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驚恐地閉上眼睛,悲慘的想,今兒個自己的命居然要交代在一隻蚱蜢身上。想不到等了好久,卻等不到疼痛的感覺,擔驚受怕地微微睜開眼,不知什麼時候自己居然到了費雲昇懷裏,而那翻過去的椅子還好端端的在原位。
「你……」她納悶地盯着他。明明她背後就是牆壁,而且還是朝着遠離他的方向倒下,他究竟是怎麼及時抱住她,還能把椅子放回去的?
此時,阿六從外頭沖了進來,還拉着費瑾,沒頭沒腦地直問:「怎麼了?少奶奶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阿六定睛一看,少奶奶竟被少爺很親密地橫抱在身上,三人目光一對視,他曖昧地笑了兩聲,連忙捂住費瑾的眼,知趣地道:「呃……少爺,少奶奶,我先出去了,你們兩位慢忙,慢忙……」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月初根本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她知道這下子誤會大了,但她又要找誰解釋去。
微微推開費雲昇,她站好身子,理了理衣裳,那蚱蜢已經不知跳到哪裏去。瞧着費雲昇無辜的表情,她按下勃發的怒氣,硬擠出一個笑容,「我不喜歡會跳的,以後別抓會跳的動物給我。」
「我知道了!」費雲昇眼睛一亮,一個轉身又沖了出去,令月初好氣又好笑。拿塊布拭凈桌上的墨跡,她關上門后重新坐下,逼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帳本上,結果才看沒幾條,門又被撞開,費雲昇再次沖了進來。
這次,他手上居然抓了條蛇!
不待他靠近,月初已尖叫了起來。「你你你……你別靠過來!快把那條蛇丟出去!」
這笨蛋!她說自己討厭不會跳的動物,他居然抓了個會爬的?
費雲昇可惜地看了看手中的蛇,又看到她花容失色的樣子,只能不情願地將蛇往窗外扔了出去,表情似乎有些難過。
「這個你也不喜歡嗎?那我再去抓……」
「別抓了!」月初連忙制止他,但見他的神情益發沮喪,她心頭有些不忍,也知他只是想拿那些小東西討好自己,而她似乎有些把情緒發泄在他身上了。她笑得有些難看地望着他,小臉抽搐着,盡量按捺住情緒道:「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會
跳的,也不喜歡會爬的,那些小小的、動來動去的動物更令我害怕,你……記得別抓來了。」
「我知道了。」
費雲昇垂頭喪氣地轉身走出去,月初看着他孤單的背影,心中閃過一絲不忍。
不過她現在真的沒時間和他玩,只希望他孩子般的性子會一下就忘了剛才的不愉快。月初走過去關上了門,這一次她學聰明了,還上了栓,這才坐回椅子上。
這一專註在帳目上,就過了兩個時辰,費雲昇也沒來打擾她,等陽光西斜映入了窗內,她才驚覺時間不早了。
伸了個懶腰,她起身打開門走出去,卻發現府里亂成一團,每個人都東奔西跑的不知在找什麼。
月初隨便攔住了一個路過的婢女,那婢女一見是她,一副急得快哭的表情說:「少奶奶,少爺不見了!原本他還在院子裏不知在找什麼,居然一下子就不見了!大夥兒現在正在找呢!」
「什麼?!」月初狠狠地嚇了一跳,「他什麼時候不見的?公公知道嗎?」
「大概一個多時辰以前,阿六哥見少爺在院子裏,就去幫少爺端酸梅湯,結果人一回來,少爺就不見了!中午時二老爺來訪,老爺這會兒在大廳接待他,少爺這事兒還來不及和他說,不過估計他應該已經知道了,只是一時走不開。」
婢女口中的二老爺就是費天的親弟費地,自從數年前兄弟分家后就很少往來,感情也很淡泊。不過月初現在顧不上去拜見這名義上的叔父,她急忙往院子走去,看能不能找出什麼蛛絲馬跡。
才轉個彎來到院子,遠遠從後門處就見到阿六匆匆跑了過來,一見到她,阿六表情變得驚喜,朝着她直嚷道:「少奶奶!少爺找到了!少爺剛從後門回來了!」
從後門回來?月初不由得有些生氣,「少爺偷偷跑出府,你們居然沒人知道,還在府里瞎找嗎?」
「少奶奶,是阿六不對,阿六該死!」阿六跑近,雖然仍在喘,卻先打了自己兩巴掌。
「不過少爺要去哪裏實在不是我們幾個攔得住的,他總是有辦法走得讓每個人都發現不了啊。」
「什麼意思?」她不懂他的意思,一群人會攔不住一個人?
「就是……唉,這叫小的怎麼說呢?」阿六似乎有難言之隱,避重就輕地道:「阿六隻知少爺這次出去好像跟少奶奶有關係,他不見之前一直嚷嚷着要找個少奶奶喜歡的東西,如今他人剛進後院,應該快過來了,他給你找的東西着實有點……少奶奶,你要不要看看?」
月初聽出了蹊蹺,這個費雲昇身上似乎很有秘密,是她所不知道的。不過她三令五申要費雲昇別再抓東西給她,他怎麼又有新花招了,而且還找到人不見?
這次,無論他裝得多麼可憐,她都要好好教訓他,非得讓他明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不可!
等了一會兒,費雲昇果然回來了,當他越走越近,月初的雙眼也越睜越大,到最後連櫻桃小嘴都張得大大的,完完全全的啞口無言,心裏打好草稿要教訓他的話全因她的驚訝被丟到天邊去。
因為費雲昇這傢伙,出門一趟回來就回來,肩上居然還扛着一頭野豬!
「娘子!」這會兒費雲昇笑得比太陽還要燦爛,一把將野豬放到她跟前。「這次你一定會喜歡的!不會跳也不會爬,而且很大隻呢!」
「你……」她整個人傻了,只能愣愣地問:「你為什麼一直要抓東西給我?」
「因為你不開心啊!」他回答得很簡潔,笑得很無邪,卻更顯出他的用心。野豬只有山林里有,肯定是城外抓的,而不過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他居然能出城打了頭這麼大的傢伙,而且還一個人扛回來,只為了在最快時間內向她獻寶、討好她,逗她開心。
先不管他怎麼辦到的,月初真的被感動了,她鼻頭忍不住一酸,差點沒落下淚來,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沒想到第一次感受到溫暖,竟是這個被眾人笑是傻子的人給她的。
傻子又如何?至少她感受到他的真誠,他的無偽。他對她好是無所求的,只因為她對他那些微不足道的幫助,他就真心認定了她,把她當成自己人,如此單純的情感多麼難得?
被人重視的感覺真的很好、很好,月初忍不住一個箭步上前,拍了拍他頭上的草屑,不怕髒的替他理了理衣裳,更無視他帶着腥味的身子,最後牽住了他的手。
「相公,我帶你去找公公,他怕是急壞了。放心,我一定會幫你,不會讓你被罵的。」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月初已經完全忘了自己做下一年後要落跑的決定,只知道自己一定要一輩子好好的保護、照顧這個傻男人。
月初領着費雲昇來到花廳前,花廳的門關着,沒有人站在外頭,想必是裏頭的客人還在。
原本想掉頭就走,等客人離去再來,但裏頭傳出高聲又帶着點傲氣的話語,令月初忍不住停下腳步。
「大哥,我也是為你好才告訴你這條路子。在京郊的那塊土地,你每年收那一點點租金,根本不夠塞牙縫,其中一半收成還得捐給皇宮呢!如果獻給康王爺,以後咱們費家的生意都有康王爺罩着。」
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想來就是費天的弟弟費地。不過,這費地的態度很是囂張,光聽聲音就令人反感。
「不,我實在不能答應你。那些佃戶為咱們費家耕種也逾百年了,如果將土地送出去,他們的生活怎麼辦?」由費天的回答聽來,他還是一慣的敦厚為人。
月初的手緊握,費天說的佃戶她也認識一些,知道那些老實人確實只靠那一畝田過日子,她忍不住替他們緊張起來。
然而她一個人緊張也罷,突然覺得那隻牽着她的大手也跟着回握,她納悶地望向費雲昇,雖然後者面無表情,但她總覺得他心裏正思索着一些她不了解的東西。
「唉,大哥,若是你硬要留着那塊地,萬一康王爺生起氣來,弟弟我可是保不住你啊。」話說得好聽,但費地話中帶有的威脅顯而易見。
「這送土地本是莫須有之事,康王爺若會因此發怒,一定是你從中作梗!」費天的語氣已經有些嚴厲了。
對!月初認同地直點頭,正忖着公公千萬不能向費地這樣的小人妥協時,卻赫然發現身旁的費雲昇似乎有了異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