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只見一張總是燦爛傻笑着的俊臉陰沉下來,渾身散發出一種肅殺之氣,好像跟他多說一句都會被他的目光凍死一般。看他現在這個樣子,絕對不敢有人再說他是傻子。

「相公?」月初納悶地望着他。

費雲昇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冷冰冰地覷着緊閉的花廳大門,此時裏頭又傳來費地囂張的話聲。

「大哥,我這也是幫費府在京城立足,多一個後盾總是好的。我可沒存什麼壞心眼,你不想想,若將來大哥你往生了,費府這偌大的家業還不是我接手?我還得替你照顧雲昇那傻子呢!如果現在不鋪好路,以後我在那些貴人面前不好說話,咱們費家的人恐怕也沒那麼好過——」

他的話還沒說完,月初身邊的費雲昇突然動了,他一個箭步上前,手只是隨意一揮,花廳那兩片門板居然就砰一聲倒了下來。

月初倒抽了一口氣。方才她書房的門也被費雲昇撞開好幾次,但至少還安在牆上,原來那時他出手還算客氣的了。

花庭里正談着話的費天與費地都一臉驚恐地望了過來,一見到是費雲昇,前者眉頭一皺,後者則冷冷地笑了起來。

「原來是你這個傻子,難怪會這麼沒大沒小,一點禮數都不懂。」

費雲昇沒答話,只是陰沉沉地盯着他,像只蓄勢待發的豹子。

倒是費天突然莫名緊張起來,語氣頓時變得強硬,「費地,我們已經分家了,土地要怎麼處理我自有主張,你日後別再說這些!」

「哼!我醜話先說在前頭,這土地獻給康王爺的事我非促成不可,反正這土地未來還不是我的,我有權處理——」

「你……荒唐!」費天打斷了他的話,表情提防卻不是看着費地,而是偷瞥着費雲昇.

「當初說要分家的是你,我們兩家的財產如今也分得清清楚楚,就算雲昇無法接下我的產業,也還有瑾兒在,總之你快走,否則我叫人趕你出去!」

「我偏不……」

啪!一個聲響止住了費地的話,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卻見到一截桌角被費雲昇徒手扳了下來,那斷面整整齊齊,比刀切得還平整。

眾人皆張口結舌地看着他,尤其是月初,經過這一陣子的相處,讓她猜測費雲昇似乎有些功夫,或許是病傻之前所練,沒想到好像還挺厲害的。

「快走!你別再來了!」費天見狀乾脆直接推了費地的背一下,管不了是否失態。

費地心知繼續留着也討不了好,而且費雲昇的行為真的嚇到他了,反正要帶的話已經帶到,為了保全面子,他只能冷哼一聲,匆匆離去。

直到他走遠了,月初才見費天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不禁問道:「公公,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不宜說,等雲昇他……」費天才開個口,表情瞬間變得哭笑不得。

月初順着他的目光往身邊一看,方才氣勢凌人的費雲昇又變回那個笑嘻嘻的單純樣,甚至還重新將她的手又牽了起來。

「……現在可以說了。」費雲昇的變化,費天只是垂下肩一臉無奈。但他接下來並沒有解釋自家兒子的異常,只把費地來的目的說了一遍。

原來是費地知道康王爺想在京城附近蓋一座風景秀麗的府邸,便想把費家在京城城郊那一大塊土地送給康王爺做人情。

但那塊土地租給佃戶逾百年了,驟然收回就是斷了上百戶人家的生計,何況陡然送出一塊地,這人情又不是算在費天頭上,

對費天更沒好處,那塊地歷年來收租正常,也是費天本來打算留着讓費雲昇養老的,當然不能答應。

「這叔父太過分了。」月初感嘆着,即使是有錢人,像費地這樣的人渣也不會少。「公公,那我們該怎麼辦呢?看樣子,叔父一定會向康王爺獻計,屆時我們就算不主動招惹,也一定討不了好。」

「費地因為當不了費府的當家,十年前便吵着要分家,我也按他的要求,將城北那片肥沃的土地,還有東市裡那幾個鋪子都給他,結果短短几年間,他就將家產敗光,現在在京城裏鑽營,靠着討好一些達官貴人、收取些蠅頭小利過活,想不到這次他又將算盤打回我身上!」

費天說得既嘆息又難受。這幾年費家不知出了什麼事,分家后雖然他也將家產慢慢賺了回來,但人和方面卻是每況愈下,不僅費地成了個壞胚子,費雲昇更成了個儍子。

月初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安慰道:「如果公公不嫌棄的話,媳婦倒是有辦法能解決府里的問題,希望能替公公分憂解勞。」

對她的心意,費天很是欣慰,不過想想還是搖頭。「唉,我知道你聰明機敏,但這事可不是家裏那些小打小鬧,沒那麼容易解決,我在京里還認識一些人,或許能找他們一起想想辦法。」

月初淡然一笑。她說有辦法就是有辦法,不過那些有錢有勢的人視為齷齪的技倆,現在倒是不方便向費天解釋。

損及費雲昇和費瑾的利益,就是損及她的利益,她可不會這麼輕易放過費地。

「公公,現在煩那些事也沒用,就先別想了,倒是公公您能不能跟媳婦說說,剛才相公他似乎……」

「呃,我現在還有點事,就不說了,我先忙去。」像是在逃避什麼,費天匆匆敷衍幾句就走了。

這費雲昇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月初只能抱着一肚子的狐疑,帶着費雲昇反身離去,但在經過門口的石柱時,赫然發現方才費雲昇扳下來的那一塊桌角竟硬生生插在石柱上。

她抽搐着小臉指着桌角,朝着傻笑不止的費雲昇道:「相公,你怎麼把這東西弄進去的?」

【第三章】

費地走後,事情並沒有因此平息,他臨走前的威脅像在平靜的水中投下了一顆又一顆的石頭,漣漪久久不止。

沒幾日,康王爺還真派了個管事的過來費府,說是要接受費天的土地。費天費盡唇舌解釋未果,管事氣沖沖的離開,說土地是費府自願交的,若一個月內沒有履行-那麼以後也不用在京城混了。

民不與官斗,這是一直以來人人奉為圭臬的現實,更別說康王爺此人雖說不是昏庸,卻也極度重視名聲,喜愛張揚,那塊土地若真讓他得手,那蓋起來的府邸之豪華,足夠讓他得意個好幾年,抓准了這一點,康王府當然不肯放手。

費天知道費地沒那個本事的和康王爺搭上線,估計他是聯絡上康王府的哪個奴才,狼狽為奸要謀奪這塊土地獻給康王爺,對那些狗腿子而言,康王爺不會在意他們用的是什麼手段,重點是一定要拿到土地。

因此,費天每日焦頭爛額的在外奔走,試圖聯繫一些京城裏的有力人士為他遊說,費府里的氣氛十分低迷。

月初看着這一切發生,只是默默地將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條,也管得費雲昇及費瑾兩個大小麻煩服服貼貼,讓費天無後顧之憂,在心裏對她這個兒媳婦更是讚譽有加。

而在走了蔡總管這個貪財大戶后,費府每月的盈餘立刻多了起來,有了這麼多餘錢,費天又給她充分的權力處理,月初的心思又動了起來。

費家現在最缺的就是勢力。或許往上層結識,花費萬金都不一定能打通幾個達官貴人;但如果往下層呢?

月初的出身讓她知道,人多勢眾的力量可不一定小於一個直達天聽的大官。

因此,為了建立費府暗地裏的民間力量,月初出手了,而她的方式很簡單,就是布施。

京城雖是首善之區,但在一些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裏,卻是難以想像的貧窮與困苦。

月初熟門熟路的專揀這些地方去,時常熬了幾大鍋的米粥推到各處貧民處,再由她這個費家的媳婦親自布施,一時間也幫費家添了大善人的好名聲。

或許也只有她知道,這些被有錢有勢的人視為螻蟻的貧民,會是多麼大的一股力量。

但關在府里的費雲昇與費瑾就不依了,他們習慣了與月初在一起,月初幾次出門沒帶着他們,這天他們就不依不饒地不讓她走了。

反正有家丁保護,應該也出不了什麼事,她帶着這兩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孩子」也能讓他們學點經驗。這麼一想,月初便連他們一起帶上。

今日前往的是位於京城東郊興善寺旁的一個貧民衚衕,這裏與靠近京城宮牆外朱雀大街那兒的高門貴第完全不同,幾乎全是破舊的磚瓦泥房,住這裏的人也都是些老弱婦孺,個個面黃肌瘦,表情茫然。

費府的大隊人馬一到,那些貧民乞丐全涌了上來,眼中冒出了熱切的光芒,那驚人的聲勢讓第一次見識的費雲昇和費瑾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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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憨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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