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會很相念你,西蒙。”海倫慵懶的移動,貼着愛人伸展身軀。“你去從軍好幾個月,現在回來了卻要結婚。”她噘嘴抱怨。“但為什麼要結婚?”
他撫摸她的背,兩個人已經好久沒有繾綣,但是他的指間永遠有她柔滑身軀的記憶,即使睽違已久,仍然像分離一夜而已。“三十四歲的男人需要有妻子了。吾愛。”他輕快地說。“既然我的摯愛拒絕嫁給我,那我只好另謀發展。”
海倫輕摩他的臉。“你知道我不能結婚,西蒙,否則會失去孩子們,這是洛特遺囑的約束。我實在不能為了你而放棄我的子女。”
他沒說話,只用手指繼續愛撫着。
“十年前你曾經有過和我結婚的機會。”海倫說下去。
“軍人不是好丈夫,”他回答。“馬博羅公爵深愛他的妻子,但是經年累月的離家,使莎娜獨守空閨,我不能讓我的愛妻也那樣的寂寞沮喪。”
“否則她會另尋慰藉?”
她感覺他體內有一股突來的緊繃。“就說是我不想那樣試探她,我的妻子不可以不忠實。”
話語中的寒意令海倫相當熟悉,她知道西蒙有黑暗的一面。從孩子時代,他們共享許多夢想,一起探索做愛的秘密,然後西蒙去從軍,海倫嫁給老子爵,不久就守寡,有三個子女,子爵的遺囑要求如果她再婚,她子女的監護權將交給他的弟弟。
“你要在某個無辜的女子身上重複你父親的罪。”她說。
他溫柔地扶開她,坐了起來,眼神冷淡遙遠。“不,海倫,我不會容忍婚姻中的不忠實。”
她拉起床單遮住自己。“你也會同樣的要求自己?”
“對。”
“那你何時結婚?”
“明天我去新娘家。”他伸腿下來,從腳踝到鼠蹊處有一道很長、很紅的疤。
“這麼快!”她轉過頭。“一年來我們第一次在一起,現在你又要走了!”她緊緊閉着眼睛。“原來這是告別……永遠。”
“是的。”他靜靜地說。“就我們的愛而言。可是我希望不是友誼的終點。”
“該死的你,赫西蒙!”她睜開眼睛,眼中有淚。“該死!你為什麼以前都不說?”
“我以為你明白。”他扶着床站起來。“我以為你知道終究會如此,海倫。”
“你又不是清教徒,西蒙。”她氣忿地說。
“但是你知道我家的歷史,你知道我不想重蹈覆轍。”他遺憾而氣忿的俯視她。“否則你認為我為何要安排這椿婚姻?”
海倫掩着床單起身。“你和誰結婚,西蒙?”
“你不知道嗎?”他難以置信。
“我怎會知道?我又沒進宮廷,除了你也沒有訪客。”她叫嚷。“你只說要結婚,又沒提是我們之間的終點,更沒說結婚的對象和時間。”
他嘆口氣。“是雷艾莉小姐,海倫。”
“雷文斯家的人!”她屏息。“老天,他們殺了你父親!”
“過去幾年我看過太多流血了,海倫,已經開始厭倦鮮血,忿怒和戰爭,我們兩家之間敵對由來已久,而且每況愈下,更加牽扯婚外情和暴力。”他傾身。“只有忠實的婚姻可以治癒這一切。”
“可是他們是你的殺你仇人。”
“現在我們和平相見。”
海倫轉過臉,她看得出來他話語中的意志力。一旦西蒙決定了,就無法更改。他就是這樣充滿矛盾的人。
一個軍人,私生活里卻痛恨衝突;剛強有力,愛撫時卻極其溫柔;但是最重要的,他十分堅持信念和原則,不畏強權,不結黨派,受人尊重和敬畏,但不能被收買。
她靜靜地躺着,聆聽他移動,穿衣服的聲音,知道他預備要離開。
“如果雷文斯不以和平相待呢?”她翻身問道。
“芮夫同意聯姻……當然是因為女王的說服力,”他補充。“以他發邀請函的數目判斷,他打算盛大舉行。”
他坐在床頭,握住她的手。“海倫,如果有任何人能了解我這麼做的原因,那人一定是你。”
“以軍人而言,你實在太喜歡和平了。”她說。“但是雷文斯以狡詐出名,你怎能信任他們?”
“如果芮夫想維持他宮廷中的地位,就不敢玩詭計,吾愛,因為是女王親自提議的聯姻。”
“或許吧!”明智的海倫不想在忿恨中和朋友道別。“但是雷芮夫為達目的,會不惜背叛朋友,而且他心胸狹窄,不輕易原諒人……不死不休。”
西蒙微微一笑。“就一個不進宮的人而言,吾愛,你聽到的閑話真不少。”
“你可以反駁啊。”
他搖頭以對。“我不能。不過一個月的慶祝過後,我會帶艾莉小姐回赫斯邸,芮夫他們兄弟永遠不必再見我,可是這椿婚姻可以為兩家的仇恨畫上休止符。”
“你真特別,赫西蒙。”海倫輕觸他的臉。
他扣住她的手腕。“你想一個年輕女孩會覺得我討人厭嗎,海倫?”
“你怎麼會這麼想?”她驚呼一聲,雙手捧住他的臉。
“我的身體和外表全是疤痕,”他遲疑地說。“走路還必須靠拐杖,我已經三十四歲,而她才二十歲。”
“你很英俊。”
“我們都知道那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他笑了,一一吻她的手指。“謝謝你的信心,親愛的。”
“如果雷小姐看不見真愛的你,那我會教她睜開眼睛。”
“謝謝你的支持。”他用力吻她嘴唇。“再見了,吾愛,你永遠是我最親愛的朋友。”
她陪他到門口。“當心吧,西蒙,別太輕易信任人。”
他笑了。“我不會獨自前去,海倫,我會帶很多護衛,隨時戒備。”
“哦,”她吁口氣。“我還深怕你一心要達成任務,以致疏忽了。”她踮起腳尖吻他。“你婚後,我們還能以朋友相見吧?”
“當然,”他回答。“在我心底,永遠有你的地位。”
“畢竟你又不是為愛結婚。”她呢喃地退開。
他回頭,眼神變暗。“我心底沒有容納雷文斯人的地方,海倫。但是我會為那個女孩盡責任,如果她也以誠相待,我會儘力對她仁慈體貼。”
門在他身後關上,海倫走到窗邊,這次他沒有回頭,只是走出客棧,柱着拐杖,跛着離開。
海倫心中充滿一種怪異的愛戀,她告訴自己這不是替西蒙擔心,而是預期到未來的孤寂。她正值壯年,不應該就此禁慾的生活……也不該用強烈的愛和激情換取溫和的友誼。
“不,”艾莉說道。“還沒看到新郎人影,我才不要換上新娘禮服。”
芮夫臉色一沉。“你要照我的話做,小妹,你的婚禮定在中午,你必須預備好。”他指向床上的蕾絲。“你要打扮好下樓,我不要別人說雷家毀約。”
艾莉不肯退讓。“只要伯爵出現,芮夫,那時候他的新娘才會換裝走向犧牲的祭壇。”
“你這個頑固、不聽話——”他倒退一步,兩隻獵犬擋在艾莉面前,對他齜牙咧嘴。“叫它們退開。”他命令。
“除非你放下雙手,大哥。”
他威脅的雙手垂在兩側。
艾莉說道:“坐下。”兩隻獵犬立即坐下,但仍然盯着伯爵。
“我命令你立刻更衣。”芮夫抿緊唇。“赫斯摩或許想在十二點整抵達教堂,我不希望他發現我們沒預備好。這次的婚禮,我們不能有一絲遲疑或勉強,我要女王認為我們雷家忠貞服從。”
“你想他為什麼還沒來?昨晚他就應該來參加晚宴。”
“我不知道。”芮夫咬着牙說。“他有他的把戲,但是他贏不了我們。艾莉,即使他遲到,我們也不會表露出一絲焦慮。”
“所以你期待他會來?”
“當然!”芮夫啐道。“他是始作俑者!是他安排女王的旨意。”
“為什麼?”
“我不知道,天殺的!可是不論他有什麼計劃都不會成功!無論他何時抵達,你都得預備好,面帶笑容的在祭壇前等候!”他一揮皮鞭,打在桌子上,兩隻獵犬立即低聲咆哮,作勢欲起。
艾莉很少看到哥哥處在不利的地位,她扭頭俯視中庭。“塔樓有看守人嗎?”
“是的。”芮夫一度有些不確定,這兩隻該死的狗守在這裏,使他不知道如何強迫妹妹服從。
兩年前艾莉養了這兩隻狗,一開始它們並不構成威脅,可是最近這一年,它們長得很巨大,只要他對妹妹凶一點,兩隻畜牲就威嚇的對抗他。他陰沉的想,一定要想個辦法對付它們。
“只要看守人發現他們的蹤影,我就更衣。”艾莉轉向哥哥。“這樣應該沒有不對吧,芮夫。”
他怒目瞪着兩隻狗,轉身走了出去,砰然甩上房門。
艾莉笑着撫摸兩隻狗。“我懷疑你們知不知道你們多有用,孩子。”
她走向床邊,這次婚禮使她有機會奢侈的花用芮夫的錢,不只買了乳白色的絲緞結婚禮服,還有其他衣服,更有一套全新的騎馬裝,她衝動的換上,攬鏡自照,鏡中人的模樣令她滿意極了。
她匆匆走向門口,吹了聲口哨,兩隻獵犬立即跟在她後面,為了避開眾多的賓客,她轉向大石牆邊的窄梯,穿過忙碌的廚房,走向馬廄。
她走進馬房時,亞德正坐在倒放的木桶上清理。“為菊花青馬上鞍,亞德,我要去放鷹。”
“她的。”他起身。“是要我同行,或是你要找加斯?”
“找加斯去,我寧願你在馬廄。”艾莉雙眉深鎖,她希望有個可靠的人替她照顧阿拉伯馬,萬一哥哥們開始對馬匹有興趣,她必須事先提防。
她走近鷹籠,在養鷹人的協助下,將老鷹戴上頭罩,緊好腳帶,讓鷹棲在她戴手套手腕上。“我在一小時之內回來。”她走出鷹籠,在馬伕的協助下坐在馬背,兩隻獵犬期待的等在一邊。
他們騎出城堡大門,過了弔橋,空氣冷而干,陽光普照。艾莉以手遮陽,眺望遠處,只見到滾動的馬車,沒有她新郎的蹤跡。她策馬馳向河邊,拉住韁繩,解開鷹的頭罩,將它舉高,鷹迎風展翅,艾莉解開腳帶,彎起手臂,熟練的一揮,將鷹丟向空中。
赫斯摩伯爵拉住韁繩,仰望太陽,判斷大約十一點,雷文斯堡就在遠方的地平線處,大約半小時的路程。
“你好像不急,西蒙。”一位同伴觀察道,他們一行人大約十位。
“我打算準時抵達,傑克。”西蒙放說道。“我可不想早到一分鐘忍受雷文斯的款待。”這是他準時抵達祭壇的原因,婚禮過後他會留一個月參加慶祝宴,並且趁這段時間處理私人的事,或許能找到他要找的人。
但是事有先後,在這之前,他不曾想像過他新娘的模樣,也沒打聽過她的長相。無論她是斜眼、駝背、畸足、痴獃等等都無所謂,他都會娶她,對婚姻忠實。
他仰望天空,看見一隻翱翔的鷹,河邊突然飛起一隻千鳥,它似乎察覺危險,極力要避開逼近的殺手。西蒙以手遮住眼睛,斜瞥天空。
“是鳩隼,不是普通的鷹,你看它飛的樣子。”
它實在是最美麗的殺手,似乎在戲弄絕望的千鳥,展翅飛翔在它上方,然後悠閑的飛向小鳥,千鳥向上飛,可是無法保持高度,只能向下飛向河岸,鳩隼精準如子彈,攫住無助的千鳥,路邊的男人們吐了口氣。
“某人沿着河岸放鷹。”傑砍頭指向河邊的兩個人影。
西蒙衝動的策馬奔向馬邊,整支隊伍都跟了過去。
艾莉正注視着新近訓練的鳩隼,全神貫注的命令它回來,幾乎沒察覺那群騎士直奔而來,直到他們的馬蹄聲驚醒了她。
她最先的反應是生氣而挫折,難道他們不知道她需要全神貫注嗎?不過他們的確察覺了,因為他們勒馬停在小山丘上,避開不致令鳩隼分心。
鳩隼仍然抓着獵物在空中轉圈徘徊,一度似乎想飛向灌木林去,好好享受它的獵物,然後它似乎改變主意,悠閑的展翅飛向等待它的那隻手腕。
它停在棲木上,順服的將獵特交給艾莉,她將小鳥放進鞍袋裏,緊住它的腳帶。
“太棒了。”一位騎士騎向她,獵犬豎起耳朵,但是騎士無視它們的存在。“我還以為它要揚長而去。”
艾莉一開始覺得這個陌生人實在奇怪無比,但是有一股無法否認的氣勢。他沒戴帖子,五官看起來很不協調,鷹勾鼻,頰邊有道疤,下巴突出,嘴巴有點歪,笑得露出不齊但是很強壯的牙齒,雙眉濃密,藍眸深幽,但是間隔相當寬。
她注意到清教徒式的短髮和深色衣着,然後她突兀的轉身,朝馬伕和獵犬打個手勢,沿着河岸疾馳而去。
西蒙雙眉深鎖,好個奇特又沒禮貌的女孩。但是那一身紅色的天鵝絨馬裝使她美艷動人。“來吧,我們拖延太久了。”他帶頭騎向道路。
他們抵達碎石路,城堡的塔樓傳來看守人的號角聲。
“某人在眺望我們。”西蒙嘲諷的微笑。“或許是怕我們不會來。”
二十分鐘后他們騎進城堡,來到中庭時,雷文斯伯爵兄弟也從城堡內走出來,三兄弟都穿戴藍色和銀色的雷文斯紋章,頭戴灰色的鬢髮。
但是西蒙的注意力不在他們身上,而是在中庭旁邊站在菊花青馬身旁的人影。是河邊那個女孩。她顯然輕易的就猜出他的身分。這位雷艾莉,看來既不駝背,也不是斜眼或是痴獃的女孩。
她已經脫掉帽子,蜜色的秀髮披在肩膀,鵝蛋臉,卷卷的黑睫毛,清澈的灰眸直視赫斯摩伯爵驚愕審視的眼睛。她的鼻子很小,雙唇豐滿,下巴微尖,不太像她哥哥們,但是她高傲的姿態、微揚的下巴,活脫脫是雷文斯家的模樣。
他心不在焉的發現到,她長得很美。他突然不太想下馬,在這個女孩面前顯露自己的跛態和笨拙,畢竟她是如此的完美、年輕和清新。
三兄弟向他走來。“非常歡迎,赫斯摩。”芮夫正式的說,但是他很生氣,雙唇抿得很緊。
西蒙下馬伸出手,和三兄弟捏了一下,他們的姿態卻有些遲疑,西蒙望向紅衣的女孩,她動也不動。
芮夫上前歡迎娶親的隊伍,他沒想到人數這麼少,全是西蒙在戰場上的同僚,而且只帶一身紳士用的長劍,可是芮夫看得出來他們是來保護赫斯摩,或者是侵略的隊伍?
不過這只是他生氣的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氣他的妹妹,她沒穿上結婚禮服,在堡內安靜的等待新郎,反而叛逆的騎馬出去放鷹,彷彿她要在馬背上結婚似的。
“那位小姐是?”西蒙仍然盯着紅衣女孩問道。
“我妹妹,”芮夫嚴厲的說。“你的新娘。赫斯摩,不過不能怪你有所懷疑,過來,艾莉!”他叫她彷彿喚狗一樣。
西蒙的眸中閃過一絲厭惡,但在艾莉回應之前,他自行拄着拐杖走過去,同時努力掩飾受傷而拖着走的腳。她留在原地,莫測高深的看着她。
“小姐,”他一鞠躬。“我想你在河邊佔了上風。”
他微笑時其實沒那麼丑,艾莉心想。納悶他的跛腳是永久的或是最近才受傷的緣故,只不過他臉上的疤大概是永遠消失不掉。其實他的外表不是重點,她尖銳的提醒自己,如果一切如她哥哥的計劃,這個人只會是她名義上的丈夫。
“我知道不會有其他清教徒出現在通往雷文斯堡的路上。”她冷淡的屈身施禮,嘲諷的說下去。“很高興認識你,赫斯摩爵爺,請容我告退,我該去準備了。”她逕自離開,兩隻狗也跟在她後面。
西蒙深思的轉向主人。“艾莉小姐似乎對這椿婚姻不太熱中。”
芮夫氣得咬牙切齒,艾莉迫使他必須找藉口解釋。“我妹妹很頑固,但不是不願意,赫斯摩。”
“我們的妹妹不太守傳統,爵爺。”芮南委婉地說,笑容不太真誠。“她最有興趣的是她的馬,不太習慣社交圈,不過我保證她不會惹麻煩。”
他把妹妹說得好像是某優良品種的動物,只要處理得當,就能接受處境的改變,不會有困難。西蒙不知如何回應,僅僅點點點,跟着主人走進城堡,但是以他對艾莉小姐的印象判斷,她不像柔順的女孩。
艾莉傾聽着教學的鐘聲,任由一群女僕為她更衣着裝,心中卻覺得空虛……彷彿原有的感情和感覺全部乾涸了,只是像個木偶似的,任由她的哥哥們拉動繩子。
一個赫斯摩羞辱了她的母親,導致她的死亡,艾莉從小就知道這件事,也被灌輸家族的憎恨。現在再過幾分鐘,她將嫁給仇人的兒子。
“坐着別動,小姐,你一動,我就沒辦法替你梳頭。”
“對不起,瑪麗。”她乖乖不動的坐好。
“鐘聲停了,小姐。”
艾莉站了起來,閉了閉眼睛又睜開。她檢視鏡中的模樣,覺得很滿意,即使這一切只是一場鬧劇。
“來吧,小姐。”瑪麗拉她到門口。“爵爺在大廳等你。”
艾莉扮個鬼臉。“你最好把狗留在這裏,否則它們會跟到教堂。”
獵犬氣急的吠叫聲一中跟着她下樓,芮夫就在那裏等她。
“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遊戲,小妹,不過如果你想和我作對,最好仔細再考慮,只要你走錯一步,我發誓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我在這裏了,不是嗎?”艾莉說道。“換裝當祭品,純潔而天真,不是嗎?芮夫?”
“你太無禮了!”他氣氛的說,用力拉住她的手臂。
他拉着她一路來到教堂,手指深深的掐進她的肉里,當管風琴開始演奏,來賓讚賞的注視着美麗的新娘時,他的手指捏得更深,彷彿害怕她會突然撥腿逃走。
赫西蒙看着新娘和她哥哥走過來,看見他手指的勁道,以及女孩蒼白的臉龐,顯然她不是出於自願來到教堂。不過本質上他也不是心甘情願的,他斷然的轉身面對祭壇,這椿婚姻是以更大的利益為考量,而不是出於個人的偏好。這個女孩終究會認命的,他必須以成熟和經驗來引導她接納自己。艾莉低頭跪在祭壇前,芮夫仍然沒有放開他的手臂。刀專註的盯着扶在欄杆上的手腕上的手鏈,不去看身邊的男人。陽光射在手鏈上的翡翠,它的光芒吸引西蒙的注意力,只覺得她的手鏈得怪異,他蹙眉,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它。
艾莉一逕在沉思,無視於儀式的進行,彷彿一切和她不相干似的,直到伯爵堅定的聲音嚇了她一跳。他正在隨着神父重複婚禮的誓言。神父轉向艾莉詢問相同的問題,她的嘴巴發乾。
神父緊張的重問一遍,她卻在想如果和這個男人結婚,是不是也同時簽下了他的死刑令。
芮夫一手按在她的項脊,手掌的壓力強迫她順服的低下頭。她實在無能為力,只是陷阱的誘餌。
然後她突然想到,只要她願意,也可以救赫斯摩避開她哥哥的復仇之火,不讓他們的陷阱發生作用。可是一個雷家人為什麼要救赫家人呢?這是詛咒自己陷入一椿可恨的婚姻,她的目光移向手鏈,這是芮夫要她合作的賄賂。
她喃喃的回答,直到應聲完畢,芮夫才抽回他的手。
西蒙伸手扶她起身,她的背冷得像冰,全身卻在發抖。老天,他做了什麼?她嫌惡她,對他有反感,那些感受從她眸中泄漏出來。
芮夫和他兄弟們坐在前排,微笑的看着妹妹和新郎走過通道,艾莉的叛逆他可以應付得了,她又不是傻瓜,當然知道她的利益在哪一邊。
一到教堂門口,艾莉立即抽回手。
“習俗上新郎要吻新娘。”西蒙溫柔的說,捏住她的雙手。艾莉不看他,站着不動,彷彿認命了。
他放開她的手,幾乎無助的說:“你不必害怕,艾莉。”
她仰起頭,眼光銳利,直截了當地說:“不,我不害怕,爵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