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一年若夢過

第86節:一年若夢過

言不聲不響的躺着,聽着一簾之隔的外屋,姚氏帶着氣,對一姓韓的小姐問冷問寒。從他們的對話里楚言知道,聲音似黃鶯歌的女子,是丫鬟瑩飛。而那真正的韓小姐,她的聲質凝如珠玉敲打音,動聽悅耳,她爽朗的笑聲,一聽就是性格活潑、氣度豪爽的女子。

主僕倆人,是給姚氏母子送過年用的東西來的。姚氏一個勁的在外說著“如何使得,如何使得”,還說等會讓納蘭風親自上門答謝韓小姐去。

“我家小姐都來老長會兒了,納蘭公子人怎麼也不出來?又躲在裏屋么?”

“是啊姚伯母,風,他在么?”韓小姐聲如玉石敲擊。

姚氏有些緊張的笑道,“不在不在,大早的就出去了,書坊那有事忙,男人嘛,註定是要在外頭打拚的,風兒雖然有才氣,可惜沒路子,唉,也只能當個商人,就這點出息了!”

“那可不一定,風志向還是很高的!”楚言聽得外頭那韓小姐帶着頗為欣賞的口氣說,“而且,很有志氣,若非如此,我韓依依如何能…!”

“哎呀小姐你捂什麼臉啊,就是喜歡納蘭公子么!小姐一向敢說敢做的,這會兒怎麼害羞起來了!唉,一個納蘭公子把我們家的老虎小姐都變成兔子了!”丫鬟瑩飛帶着笑意說道。

“你個死丫頭,我不撕爛你的嘴!”

“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聽着外頭主僕倆人的鬧,楚言的嘴角也不由掛起笑意,她很是羨慕屋外的女子,笑聲爽朗,自由自在。想想自己,有多久沒有爽朗的哈哈大笑了呢?

“伯母。我們就先告辭了。等風回來。你讓他來韓家找我吧爹爹也很是念叨他呢!“韓依依地聲里滿是羞意。

“好好好。會會地。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吃了年夜飯。我就讓他陪小姐守年夜去!”姚氏道。

“那我先告辭了!”

“慢走啊韓小姐。小心些走。慢些走。小心啊!”姚氏一聲高過一聲地叮囑着。

過了會兒帘子再次打起。進來地依舊是姚氏先前不同地是。她地臉上多了些笑意。可也正是因為如此。讓她眼尾處地皺紋看起來更深了。

“怎麼還躺着。葯都涼了!”姚氏身手摸了下藥罐子容瞬退。“怎麼要人餵了?”

“不是………”

“我什麼我,愛吃不吃,我沒閑工夫伺候你,涼了,你喝不喝?不喝我倒了去了!”姚氏的嘴角下壓的很是厲害。

“放那吧,我自己喝!”楚言輕說著撐起身子,掀開被褥力抬腳下床。可是她的腳尚未夠到地上的鞋子,帘子被掀起納蘭風的身影就閃了進來。

“言兒,你起來做什麼葯讓我娘喂你就是了,躺着躺着,你身體還沒有全好呢!”納蘭風的音調里含滿了擔憂,說話間已經手扶在楚言肩頭,欲讓她復躺下,這讓楚言有些不自在,楚言看了姚氏一眼,見其眉峰低暗,眼眸滿是嫌惡色。

楚言雖感謝姚氏這幾天裏來對自己的收留和照顧,可也不願意忍受她那怨恨冷漠的神情,一心要早些走,所以她拂開納蘭風的手,笑說道,“我已經感覺好些了,如何能讓伯母服侍呢。我自己來就好了!”

“就是,又不是什麼大家小姐,能那麼嬌貴么?”姚氏在一旁冷言冷語。

納蘭風也沒堅持,問了句“真的行么?”見楚言很肯定的點了一記重重的頭,他就將手拿離了去,剛才的一臉擔憂緊張色,也消失不見了。

姚氏見此,伸手拉過納蘭風,故意的道,“風兒,韓小姐剛才來過了,送了不少的年貨來,人家韓家怎麼說也是南陽第一家,你總是要去謝謝人家才是,不要老是守着沒幹系的人!”姚氏邊說邊瞟正俯身穿鞋的楚言。

楚言抿抿嘴,故裝不懂。

“娘,我說了我不想依靠他們韓家!”納蘭風這話是看着楚言說的,“我也不喜歡那韓小姐,我的心裏,另有人了!”

“你什麼話?什麼叫另有人了,娘不答應,誰都進了我們納蘭家的門!哼----韓小姐那,你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若不然………”說到這裏,姚氏如戲台上的戲子那般,大哭了起來,邊哭邊細數着自己是如何不易的將納蘭風拉扯長大,如何將之疼來將之愛,到頭來兒子卻不孝順,連娘的話都不聽云云。

納蘭風看來是極孝順的男子,因為姚氏一哭,他的神情就馬上變化了,一口氣說出三個“好”字來。

“好就好,和娘出去,別在里着,人家又不是你什麼人!”納蘭風一說好,姚氏的哭聲也是立止,她拉着納蘭風的胳膊,拖着他走到了屋子外。

楚言看着這雙母子出去,搖了搖頭,慢慢的移動身子,靠近四方桌,端起那碗已經冷的葯,昂起頭,大口吞下,葯極苦,味兒也極重,可是楚言並沒有憋氣,她知道,自己的身體需要快點再快點的恢復,因為還有很多事情等着自己去查弄明白。陳家村的屠殺事,到底是為什麼?自己的娘和弟弟念宣是活着還是真的死了?官場上的牽連,和當年的鬍子阿爹有關係否?還有一個一直捆饒在楚言心裏的疑問:當年,景聖皇帝為什麼突然的要將自己一家賜死?

喝完葯,楚言在長凳子上稍坐了片刻,感覺體力恢復了些,便起身打起門帘子,打算向姚氏和納蘭風告辭。

納蘭母子的生活,看來的確很是不好,內屋已是簡陋狹小,隔了帘子的外屋也大不到哪裏去,傢具就是一張茶几和三根長凳子,再無另外添作。不過外屋還帶着一個被煙火熏黑的小灶,灶堂子裏火苗正旺,鍋蓋被蒸汽頂的“撲撲----”作響,鍋蓋外緣冒着水泡。奇怪的是,灶堂旁的柴火併不是松針枯木,而是上了上等彩的桌腿椅面。灶堂子臨靠着門側,一床破棉褥子遮在門面上,阻擋風入。納蘭母子的身影卻不見。

楚言正覺奇怪,屋外便傳來了砍霹木頭的聲音,她忙打起棉褥子,推開木門去看。

門一開,肆意的冷風夾帶着翻飛的白雪時直面刺來,楚言身上穿的是初冬的薄棉衣冷風一進,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立時起來,牙齒上下打了一架,呼吸都感覺有些困難了。她努力抵下寒意,放眼看下皆是茫茫雪白一片,天空中的紛紛揚揚濃濃密密。而在不遠初身大紅長棉祅的納蘭風正手磕瓜子,嬉笑的看着他

彎腰執斧,在將一張彩雕花凳砍成小條裝,一如火。(很久以後楚言才明白為什麼她們要將這麼好的椅桌砍去,因為那是韓家小姐送的,到並不是因為不歡喜是為了要表現出納蘭風不在乎,姚氏的意思是頭,就要捨得小利)。

“伯母蘭風!謝謝你………”楚言走上前去,打算辭行可是話還未說完,納蘭風就急靠近來,伸手要做抱狀。

楚言一驚,反射性的向後退。

納蘭風見之神色驚慌,才想起什麼似的,立定在原處,帶着些許尷尬,溫柔的看着楚言,“你怎麼出來了,外頭冷,快些回家去!”

“哼,是啊,快些回家去!不過要搞搞清楚,自己的家在哪裏!”姚氏放下斧頭,直了身子,口裏喘着粗氣,言語卻依舊刻薄難聽。

“娘,現在都什麼候,你讓言兒哪裏去?再說了,明天就大年三十了,言兒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娘納蘭風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你若是讓言兒走,那,我和她一起走!”

楚言抬頭看納蘭風,她有懷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納蘭風突然對自己這般好做什麼?當初在陳家,二人的交情也說上啊!

“娘-----!”納蘭風的,居然帶着撒嬌味道。

姚氏恨鐵不成鋼的手納蘭風,沒有說什麼,扔下斧頭,滿臉怒容的自行進屋去了。

“言兒,走,南陽你無親去眷的,一個人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就不好了,我娘的脾性我最是了解,她這樣,就是答應你留下來了!快,進去吧,外頭實在是冷!”納蘭風一把抓起楚言的手,不由分說的將楚言想屋子裏拉。楚言也沒拒絕,刺骨寒意告訴她,必須面對現實,而現實是,她若是要強的一定要離開的話,其結果很可能是凍死在街頭。

楚言就這暫留在了納蘭家,晚上姚氏和她擠一張床睡,納蘭風則以門板為床,睡在外屋。

姚氏直沒有拿正眼看楚言,偶然還說些惡毒刻薄的冷話,納蘭風則在一旁笑笑,輕開解楚言。楚言一直保持着淡然的笑意。她想起了當年在粱家,自己的娘親說的那句話,“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只是那時候的自己還很豪氣的想“遲早有一天捅破了這屋檐”,但是現在呢?楚言的心裏有些苦楚。

三十這天傍晚,韓家小姐韓依依親自帶了人來請姚氏和納蘭風一同去他們韓家過年,楚言自是被姚氏先一步塞進了內屋,想來是怕韓家小姐誤會什麼。

楚言看的出來,姚氏一心在撮合韓依依和納蘭風,但是納蘭風的態度卻是客氣的生分,就像當年對陳銀珠一樣。

“風,爹爹說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他請你去,是有正事和你商量呢!”楚言聽到韓依依羞裏帶嬌的聲。

楚言沒有聽到納蘭風的回答,但是外頭清晰的傳來了紙張的“戚錯---”響。

“既然韓老爺盛情,我們就去吧!”是姚氏的聲音。

納蘭風的回答依舊沒有。不過韓依依明快的笑聲和那一句“那我們走吧!”顯然表示,納蘭風是點頭答應了。

“娘,你和韓小姐去外頭等我,我…屋換身衣裳!”納蘭風輕柔聲起。

楚言不知道姚氏是什麼臉色,不過也猜的出來。當韓小姐還在叮囑“風,那你快些!”的時候,納蘭風已經掀起帘子進到內屋,楚言看到,他那清澈而憂鬱的眸子看自己的時候,躲躲閃閃的。

“言兒!”

“恩,我知道!你們去吧!鍋里還有中午吃的粥,我熱一下就可以的!”楚言點點頭,對納蘭風的細心很是感激。

“那好,你照顧好你自己,我很快就回來的,回來陪你守年夜,好么?”

楚言覺得納蘭風對自己過於好了,他完全沒有理由陪自己守什麼年夜的,不過表面上,楚言還是很乖的點了點頭,利索的說,“好!我等你!”

姚氏和納蘭風隨韓家人走了。夜色漸濃起,風聲如獸哮,楚言點上一油燈,手捧薄粥,明明眼裏含着淚,嘴角處,卻掛着笑。

猶記當年,華貴楚門,鬍子阿爹將其抱於膝頭,口稱“我的言兒”,一家歡愉之情;現如今,當年如夢,人消如寰塵。

**

冬去春來。一晃三個月過去了。

在和姚氏母子同住的這一段時間裏,楚言並沒有吃白食,她將家務全攬了過來,洗衣、劈柴、做飯……姚氏到是徹底清閑了下來,她自己曬太陽,指示楚言幹着干那,還弄來了雞、鴨和豬,讓楚言照養,到是真把她當了丫鬟一般使喚。後來想起陳家以前是做刺竹生意的,姚氏就又弄來些綉線、面料子,讓楚言綉成成品,姚氏則自己拿去賣,至於錢么,基本上都落在了姚氏的荷包里,姚氏的意思是:楚言吃她的用她的住她的,自然是要出點“力”的。納蘭風到是嘀咕過姚氏的不是,可因為楚言自己都不去計較,納蘭風後來也就不怎麼說了。而對於納蘭風的如今,楚言僅僅聽姚氏說過,他開了一間書坊,自寫書籍,專門印刷成集,收入也不錯,不過楚言卻從沒有去過那書坊,她到是問納蘭風要過書看,可納蘭風總是嘴巴上說好,行動卻全無的。

當然,韓家小姐韓依依這時候也已經知道楚言的存在了,那是偶然一次突訪,姚氏來不及讓楚言躲起來。那個時候,納蘭風很平靜的向韓依依介紹說,楚言是他娘姚氏救回來的孤女,如今是他的乾妹妹。

楚言沒有揭穿納蘭風的謊言,畢竟這沒有什麼必要,這個男子對於自己來說,什麼都不是,那個三十年夜,他說什麼會回來陪楚言守夜,但實際上,他陪了一晚上的,是人家韓大小姐。

楚言大抵是能理解納蘭風撒謊和不守諾言的理由,畢竟,韓家,乃是南陽第一大家,該家族在生意場上能呼風喚雨,在官場上的人脈,更是盤根錯節的。而韓依依,不但人長的漂亮,更是韓家唯一的繼承人。娶到韓依依,就等於娶到韓家的全部。

三月花繁時,楚言覺得,自己也是時候離開姚氏母子了,這裏,畢竟不是她長居的地兒。這日,她在刷洗碗盤后,便進屋換上自己原本的衣裳,然後向姚氏提出了辭行。(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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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妻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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