跟我那麼客氣。」她從錢包里拿了幾張大鈔出來遞給他,「我還是叫人送你去吧,現在還不能保證已經安全。」
「謝謝。」葉陽寶接過錢,又強調了一次,「我回家之後就馬上去銀行提款,錢我一定會還你的!」
他這麼堅持讓古韻雅不禁覺得有趣,「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連利息都會跟你算清楚的啦。」
兩個人走向電梯的方向,但當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古韻雅望着站在電梯裏面的那個人,笑容立刻僵了一下。
「穆雷!」她似乎有些驚訝,「你來了。」
葉陽寶將目光投了過去,當沈穆雷從電梯裏走出來,他的心裏頓時湧起一種說不出來的壓抑感。
他的身材很高大,與沈澤瑞的頎長挺拔不同,兩人長得也不太相像。感覺到他也正在注視着自己,葉陽寶頓時像僵住了似的不能動彈。
他從來沒有見過比這更冰冷的眼睛了!尖銳刺骨,是不帶有感情的眼睛。
四周的空氣都彷彿冷了幾分,直到沈穆雷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時,葉陽寶才覺得鬆了一口氣。
直到這時,他才看到在沈穆雷的身後還有一個男人,帶着一副無框眼鏡,看上去成熟儒雅,一時讓人分辨不出他真實的年齡。那種溫柔而內斂的氣質,竟然跟古韻雅有些相似。
「我先送你下去吧。」古韻雅看葉陽寶已經徹底呆掉,於是拉着他往電梯內走。
「等等。」沈穆雷忽然出聲,那毫無起伏的語調簡直就像符咒一般立刻將葉陽寶定在原地,「你叫葉陽寶?」
「我……是……」葉陽寶就算低着頭不去看他的眼睛,還是被他的氣勢震懾住,好半晌擠不出話來。
見他這個樣子,沈穆雷微微皺眉,然後沉聲說道:「你可以走了。」
聽他這麼說,葉陽寶立刻就像領了特赦令似的快速鑽進電梯裏,心跳仍然跳很快,差一點就喘不過氣來。
怪不得沈澤瑞的性格又冷硬又彆扭!他心裏暗自想着,要是讓他從小到大面對這樣一個人,早就被凍成化石了。
***
回到家中,葉陽寶正尋找着妹妹的身影,葉琳琳卻比他先一步聽到開門的聲音,然後跑出來撲進他懷裏。
「哥哥!」
「你怎麼自己一個人回來了?」葉陽寶穩穩地卸去她撞過來的力道,摸着她的頭頂柔聲說:「害我還擔心你是不是又失蹤了。」
葉琳琳抬起臉來望着他,急忙地解釋:「我已經沒事了,而且你又不在,送我去醫院的人我一個都不認識,覺得很不安,所以才……」
「好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葉陽寶笑了笑,「只要你沒事了就好。」
看她的樣子氣色已經好多了,只是比起以前要顯得消瘦些。
「我準備了早餐,你也吃一點吧!」葉琳琳說著又轉身跑進廚房。
聽她這麼說,葉陽寶才想起自己從昨天到現在幾乎什麼東西都沒吃,沈澤瑞中槍昏迷之後他整個人慌成一團,連吃東西這件事都忘記了。
他們兄妹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坐下來好好聊天了;自從養父母去世之後,葉陽寶就忙於工作,而葉琳琳跟他也越來越疏遠,直到這一刻才有一種重新開始的感覺。
早餐過後,葉陽寶泡了兩杯咖啡,當他拿起杯子的時候,忽然想起這個粉藍色的杯子曾是沈澤瑞用過的;心裏不由得湧起一種難言的感覺,於是他將杯子放下,又另外拿了一個杯子。
「哥,你是不是在做什麼危險的事?」看着他將咖啡端過來放在桌上,葉琳琳像是考慮了一下,然後小心地問着。
「為什麼這麼說?」葉陽寶愣了愣。
「我曾打過電話到你以前上班的公司,但他們告訴我說你已經辭職了……」
「誰說的?」
他頓時變色,還差點被一口咖啡嗆到。
「是那個經理告訴我的。」葉琳琳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的反應,
「難道不對嗎?」
「不,不是——」葉陽寶很快的鎮定下來。
看來她還不知道他和沈澤瑞之間的協定吧?既然事情已經過去了,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
「嗯……我確實已經沒有在那裏上班了,不過我怕你會擔心,還特地告訴經理不要讓你知道,哪知道他那麼大嘴巴,呵呵……」
他乾笑兩聲混過去,心裏卻氣到內傷。
一定那個殺千刀的沈澤瑞搞的鬼!竟然不問他的意見就隨便做這種決定!那他以後要怎麼辦啊?真的快被他氣死了。
「為什麼要瞞着我呢?我在醫院裏的時候一直沒見到你來,所以後來忍不住問那位醫生,他告訴我說你正在為那個叫沈澤瑞的人工作,還說因為你的工作是保密的,所以也不能回家住。」
她說到這裏時,表情變得很是凝重,「哥,你真的沒有在做危險的事嗎?那個沈澤瑞的背景我聽保羅說過,他是黑道家族的次子,在亞洲各地遍佈的勢力大到超乎想像!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跟那樣的人扯上關係?」
「我……」面對她的質問,葉陽寶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告訴她事實,「你放心好了,反正我絕對沒有去做什麼壞事。」
「但你這樣的話,我會很擔心的!」
「相信我好嗎?」他迎視着她有些焦急的眼睛,溫柔的笑了笑,「讓你擔心真的很抱歉,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不會有危險的。」
前不久她還在冷唇內為了維護那個混帳男人而跟他吵起來,現在竟然已經懂得如何擔心他了,這讓葉陽寶覺得很欣慰。
這些年來他一直看着她慢慢長大,等到她終於在自己眼前變得成熟起來時,心情自然也複雜得多。
葉琳琳像他的妹妹還是像女兒他自己都分不清……或者是像情人?大概都不是吧!
「別說這個了,你什麼時候打算回學校上課?這麼久沒去不會有事嗎?」
「不會。」葉琳琳輕輕搖頭,「昨天我給同學打過電話,這些日子她們都有幫我點名,所以隨時回去都沒關係,至於課業方面我會自己補上去的。」
「那就好。」葉陽寶笑了笑。
她一直沒有提起關於保羅的事情,葉陽寶知道她仍然在意,所以也不去問。
「對了,你還記得那時候幫助過你的那個警察嗎?」他忽然想起此事,「他叫什麼名字?」
「你為什麼這麼問?」葉琳琳低下頭,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沒注意到她的不對勁,葉陽寶仍兀自說著:「知道名字的話,我們可以去找他道謝啊,而且也要把錢還給他才成,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那麼麻煩吧?」
「什麼叫麻煩?」他正色道:「對於別人給予自己的幫助,要用感恩的心情銘記在心,只是去給人家道謝而已,有什麼好麻煩的?」
「我懂了、我懂了。」她急忙點頭,知道他的固執又發作了。「那個警察很年輕、個子很高、長得也很帥,我自己會找時間去『好好』感謝他的,不用你陪我。」
「那還差不多。」
真遲鈍!葉琳琳暗自說著,忍不住對空翻了個白眼。
***
「五百萬?」葉陽寶在聽到這個驚人的數字時,立刻很沒形象的大叫了起來。
說服葉琳琳下午去學校上課之後,他就一個人來銀行提款,哪知帳戶一查竟發現裏頭多了一筆錢。
「對啊。」穿着制服的年輕小姐對他笑了笑,「是從另一個帳戶轉過來的,有什麼問題嗎?」
「沒、沒什麼。」
走出銀行的大廳,他腦子裏亂轟轟的,望着存摺上那從未出現過的一長串零,許久都反應不過來。
不用想也知道錢到底是誰轉過來的!那個討厭的傢伙到底要把他嚇到什麼程度才肯甘心?
雖然他救過自己一命,但在這之前,那傢伙也做過太多可惡的事情,所以兩人勉強算扯平好了。就算真像古韻雅所說的,沈澤瑞其實有那麼一點點在乎他,而他自己也有那麼一點點不太排斥,但那又怎麼樣?葉陽寶還是不覺得跟他扯上太多關係有什麼好處。
還是找個機會跟沈澤瑞好好談談吧,也許他會理解的。
暫時拋開傷腦筋的事,葉陽寶去超市逛了逛,添購了一些食材跟日用品,正準備結帳,忽然心念一動,又買下了一籃水果。
再怎麼說都是沈澤瑞救了他,如果不去醫院裏看看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提着大包小包走回去時,葉陽寶的腳步在門口頓住。因為他看到門外坐着一個人,那人穿着醫院專用的薄睡衣和拖鞋,冷得直縮在一起。
手裏的東西頓時全掉在地上,葉陽寶不敢相信的靠近了幾步,然後才終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沈澤瑞?你……」
聽到他的聲音,沈澤瑞立即站了起來。一張俊臉蒼白得嚇人,他惡狠狠的瞪着葉陽寶,目光里殺氣十足,彷彿想立刻伸手將他掐死。
葉陽寶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正想開口問,手卻已經被緊緊抓住。
「你趁我沒醒來的時候,想逃到哪裏去?」沈澤瑞緊盯着他的眼睛,冷冷說道:「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你在胡說什麼啊?」葉陽寶只覺得莫名其妙,「我哪有?」
「還敢說沒有?」
「沒有就是沒有!」
手腕被他抓得發疼,葉陽寶不敢甩掉,只有用力將他的指頭扳開,「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沈澤瑞不說話,還是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他。
兩個人就這麼僵持着好一會兒。
天啊!這個人到底在想些什麼?葉陽寶頭疼不已。
然而就在這時候,古韻雅的話忽然間鑽進了他的腦海中。
其實澤瑞有的時候是很孩子氣的,我想他一定不是有心要限制你的自由,只是無法確定你會不會逃走而已。如果你肯多跟他溝通,讓他對你更有信心一點,就不會是現在這種局面了。
難不成真被她說中了?
「你別那個樣子看着我,我真的不是想逃。」他輕嘆一聲,耐心的說:「我昨天還在醫院裏待了一晚呢!早上才想到應該回來看看琳琳,所以……」
「別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沈澤瑞把臉別到一邊,樣子彆扭得要命。
「是真的啦!不信你去問韻雅。」葉陽寶一邊說著,一邊還撿起掉在地上的水果籃給他看,「你看,我剛才還買了這個打算去看你。」
沈澤瑞將水果籃接過抱在懷裏,用還是有些懷疑的眼神看着他,「真的?」
這傢伙……疑心病也太重了吧!
「當然是真的!」葉陽寶拚命忍住想掐死他的衝動,捺着性子又再保證了一遍,「我根本沒有想過要逃走,要不然昨天就走了,怎麼可能今天還在家裏?」
「哼!」他終於不再懷疑,冷哼了一聲表示勉強接受他的解釋。
態度真是差勁!
葉陽寶暗中握緊拳頭,把怒火強壓了下去。要不是看在他有傷在身,他才懶得這麼哄他!
「如果你真的敢逃走,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沈澤瑞對他認真的說:「明白了嗎?」
「嗯、嗯。」他除了一個勁的點頭之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了。他從頭到尾根本沒有這麼想過,就只有他一個人這麼認為。
沈澤瑞雙手抱着水果籃,忽然露出有些安心的表情,唇邊隱隱漾起了一絲極為短暫的笑意,漆黑的眸子宛若沒有底的汪洋,在轉瞬而逝的微笑里漾起了波浪。
或許是太少看到他笑,葉陽寶發現自己竟然為這驚鴻一瞥的美麗給震住。
他愣了一下,然後強自收回心神。
別開玩笑了,他一點都沒有動心,這傢伙就算是笑死在當場也一點都不好看!
他極為尷尬的清了清喉嚨,卻在這時瞥見沈澤瑞衣服上位於胸口處的一點血痕。
葉陽寶立即靠過去將他的扣子解開,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纏在沈澤瑞胸口上的白色繃帶,已經被血染紅了一大片!
「笨蛋!傷口都裂開了!」葉陽寶手忙腳亂地將門打開,然後扶着他進屋。沈澤瑞雖然一聲不吭,但光看他那蒼白的臉色就知道他傷口痛得有多厲害了。
「你先坐好,我打電話叫人來接你回醫院。」
「我不去。」
「別任性了!」他拿起電話之後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該打給誰,於是只好問沈澤瑞,「喂,韻雅的電話你知道嗎?」
「吵死了!」他沉着一張臉。
「沈澤瑞!你,你找死是不是?」葉陽寶被他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怎麼會有人這麼不愛惜自己的!難道他是自虐狂嗎?
「又不是流你的血,你在激動什麼?」
「你這個人——」
「好了,先不要說話。」沈澤瑞低聲說著,然後忽然低頭吻他,一手托在他的腦後,柔軟的髮絲和手指糾纏在一起。
唇齒間充滿了葉陽寶的味道,好奇妙的安心感啊!他慢慢閉上眼睛,將自己眼裏的溫柔掩飾起來。
而葉陽寶只是被他的舉動弄得一愣,隨即覺得他的唇好冰,臉上、手上也全都好冰,甚至還隱隱微顫着。
這個笨蛋!沒凍死算他運氣好。
他不假思索地將沈澤瑞推開,卻一不小心碰到他肩上的傷口,令他頓時痛得悶哼了一聲。
「你想殺了我嗎?」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葉陽寶連忙道歉,一邊幫他擦去額角滲出的冷汗,「都怪你,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胡鬧?」
拿他沒辦法,葉陽寶只有捺着性子勸道:「你先在這裏等着,我出去叫計程車,你再這麼一直流血真的會死……」
「那難道不是你所希望的嗎?」沈澤瑞深深的望着他,語氣中帶着自嘲的味道。
「我才沒……」葉陽寶本想否認,但在那一刻卻被他的目光給震懾住,突然又猶豫起來。
彷彿只要將這句話完整的說出來,就等於承認了什麼一樣。
他不想變成那樣……
把他的猶豫看在眼裏,沈澤瑞冷冷笑了一下。
「不過,你可能要失望了。」他說:「因為楊增昌馬上就會帶人過來。」
「什麼?」
「如果再過半個鐘頭內他還沒有找過來的話,那他就不配坐上現在的位置。」他淡然地撇了撇嘴,「所以你死心吧,我是死不了的。」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耍人嗎?」葉陽寶氣惱地瞪着他,虧他剛才還像個傻瓜似的為他擔心不已。
「我睡不着。」沈澤瑞忽然放緩了語調,「這幾天一直睡不着。」
儘管他一直強撐着,但聲音已經明顯的越來越虛弱,嘴唇也開始變得有些發青。
是錯覺吧?葉陽寶想着,不然他怎會覺得他的神情有些落寞。
「你別亂動……」
「但是這樣的話,就可以入睡了。」沈澤瑞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喃喃說著。
明明是討厭他的,明明覺得這個人很可惡,但身體卻好像有了自主意識一般不受控制,伸出的手本來是想將他們這種親昵的姿勢分開,但在觸到沈澤瑞有些冰涼的身體時,卻反而將他抱住。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眼眶卻忽然就此濕潤了。
也許不需要理由,只憑這一刻的擁抱就足以化解一切了吧?
然而這種曖昧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太久。
「痛嗎?」看着他眉頭緊緊攏在一起,葉陽寶不由得問道。
「不痛。」沈澤瑞搖着頭。
「胡說!明明就很痛嘛,還逞什麼強?」
「那你都知道了,還羅哩八唆的問我幹什麼?」
「你……你這個人真是沒救了!要不是看你……」
他接下來的話被沈澤瑞忽然落下的吻堵住,外套被脫掉、毛衣也被脫掉,葉陽寶發現自己被扶着跨坐在沈澤瑞的身上……
之後有好一會兒葉陽寶的頭腦里都是一片空白,那種像火燒的激情遲遲未能消退。
沈澤瑞將他的身體微微拉開,避開胸口上的傷,用手指撫摸着他的臉,然後用舌頭輕舔着他乾燥的唇。
「唔……」
葉陽寶忽然像記起了什麼,想從他的身體上移開,但卻被沈澤瑞的手制住,只能維持着這種跨坐的羞人姿勢。
「別走。」沈澤瑞繼續輕吻着他的唇,他的聲音低沉而膩人,又像蠱惑又像懇求:「別走,哪裏也不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