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烈日當空,窗欞上站滿吱吱喳喳的麻雀們,飛去復飛來,好不吵鬧。
一覺醒來,冷藏心覺得頭痛欲裂。
坐起身,他渾渾噩噩地睜開眼,卻驚覺自己正躺在芙蓉香帳中。
看了看四周陌生的房間擺設,他不禁訝異自己身在何處?
昨夜的歡愛畫面依舊清晰,美人兒的餘溫還殘留在他胸前。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眼前一眩,冷藏心整個人仍迷迷糊糊,頭重腳輕,走出房門時還跌跌撞撞,不時發出碰撞聲響。
「姑爺,您醒來了呀!」
一名路過的小丫鬟翠兒見狀,趕緊放下手中的餐盤,上前攙扶。
姑爺?「我人在哪裏?你為何叫我姑爺?你得一五一十的告訴我。」冷藏心忍着頭痛欲裂的痛苦問道。
翠兒歪著頭,一臉不解。「姑爺您真是愛說笑,這兒是鐵家莊,您昨兒個夜裏和咱家少爺成親了,您都忘了嗎?」
經她這麼一提醒,冷藏心猛然憶起昨夜的夢境和比武大會上發生的點點滴滴。
這麼說來……那不是夢,都是真的。
再憶起床單上的歡愛痕迹,冷藏心一股怒氣湧上心頭,昨夜他果真被霸王硬上弓,該死!
「我要見你家少爺。」
「這……」翠兒面有難色,但又想姑爺和少爺都已成了親,應該沒關係,旋即福了個身,「是,姑爺,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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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葉雙手攀在檀木桶的邊緣上,整個身子浸泡在不熱不冷的溫水裏。
據叔叔說,這水是自鄰近的雪山上打來的,純凈無雜質,還有舒活經脈之功效。
他舒服的舒了口氣。「呼……」
一想到昨夜和冷藏心發生的事,他便不由自主地漾出一抹羞怯的微笑。
冷藏心強壯的臂彎與胸膛讓他感到安心,讓他不自覺地更想靠近他,即使被他那張冷寒的臉凍傷也沒關係;自從師父走了之後,他已經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先前擔心天罡星可能長得青面撩牙的恐懼感,在一夕之間已經統統消失無蹤。
一思及師父,玄葉坐直身,背靠着浴桶,仰望着天花板,任由熱氣蒸騰着他海一寸細緻的肌膚,閃動著凝脂般的光澤。
沒想到師父留給他的那紙卷宗竟然是企圖用來綁住冷藏心的婚約,他和叔叔事先都未曾看過,根本不知道。
師父只交代他讓冷藏心愛上他,為何卻要這麼做呢?
一道聲若洪鐘的熟悉聲音打斷玄葉的思緒──
「葉兒,昨兒個順利嗎?」鐵腕生用的是空中傳音。
玄葉倏地臉上一紅,在熱氣蒸騰之下,更顯嬌美迷人。
「侄兒全依夫人們所教的去做,先給他一點甜頭吃;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依他的性子,肯定會主動來找我理論一番。」
「很好,相信不消數日,他肯定會拜倒在你的褲子底下,總算不費我們這些時日的努力。」
玄葉忽然想起心中的疑惑,「叔叔,那紙婚約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愣了一會兒,鐵腕生的嗓音帶點猶豫地響起:「這……我還以為你清楚這件事……這我也不是很清楚……罷了,我相信你師父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咱們就順其自然,照原定計劃進行,懂嗎?」
「侄兒明白,」玄葉忽然神色一凝,壓低聲音道:「叔叔,有人來了。」
「好,咱們下回再聊。」
玄葉隨手取過一件寬大且薄如蟬翼的襯衣隨意披在身上,跨出浴桶,坐在一旁的貴妃椅上,再拿出擱於一旁的麝香香乳,順著纖細的鎖骨、手臂,到每一根修長的玉指塗抹著。
嗯,這味道果然好香,令人暈陶陶的。
這麝香香乳是從番人那兒買來,據說帶有催情的作用,能讓男人在閨房之事上興緻高昂,虎虎生風呢!
玄葉得意地笑了笑。
對付冷藏心那種死鴨子嘴硬的男人,這種託人從番邦買來的法寶絕對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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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水榭涼亭,步過假山流瀑,又拐了好幾個彎,冷藏心跟着小丫鬟走到一道門前,聽見裏頭隱約傳出嘩啦的水流聲。
翠兒輕輕叩門。「少爺,姑爺來了。」
她曖昧地瞟了冷藏心一眼,姑爺長得可真俊俏,少爺真是幸福呢。
「少爺,姑爺一早醒來就嚷着要見您呢。」
裏面的人聞言,發出銀鈐般的笑聲后,靜默了一下,並沒有回應,
冷藏心示意丫鬟退下,大跨步走向前,開口道:「在下冷藏心,我想我們必須好好談一談。」
裏頭再度靜默半晌,最後終於傳出一道略微低沉,但婉轉輕柔的嗓音。
「翠兒,你下去吧。」
冷藏心看着翠兒遠去,再度開口:「昨兒個夜裏的事……」
即使難堪,他也得硬著頭皮說下去;若是不解決,難道要任由他以後對自己死纏爛打嗎?
未等他說完,門內飄出玄葉的聲音,打斷他的話:
「進來吧。」
他的嗓音輕柔悅耳,雖然不如女子般嬌柔,但聽起來沁人心脾,煞是舒服。
他的聲音猶如鐘鼓般重重地敲在冷藏心的心上,他握了握筋脈糾結的雙拳,揮去心中不該有的怪異綺想。
冷藏心鎮定心神后,推開雕飾華麗的門板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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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層白紗帷帳自屋樑上方垂落在地,滿室瀰漫著水氣與芬芳香氣,冷藏心看不清帷帳后的風景,只隱約見到一道人影。
「親愛的相公,一大清早醒來就急着找我呀?」
冷藏心拉開帷帳,終於看到夢境中的美人兒。
玄葉眼中帶笑的緩緩自台階上走下來,身後是一隻檀木浴桶。
很明顯地,他方才沐完浴。
他一頭烏黑的長發隨意束起,顯得慵懶迷人,髮絲的末梢滴著晶瑩的水珠,沾濕胸前單薄的襯衣,緊貼在他性感的胸口,露出姣好的鎖骨。
他走路的姿態輕盈曼妙,身上雖然沒有一般女子的脂粉味,卻有一股渾然天成的淡淡花香味。
聞起來相當熟悉……
冷藏心清楚地知道眼前的人兒便是昨夜與他共赴雲雨的人。
縱使兩人已有肌膚之親,冷藏心仍然覺得那是天理不容之事,他冷著聲音說道:「我們該把話說開才是。」
「說開?我不懂。」玄葉已經走到冷藏心面前,傾身在他的耳邊吐出溫熱的氣息:「昨天夜裏我們圓了房,我已經是你的娘子,相公同我說話不必如此的拘束。」
「你設計我。」
「那是因為你負我。」玄葉低聲抽泣起來。「我們的婚約天下人皆知,你卻不負責任?我才會出此下策。」
冷藏心猛然推開他,
「你該清楚,我們皆是男子,相愛不得。」
「為何?昨夜奴家已委身於你,今生已是你的人。只要你我之間有愛,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不是嗎?」玄葉忽然變了張臉,轉了轉骨碌碌的眼珠子,噘起粉唇擺出最無辜的表情。
望着他粉雕玉琢的小臉,耳里聽着他大膽的言詞,冷藏心只覺得頭快疼死了。
「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玄葉悠悠地道:「可你昨夜熱情得很……況且你為何來找我?我可沒綁着你,你大可一走了之。」
「話不說清楚就一走了之不是我的個性。」
「那你又想說什麼?」
「我可以不和你們計較秘笈一事,所有的事就一筆勾銷,但求從今而後我們不再有任何瓜葛。如何?」包括昨晚那足以讓他身敗名裂的事。
玄葉壓根兒不理會他說了什麼話,直直地站在冷藏心的面前,展開雙臂,雙眼迷濛地道:「抱着我。」
冷藏心一愣,微微後退一步。
「你又想玩什麼花樣?我可不會再被你當成猴子耍著玩。你認清現實,我絕對不可能愛上你這個男人的。」
玄葉眨眨眼,擠出一顆顆的淚珠,語帶哽咽地道:「難道你就不能完成一個將死之人的願望嗎?這對你而言很困難嗎?」
玄葉楚楚可憐的臉龐不似在說謊,可冷藏心提醒自己多加防備,畢竟這小子狡猾得很;再說他看起來身子健壯,一點也不像將死之人。
「只有傻子才會上第二次當。」
「我的心好痛。」玄葉作勢搗住胸口,眼神凄楚地望着他。
冷藏心還是無動於衷,「演技真爛。」
「真的……真的好痛……誰來救救我?葯……給我葯……」
玄葉的五官已經痛得扭曲,他甚至蜷縮著身子在地上打滾,讓人分不清究竟是真是假。
冷藏心皺起劍眉,一手始終沒離開腰上的佩劍。
「好痛……你好沒良心啊……昨夜我讓你那麼舒服,自己什麼甜頭都沒嘗到,你竟然還這麼殘忍地對我……」
冷藏心一想起昨夜的事,忍不住耳根一紅。
雖然他就是要來這兒和他理論這事,可還是忍不住覺得有點困窘。
他惱羞成怒地大吼一聲:「閉嘴!」
「你要我閉嘴我就閉嘴呀?我心好疼哪……真的好疼……人家都說一夜夫妻白世恩,真沒想到我卻遇上一個現代陳世美……我的葯……快幫我拿葯……不然我要見閻王爺去了……」
「少爺是不是又犯心病了?我好像聽見少爺在叫喊哪。」
「快帶人去浴房那兒看看。」
遠遠地聽見外頭傳來下人的聲音和腳步聲,冷藏心真覺得自己很倒霉,怎麼會被這個人麻煩給纏上,還甩都甩不掉?
他往前大邁—步,馬掛一甩,動作瀟洒地蹲下身問:「告訴我,你的葯放哪裏?」
玄葉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點。
真是麻煩!
當冷藏心挑起劍眉,要側身傾耳聆聽時,玄葉猛然伸出纖纖小手,一把攬上他的脖子,將他往白己的菱唇帶。
他紛嫩的紅唇緩緩地在他耳邊低語:「你真是個可愛的傻子。」
「你說什麼?」
冷藏心的脖子後方突然傳來一陣刺痛,登時瞠大眼睛。
「你──」才剛說一個字,他整個人便如木頭般的直直倒地。
玄葉站起身,居高臨下地鄭重宣佈:「你得愛上我,否則我會不擇手段地殺了你!」
可惡,他又再次被這小子給耍了!
冷藏心氣得咬牙,卻只能兩眼冒火地瞪着笑得牲畜無害的傢伙。
這一回合,玄葉佔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