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何芷琳是個得天獨厚的幸運兒。

她出生在傳統的書香世家,父親是個性正直的高中物理老師,母親是以夫為天、賢妻良母型的國小美術老師。

她從小就備受疼愛,是家裏的掌上明珠,學芭蕾舞、畫畫、鋼琴、小提琴、長笛,父母竭盡所能地栽培她,不是為了讓她將來出人頭地,只是單純地想把最好的給寶貝女兒。

在父母嚴格的教養下,何芷琳很乖巧懂事,功課維持中上程度,長相甜美有禮貌,說話輕聲細語,從小就是大人眼裏標準的乖寶寶一個。

乖寶寶的成長史一路順遂,長大後進了音樂學院就讀,由於個性恬靜溫柔、胸無大志,即便畢業後有機會出國深造,但她不想,選擇在一家兒童音樂才藝中心任教。

長發披肩、氣質優雅,穿着典雅小洋裝的她是孩子眼裏最溫柔的鋼琴老師,也是同事眼中最沒脾氣、好相處的夥伴。

但就在何芷琳二十二歲那一年,順遂的人生路開始有了變化。

※※※

「芷琳,我有賽車表演的門票,下班后帶你去看賽車開開眼界好不好?」音樂教室的櫃枱小姐陳苡星興奮地跟何芷琳說著下班后的計劃。

音樂教室的課除了平日之外,只有周六早上有開課,課程到中午十二點結束,下午同事常相約一塊兒去逛街喝下午茶。

一頭性感鬈髮的陳苡星與何芷琳是這群同事裏頭交情最好的,她們年紀相仿,雖然個性一個外放愛玩、一個文靜溫柔,但兩人很合得來,追根究柢,要說到何芷琳剛到音樂教室上班的第一周。

那時,何芷琳新來乍到,溫柔的個性壓根兒管不住班上頑皮的小男生,其中一個七歲的小男生自己爬上鋼琴椅摔了下來,額頭擦傷,疼愛寶貝兒子的父母不分青紅皂白地興師問罪,何芷琳在班主任的陪同下不斷地彎腰道歉。

結果陳苡星看不過去,路見不平跳出來說話。

「關何老師什麼事啊?」陳苡星指着額頭受傷的小男孩,嚴厲地質問:「你自己說,是不是你自己爬上去的?」

小男孩扁着嘴巴,頭低低地說道:「是……」

她又問:「何老師有沒有阻止你爬?」

小男孩看了何芷琳一眼,臉上的表情很彆扭。「有……」

「那你為什麼還是不聽?害何老師被你爸媽罵。」她雙手插腰瞪小男孩。

「哇~~」小男孩突然放聲大哭,哽咽着說:「我喜歡何老師,我想要她注意我……」

小男孩話一出口,他父母一臉尷尬,班主任則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至於受害者何芷琳則是蹲了下來,也紅了眼眶地敞開雙臂抱住小男孩,柔聲說:「不哭不哭,何老師也很喜歡你。」

於是,這一樁家長鬧場事件在陳苡星的幫忙下解決了,班主任事後是有訓了陳苡星一頓,要她不能以這種態度跟客人講話,但看在她幫忙解決事情的分上,也就沒有處罰她。

而何芷琳對陳苡星是既佩服又感恩,從此之後兩人便成了好朋友。

「賽車?!」何芷琳瞪大眼,難以置信地重複陳苡星的話。

電視新聞曾播過賽車撞牆翻滾,最後車子支離破碎的恐怖畫面,她一點都不想看現場實況。

「幹麼啦?露出這種表情。」陳苡星笑睨她一眼,真是沒見過世面,大驚小怪的。

何芷琳不好意思地微笑搖頭。「苡星,我看我還是不要去了,賽車那種場面我不喜歡。」

「第一次不熟悉,多看幾次就會喜歡了,來嘛!」

「你去就好了啦!」何芷琳揮揮手,對這種活動敬謝不敏。

陳苡星受不了地嘆一口氣,板起臉來。「何芷琳,你不要老是活在象牙塔里,多出來看看與眾不同的世界嘛!賽車很好玩的,那種極速的快感,在一旁吶喊加油的熱情,最適合開拓你狹隘的視野。」

「可是我怕看到摔車的場面。」粉紅的唇瓣為難地抿着。

「怕什麼,看到撞車的時候趕快閉上眼睛就好了啊!」

「可是……」何芷琳還是很遲疑。

「可是什麼,走啦!」陳苡星乾脆來硬的。「跟我去就對了,那些賽車手每一個都超帥超有型的,我帶你去認識他們。」

何芷琳清秀的臉龐閃過一抹疑惑。「你怎麼知道那裏的賽車手長怎麼樣?」

只見陳苡星露出神秘的微笑。「我當然知道,因為我是……」她勾勾手,要何芷琳附耳過來。

何芷琳乖乖地把耳朵靠過去,聽完陳苡星的耳語之後驚呼一聲。「賽車女郎?!」

「嗯哼!」陳苡星挑眉,得意地點頭笑着。「我新找到的兼差,鐘點費很高,又能拿到免費的門票,今天是我的第一場show,是朋友的話就來看,順便看我怎麼展現魅力,讓那些男人移不開眼睛。」

「哦……好吧……」

何芷琳終於點頭答應,既然是陳苡星的第一場表演,如此盛情邀約,她也不好意思再拒絕了。

※※※

位於市郊的賽車場裏人聲鼎沸,陳苡星安排何芷琳坐在觀眾席的看台上,約好等賽車結束后再來找她,交代完後人就不見了。

現在何芷琳的身邊全是一堆男人,男性觀眾喝着啤酒興奮地討論今天的F3方程式賽車會是哪一個車隊勝出,喧鬧聲、汗味充斥在她周圍。

何芷琳實在不習慣這種場合,雖然看台上也有一些女性觀眾,但是沒有一個人像她這樣,一身純白小洋裝配上白色魚口高跟鞋,彷佛誤闖幽暗森林的小白兔似的。

她緊張地打陳苡星的手機,想先行離開,偏偏她沒接電話,何芷琳不敢貿然離開,只能僵硬地坐在看台上等待。

稍後,賽車場的廣播聲響起——

「賽前預告,現在各車隊的車手即將進入跑道就定位,在車手準備的時間裏,各位不妨先輕鬆一下,把注意力放在跑道中央,我們最受歡迎的賽車女郎即將現身……」

聽到廣播,何芷琳的目光投向賽車場中間。

只見七名濃妝艷抹、衣着清涼的賽車女郎雙手高舉牌子現身,每一位女郎手裏拿的牌子寫着不同車隊的名字,各自站在該車隊劃分的車道里,讓觀眾一看便知第幾車道是哪一個車隊。

何芷琳看見陳苡星了,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她身上那件紅色開高衩、腰間挖空、背部裸露到接近臀部的服裝,只能用驚世駭俗四個字來形容。

一瞬間,原本就很亢奮的男性觀眾更激動了,紛紛對那些賽車女郎品頭論足、指指點點的,笑得好不愉快。

何芷琳聽得很反感,霍地站起來想離開。

但問題是,她的座位在裏頭,要出去勢必得穿越過坐在外頭的三個男人。

「對不起,借過。」她口氣輕柔客氣地說,那男人的腳伸得長長的,完全擋住了走道。

何芷琳的聲音引來男子的注意,在把腳收回的同時抬頭一看,眼睛一亮,推推身邊朋友的手臂。「哇!這個很正!」

何芷琳一整個緊張不安,速速離開看台,後頭的男人還在說著:「美女別急着走啊!等一下一起去吃飯……」

何芷琳嚇到腿軟,頭也不回地跑離看台,決定趕快找到陳苡星打個招呼后就離開,這地方感覺太複雜了。

比賽已經開始,各賽車女郎們自然離開了車道,她在人聲鼎沸的賽車場裏亂走一通,沒有心思關心賽車的情況,只顧着在人群中尋找有沒有陳苡星的身影。

這時,賽車場的廣播聲傳來,說第7車道的「銀風」車隊遙遙領先,奪冠機會很大,車手名叫呂雋風,短短一年間從業餘玩家晉級到F3職業賽車手。

她想起陳苡星手上舉的牌子,上頭正寫着銀風車隊,猜想苡星現在人應該在銀風車隊那裏,但是她要去哪裏找車隊的人呢?

又一會兒后,勝負揭曉,廣播宣佈——

「本次的賽事確定由銀風車隊的呂雋風奪冠,第二名是……第三名是……請三位上台領獎。」

好一會兒后,當頒獎的奏樂聲停止,看台上的觀眾開始離場,何芷琳被人潮擠來擠去,為了閃躲人潮,只好縮到一處角落等待,不經意發現身後正是一個又一個的房間,每道門上都貼着A4紙張,臨時寫着不同的XX車隊休息室。

何芷琳很快就找到了銀風車隊的休息室,決定進去問問看,或許裏頭有人知道苡星在哪兒。

她伸手敲門,沒想到門只是虛掩着,一下就被推開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開門的,門沒關,請問……」她連忙低頭道歉。

門內沒有任何回應,何芷琳抬頭,發現休息室裏頭一個人都沒有,而且裏面……好亂。

「跟倉庫沒兩樣……」她嘆為觀止。

這是休息室嗎?跟她乾淨到一塵不染的房間比起來真是亂得嚇人,衣服亂丟,蓋住了沙發,地上散着報紙、喝過的飲料罐、洋芋片的包裝袋和一堆她看不懂的零件。

沙發旁的茶几上也有一些飲料罐、吃剩的披薩盒,還有攤開放在桌上的——Playboy雜誌。

「這麼亂的地方要怎麼休息?」她喃喃念着,忽然腳下踢到一個啤酒罐,裏頭沒喝完的啤酒流到了桌下。

「糟糕!」何芷琳慌張地東找西找,終於在沙發的角落找出被衣服蓋住的面紙盒。

她拿着面紙盒蹲在桌下擦地板,突然間「砰」地好大一聲推門聲響起,接着是重重的腳步聲傳來。

何芷琳抬頭看去,看見一雙男人的白色大布鞋大步跨進休息室里。

一身銀色賽車手勁裝、身形挺拔的呂雋風推門而入,一屁股坐在雜亂的沙發上,開心地大喊:「痛快!」

今年二十六歲的呂雋風,年輕奔放、反骨不拘,是個追求極速、享受活在當下的男人。

他愛賽車,愛那種把對手狠狠甩在後頭的優越感,那種幾乎凌駕在風速之上的征服感,那種壓力隨着極速飛散的快感,總是令他熱血沸騰。

這次賽車他又贏了,贏得輕而易舉。

車隊的人都樂翻了,正在外頭相擁吶喊,他應該也和夥伴們一起慶祝的,但是因為有記者靠近拍照,他只好將手上的獎盃先交給同伴,自個兒閃進休息室里。

他不能被拍到,要是他高舉冠軍獎盃的照片刊在報上被父親看見的話,已經不太妙的父子關係恐怕會更糟。

無妨,反正他要的不是得勝的榮譽,他追求的只是釋放壓力的刺激感而已。

呂雋風情緒很高亢,沒留意周遭有什麼不對,更沒發現茶几下蹲着一個陌生女人。

車隊的人等會兒要去KTV慶功,他要趁現在換下流了一身汗的賽車裝。

他起身俐落地抽去腰間皮帶、解開襯衫鈕扣,唰唰唰,瞬間全身上下除了一件內褲之外,什麼都沒有。

何芷琳正想鑽出來,致歉表明她不是故意闖進休息室,但這一幕養眼畫面來得太快,她瞪凸了杏眼,及時用手掩住嘴巴,阻止自己尖叫出聲。

這情況下她怎麼現身呢?

她快暈了,雖然大學時代曾交往過兩任男友,但因為她家教嚴謹、個性保守,談的都是純純的短暫戀情,所以她長這麼大從來沒親眼見過男人的裸體,真是太……太震撼了。

男人裸露的身材相當結實,精壯的手臂肌肉、厚實的胸膛、塊壘分明的腹肌,散發著古銅色健康光澤……

還有那濃密的胸毛從前胸一路往下長,經過腹部、往下到達……呃……她非常陌生的地方,值得慶幸的是,那個陌生的地方還有布料遮掩着。

她幾乎看傻了,忘了什麼叫非禮勿視,難為情地怔在原地,只能等他穿好衣服離開后再出來了。

只是,事與願違。

呂雋風暫時還沒有穿上衣服的打算,往休息室附設的盥洗室走去,沒有關門,直接在洗手台前洗臉。

很快地,他走出盥洗室。

何芷琳緊張得頭低低,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天啊,怎麼辦才好?要是這男人再不離開,慘劇就要發生了,她的腿蹲得好麻,很想動一動……

正想着時,眼角餘光瞧見桌腳下有一個黑黑的小東西在移動,她轉頭看個仔細,霎時尖叫出聲。

「啊——」蟑螂!

何芷琳驚慌失措地從桌下逃出來,什麼該不該現身的顧忌全拋諸腦後,此時她想到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離那隻噁心的蟑螂遠一點!

呂雋風驚訝地站在原地,瞪凸了眼。

「搞什麼?你是誰!」

莫名其妙,休息室里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女人來?

何芷琳望着呂雋風,臉上的表情很複雜,又驚又怕又羞窘,畢竟眼前站着的幾乎是一個裸男……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躲在桌下的,我是為了……」她頭低低的,雙手手指緊張地扭絞着,急於解釋自己沒有不法的意圖。

但講到一半,又看見那黑黑的小生物在飲料罐、零食袋、散落的報紙堆里竄來竄去,並且迅速地從她高跟鞋旁邊竄過。

「啊——蟑螂!蟑螂!」

何芷琳尖叫一聲,跳到一旁的沙發椅上,指着那隻東竄西逃的蟑螂。

這女人小小一隻,尖叫聲卻很大,刺得他快耳聾了。

「嘖!蟑螂有什麼好怕的?」呂雋風不耐煩地冷哼一聲,當機立斷地抓起桌上的Playboy迅速捲成圓筒狀,朝蟑螂的所在地用力給它打下去!

啪!一聲,蟑螂立刻腸破肚爛,流出黏黏的噁心液體。

何芷琳倒抽一口氣,好……好噁心喔!

「嘖!」呂雋風看着沾有蟑螂屍體的Playboy雜誌,對着封面金髮碧眼、身材火辣的外國美女嘆氣。「真可惜,好好的一張美女圖毀了,阿修可能會氣死。」

何芷琳瞄了那本成人雜誌一眼,臉色尷尬地轉開。

「好了,現在沒蟑螂了,你可以好好回答我的問題了吧?」呂雋風把雜誌丟在一旁,雙手交叉盤胸,繼續剛才的問題。「你是誰?怎麼會躲在桌底下?」

他上下打量她,她不太像會對賽車有興趣的人,穿着一身純白小洋裝,腰間系了一條細版的銀色亮面腰帶,長發披肩、小巧的瓜子臉,五官精緻典雅,可惜表情一臉驚恐,活像見鬼了一樣。

見他沒有要穿上衣物的打算,何芷琳不太敢看他,只能乖乖跳下沙發,先向他道歉。

「對不起,我叫何芷琳,我是來找我朋友的,就是剛剛站在銀風車隊前面舉牌子的那一位賽車小姐,我看見休息室門口寫着銀風車隊,以為她會在這裏。」

深怕對方不相信,何芷琳加重語氣。「我有敲門,真的!可是門沒鎖自己開了,抱歉,我不是故意闖空門,不信的話你可以檢查看看是否有少了什麼東西;我也不是故意躲在桌底下看你,總之是一連串的誤會,我本來看到沒人就想走的,可是踢翻了啤酒罐……」

她紅着臉把事情的始末完整講了一遍。

呂雋風聽完,瞭然地點頭,眼前這個小女人一副嫩樣,不像在說謊,只是……

「喂!你跟別人說話眼睛都不用看着對方的嗎?」她那局促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逗她。

「我……」何芷琳語塞,她當然知道講話時不看對方很不禮貌,可是……

她鼓起勇氣看了他一眼,如此近距離觀看男人壯碩的胸肌,還真是一種視覺震撼,噢~~太養眼了,超乎她心臟可以承受的範圍,趕緊把眼睛轉開。

「抱歉,因為非禮勿視,所以……」說著,她臉又更紅了。

呂雋風笑着接話。「原來你是因為我打赤膊,所以才不敢看我?」

有沒有那麼純潔啊?他被看的人都無所謂了,她臉卻紅成這樣?

「嗯……」何芷琳還當真給他點頭承認。

「真是輸給你。」

呂雋風翻了個白眼,從一旁的椅子上抓來白襯衫,雙臂一揚,俐落地套上白襯衫,不羈地只扣上兩顆扣子,聊勝於無。

在穿襯衫的同時,他好心地跟她說:「你錯了,雖然你朋友是幫銀風車隊舉牌的賽車小姐,但是並不代表跟銀風車隊是同一掛的,那是主辦單位安排的人,跟我們車隊沒關係,銀風車隊裏清一色都是男人,你找錯地方了。」

「你不認識苡星?」何芷琳一陣糗,原來她搞錯了。

「嗯!」呂雋風點頭。

何芷琳羞到想立刻消失,她移動步伐,緊張地道歉。「那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造成你的困擾了,我馬上出去。」

她慌亂地後退了幾步,不料腳下的高跟鞋又踩到一個可樂罐——

「啊——」她滑了一下,身體站不穩往前撲。

「你搞什——」

呂雋風來不及有所反應,何芷琳已倒向他,雙手為了保持平衡而亂抓,就在撲地前一刻,她不知從哪裏扯下了一塊布,還摸到一種怪怪的、她形容不出來的觸感。

同時間,咆哮聲從呂雋風的嘴裏飆出。「該死!」

「噢~~痛……」何芷琳雙膝着地,痛得皺眉呻吟,想伸手去揉膝蓋,但是手上還抓着一塊布……等等!布?

她直覺看向自己手上的「布」,等意識到那是什麼之後,頓時花容失色、渾身發顫,表情比剛剛看見蟑螂時還恐懼,嚇得趕緊放開手。

天啊!她什麼時候把他的內褲扯下來的……

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她頭皮發麻,超想哭的。

「你這個女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何芷琳顫巍巍地發著抖,跪坐在地上不敢抬頭看他。

「我、我沒看到,真的!我近視七百多度……跌倒的時候隱形眼鏡掉了……我什麼都沒看到……」

她說謊!她有看到,但是她寧願自己沒看到……

呂雋風迅速地拉回內褲,額際青筋暴凸,他居高臨下地瞪着這莫名其妙的女人,努力深呼吸,壓抑想伸手掐她纖細脖子的衝動。

「起來!我真會被你氣死。」他咬牙說著,轉身從沙發上散亂的雜物里翻出牛仔褲套上。

何芷琳忍着膝蓋痛慢慢站起來,委屈地低垂着頭,眼睛尷尬得不知道該往哪兒飄。

偏偏在這麼尷尬的時候,有人開門了。

呂雋風迅速地將她拉到靠牆的鐵櫃后,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出聲、不要亂動,不然他衣衫不整,又和美女同處一室,誤會可就大了……

門開了一半,車隊的維修技師阿修探頭進來催促道:「雋風,你很慢耶!快點,記者已經走了,大家都在等你,還有個正妹等一下要介紹給你。」

「好!等一下我就出去了。」他聲音緊繃地朝門口吼,同時迅速穿好牛仔褲,拉上拉鏈。

「快點啦!」阿修又喊了一聲,然後才關門。

聽見門關上,呂雋風和何芷琳同時鬆了一口氣,慶幸不必為眼前這種容易引人遐想的景象做解釋。

已經穿好褲子、也扣好襯衫鈕扣的呂雋風一臉煩躁地盯着何芷琳看,沒好氣地再次確認。「你確定你近視七百多度,隱形眼鏡掉了,什麼都沒看見?」

「對。」細如蚊蚋的聲音從何芷琳嘴裏逸出。

她從不說謊的,但是此時此刻她不得不違反家訓,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很好!」呂雋風斬釘截鐵地道:「希望你不只是眼睛不好,同時記憶力也不好,可以很快地把剛剛的事忘得一乾二淨,當然,你嘴巴最好緊一點,聽清楚了沒?」

雖然男人被看光光不會少一塊肉,但對方畢竟是他不認識的女人,誰知道會不會出了這個門便加油添醋亂說一通,他不想惹上莫須有的緋聞,一定得先警告她才行。

「懂。」何芷琳很配合地點頭。

她不笨,聽得懂對方的意思是要她假裝剛剛的事完全沒發生,而且不準亂講,船過水無痕。這樣最好,她也覺得剛才的事是一場惡夢,醒來就忘了比較好。

「懂還不快走?」他不客氣地趕她走,手指着門口的方向。

「對、對不起,造成你的麻煩,我走了。」

臨走前,何芷琳還不忘彎腰道歉,然後才忍着膝蓋痛,快快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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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繞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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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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