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奧斯理
“殿下，哈瑪公主有意求見。”
剛度假回國的歐陽看了看凱伯，“她快離境了，不是嗎？”
“國慶結束后，各國嘉賓陸續返國，但是哈希姆國王是您的好友，而哈瑪公主更難得到奧斯理來，所以老臣建議殿下撥空陪伴，殿下您的意思呢？”老人家一臉無害的表情，卻忘了藏起嘴角的奸笑。
“晚餐跟阿布都拉二世和哈瑪公主一道用餐吧。”歐陽一臉愜意，絲毫不見為難的樣子。
“王妃殿下也會出席嗎？”
黑眸直直盯着從小看他們兄弟長大的老人家，口氣又輕又緩︰
“你認為呢，凱伯？”
“老臣認為王妃殿下剛回國，該多休息才是。”適可而止，他明白的。“國慶都過了，歐陽為什麼還這麼忙啊？”聽到丈夫不能一起用餐，艾娃有些失望。
“殿下掌管外交事務，遇有外賓來訪，自然會比較忙。”喬娜悄悄的把王妃愛吃的菜色挪到她面前。
“好香！”艾娃果然分心，夾起一塊腐乳雞肉，“好好吃喔！喬娜，你還是不敢吃豆腐乳嗎？
這很好吃耶！配上台灣的雞肉更棒！跟你說喔，台灣的雞肉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雞肉，不腥，口感又棒！你要不要試試看？”
“您先用餐，喬娜晚點再吃。”委婉拒絕王妃的好意。
雖然滿桌都是她愛吃的菜，但是自己一個人用餐實在很無趣，吃了幾口就飽了。
“您不多吃點嗎？”這是親王擬出的菜單，沒想到還是引不起王妃的食慾。
“吃不下了。喬娜，我想看看片子。”
“王妃想看什麼片子呢？”
“艾薇寄了些新片子過來，我自己找就行了。喬娜，你也忙了一天，先去吃飯吧！看完片子之後，我就要睡了，你們都去休息吧。”
“是的。”喬娜領命退下。
艾娃走進她的書房，牆邊架上滿滿的全是片子，整理得井然有序的。艾薇知道她喜歡看片子，總會寄來許多片子讓她看。
“今天晚上要看什麼片子呢？”視線掃過，“唉，這麼多片子，怎麼都沒有想要看的……”突然，瞄到角落的架子，“找看看那裏有沒有想看的好了。”
身為王妃，她沒有太多的私隱，所有的東西幾乎都由喬娜一手整理，只有那個架子裏的片子是她自己收拾的。
“社長的女秘書、痴漢狂情、友達之母、女高中生的秘密……哇，其實我看片的範圍很廣泛嘛！”
這些可是她玩角色扮演的最佳範例呢！食指將那些片子一一撥開。
“不過，歐陽最近太累了，還是不看這種片子好了。”艾娃臉兒紅紅的。
忽然，她看到內層有幾片沒有包裝、上頭還標示着“機密”的片子，感到很陌生。
“這幾片是什麼時候買的？”她猛然想起，“對了，是歐曜給我的。一直沒想到要看，來放放看好了。”艾娃將其中一塊片子放入光驅中。
“是戰爭片嗎？奇怪，歐曜沒事拿這種片子給我看幹嗎？”艾娃興趣缺缺，拿起遙控器，正要按下停止鍵時，畫面上突然出現一個人。
“歐陽？他為什麼穿軍服？”艾娃好奇地繼續看下去……
哇！發現了丈夫的大秘密了。
震驚的她，衝到歐曜的視訊室里，打開跟妹妹的聯機——
“薇……我跟你說……”“好兄弟，從去年開會之後，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吧！”阿布都拉二世爽朗的笑着，“我們有二十幾年的交情哪！可別因為哈瑪的關係，淡了我們的友情喔！”
“王兄！”哈瑪不依的低叫。
歐陽微笑，“怎麼會呢？近來中東問題頻仍，國王百忙之中還能撥空前來，歐曜國王與我都非常感激。”
阿布都拉二世笑着說︰“是啊，除了外患之外，哈希姆國內也不像奧斯理王國這麼安定，最重要的是，本王沒有你這麼能幹的手足可以分憂。唉，我真羨慕歐曜！”
歐曜國王這幾年忙着到處追妻，是國際領袖間茶餘飯後的話題。
見王兄提起，哈瑪順勢問︰“親王妃呢？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見她？”
歐曜帶艾薇去哈希姆王國時，哈瑪曾經跟艾薇見過面，卻從來沒見過艾娃，在沒親眼見到歐陽的妻子之前，她絕不甘心！
“她們是雙胞胎，見過妹妹也是一樣的。”歐陽簡單拒絕。
“可是——”哈瑪還想爭論。
阿布都拉二世打斷王妹的話︰“歐陽沒有想再多納一位王妃的打算，就算讓你見了又如何？難得歐陽撥空陪我們，就別再說掃興的話了。”
哈瑪閉上嘴，委屈的撇過頭。
“歐曜國王什麼時候回國呢？”阿布都拉二世岔開話題。
歐曜在國慶那天匆匆回國，當天稍晚就又離開了。要他來說，哪有那麼難搞定的女人？歐曜實在太遜了。
“大概就在這幾天。”歐陽口袋裏的手機規律的震動起來，是不遠處的侍衛官傳來訊息了。
怎麼回事？歐曜還沒回國，艾薇卻回來了？
或許又是我跑你追的戲碼吧，歐陽不但沒有同情弟弟，反而有些瞧好戲的意味。
歐陽雖然這麼想着，表面上依然沒有顯露出分心的樣子。
“太可惜了！”阿布都拉二世惋惜的說，“我們明天一早就要回國。轉告歐曜國王，哈希姆永遠歡迎他再度光臨！”
“王兄……我——”哈瑪想爭取留下來。
“麻煩人家很多天了，你跟我一道回國。”
哈瑪不甘心就此離開，直直盯着歐陽的臉，說︰“晚餐后可以陪我在花園裏逛逛嗎？”
阿布都拉二世嘆氣，“哈瑪，你這又是何苦呢？”望向歐陽的表情有些無奈，“好兄弟，做你想做的，不必顧慮我沒關係。”
他知道歐陽其實沒有表面上的和善，哈瑪是免不了自取其辱了。
“明天一早要搭長途飛機，公主還是請早點休息吧。”歐陽委婉拒絕。
“我會一直在花園，等到你來為止。”哈瑪堅持。哈瑪認為歐陽再怎麼不願意，也不至於拒絕她當眾的邀約，餐后，屏退侍女，她自己一個人在王宮的花園裏等候。
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就算被拒絕一千次、一萬次，她都會努力說服他︰她才是唯一能匹配他的人。
至於當了幾年王妃的那個女人，沒關係，自己是堂堂公主，不會跟小老百姓計較，讓她帶着高傲的兒子滾到天邊去吧。只要他們母子這輩子都不出現在面前，她就不計較她獨佔歐陽幾年的過錯。
“公主。”來人穿着筆挺的軍裝，右手平舉在胸前，行了個軍禮。
哈瑪冷冷看着侍衛長剛雄，“親王呢？我已經等很久了。”
“殿下要我轉告您，明天一早要搭長途飛機，今晚請早點安歇。”
“這是什麼意思？派個小小侍衛隊長來打發我？他在那裏？我去找他！”
“親王已經回寢宮了。”剛雄不卑不亢的回答。
“歐陽太過分了！”哈瑪惱得臉都紅了，恨恨撂下狠話：“他難道不怕我對那個女人下手？”
“奧斯理王國的所有軍民，都將誓死保衛殿下及王妃。”
哈瑪瞪着他，咬牙道︰“這是宣戰？就為了那個女人？”
“奧斯理王國從不主動宣戰，也不會怯戰。”
哈瑪畢竟沒有氣昏頭，知道歐陽一手訓練出來的部隊有多優秀。哈希姆王國周遭強敵環伺，如果沒有奧斯理的軍隊相助，只怕沒有今日的和平。
她用力的吸氣，壓下胸口的怒火，“既然歐陽親王殿下不願意私下跟我見面，至少讓我在回國之前跟王妃當面表達謝意，感謝這幾天來貴國上下無微不至的照顧。”
誰也不能強迫歐陽，那麼，只好親自跟那個女人談談，要她識相的離開。
“剛雄會轉達公主的謝意。”
“奧斯理王國好沒有規矩！你不過是個小小的侍衛長，居然連傳達一下都沒有，就直接拒絕？”
“殿下下令阻隔公主與王妃的一切聯繫。”
好不容易強壓下來的火氣又上來了，哈瑪拔高聲音問︰“一切聯繫？”
她願意降貴紆尊的跟那個女人見面，歐陽卻把她當成毒蛇一樣防備？
“是的。舉凡面對面，或是電話、網絡……等一切聯繫都被禁斷。”
換言之，在奧斯理部隊的監控保護之下，王妃頂多只會聽過哈瑪公主的名號，就連電視畫面、照片都不可能看到。
驕傲的哈瑪被徹底擊潰。
多年以來，她一直把艾娃當假想敵，而事實上，對方的世界裏卻完全沒有自己的存在。
她是世界上最善戰國家的公主，面對的卻是一場無從戰起的爭奪。
哈瑪揚起下巴，“轉告歐陽親王，奧斯理的風光雖然美麗，但是一定有個更美的地方是獨屬於本公主的！”這一年多來，艾薇極少踏上奧斯理的土地，這回為了她的事，二話不說就趕回來了，讓她好感動！
好不容易挨到喬娜離開，艾娃撲過去抱住妹妹。
“薇！好在你來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不該問清楚呢！”
“你想問清楚嗎？”雖然是雙胞胎姐妹，但艾薇的個性和單純的姐姐不同，她總是想得周全，兩個人在一起，她比較像是姐姐。
“不。我想冷靜想想，不想聽歐陽輕描淡寫的說明。”
而且，事實都擺在眼前了，有什麼好解釋的？要是他的說詞太簡單，豈不顯得她很好唬弄？
“剛認識姐夫的時候，覺得他像個溫文儒雅的學者，相處久了，才發現他其實不是沒有脾氣的人，甚至於，我總覺得姐夫的個性複雜，比歐曜還難捉摸。看了片子之後，總算證實了我的想法。”
“我好可憐喔！”艾娃越想越哀怨，“朝夕相處那麼多年，居然不知道看起來斯文的丈夫，原來還會訓練軍隊。”
“也正因為姐夫深藏不露，才會縱容你層出不窮的怪怪想法。你這樣想就好了呀！”
“話不能這麼說，我們是夫妻耶，在一起兩千多個日子了，要是他願意告訴我，早就可以說了，卻提都不曾提過，表示他是故意瞞我的！”
果然只有自己是被徹底摸清楚的，什麼夫妻嘛！艾娃越想越嘔。
看來姐姐是非得出氣不可了。艾薇嘆氣，“好吧，要不要出國散散心？”
艾娃眼睛一亮！
“薇，你果然知道我在想什麼！”半是生氣，半是日子過得太平順，剛好趁機找些樂子。
“我在媽媽肚子裏就認識你了，還會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嗎？”
“可是，我沒有錢……”艾娃嘟起嘴，“身為世界上最富有王國的王妃，我的日子過得的確比人家富裕，可是仔細一想，我沒什麼‘自己’的錢，婚前那些，恐怕也沒辦法撐多久。”
艾薇攬着姐姐的肩輕拍，“我有。”掏出皮包里的信用卡跟金融卡，“拿我的去用吧。保證消費無上限，夠你在外頭逍遙幾年不回家都沒關係。”
不用歐陽的錢也好，省得被循線追查到。
艾娃掐着手裏的卡片，感動得眼睛水汪汪。
“從以前我就沒有做過什麼工作，結婚前一直都用你的錢，現在又……”
“我們是比一般姐妹還親的雙胞胎姐妹耶！”輕輕擦去姐姐的眼淚，“你拿去放心的用，我再從歐曜那裏挖錢回來。”艾薇俏皮地眨眨眼，“這叫做洗錢。”
“謝謝！”艾娃揚揚手上的信用卡，“那我就‘用力’的用啰！”
“請便。客氣就不像你了。”艾薇不經意的問：“會讓喬娜隨行嗎？”
艾娃沒想太多，“不了，既然我想獨自出國散心，就不讓喬娜一起去了，不然她什麼事都幫我做得好好的，跟在奧斯理有什麼不同？”
“嗯。”艾薇也覺得不要讓“卧底姦細”隨行比較好，讓姐夫着急一次，省得他們夫妻生活太無趣。她這個小姨子用心良苦啊！
“既然是自己一個人，就要選治安好一點的地方，根據我的經驗，最好找跟奧斯理沒有邦交的國家，可以降低被找到的風險。”
姐妹倆對看，異口同聲的說：“日本！”
她們都會說日語，而且，日本離奧斯理不遠，萬一遇到事情也方便救援，想回家也很快就能回來；日本的治安也很好，幅員又廣，能藏身的地方多，是最恰當的避難處了。
最重要的是，上回她離家出走時，就是到日本，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被姐夫找到了。不過，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你不能用自己的護照，也不能用我的護照，那會讓歐陽一下子就查到入境國。”
艾薇想了一下，從大包包里翻出一本護照。
“這是我們劇組化妝師的護照，拿她的護照去用，她跟你長得有點像，你再改變一下髮型跟化妝就更像了，姐夫再厲害，也絕對查不到的。”
“這是犯法的！”艾娃滿臉震驚，“出關時被發現就算了，反正在奧斯理，頂多丟臉，還不至於被處罰。可是，萬一在日本入關時被發現，怎麼辦？會讓奧斯理王國蒙羞的！”
“哎！參加旅行團不就結了。”艾薇老神在在，“你先回台灣，海關對本國人入境不會太注意，再從台灣參加旅行團到日本。台灣人到日本觀光的很多，日本海關對台灣的觀光客也不太刁難，很容易矇混過去的。”
“不虧是名編劇，果然想得很周到。”艾娃對妹妹佩服得五體投地。
“那可不！”收斂笑意，艾薇看着姐姐，“雖然我也覺得姐夫瞞着你的作法太過分了，但是你養尊處優慣了，一個人過日子一定很難適應，如果在外頭受了委屈，就回來，我們再想辦法找姐夫算賬。”
“安啦！我又不是生下來就是皇室成員，以前你忙着工作時，我也是自己一個人出國的呀，放心，我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說到往事，艾薇沒好氣的瞟了姐姐一眼。
“是誰去趟法國就抓到一個親王當老公呀？我可是先說好了，你要在外頭逍遙幾年都沒關係，可是你婚都結了、孩子也生了，看在我可愛外甥的份上，可不許再招蜂引蝶，隨便帶個男人回家啰，要不然姐夫妒火中燒，一定會發生慘案的！”
艾娃瞪大眼睛，好像妹妹說的是離經叛道的事。
“怎麼可能啦！”
雖然很不高興歐陽的隱瞞，但是她說什麼也不可能喜歡上別的男人。
這時，喬娜端來她們交代的茶點。
“王妃。”她先對艾娃行禮，接着對艾薇行禮，“艾小姐您好。”
雖然已經生下小公主了，可是艾薇依然堅持在大婚前她是“艾小姐”，而拒絕人家稱她為“王后陛下”。
姐妹倆互望，雙胞胎絕佳的默契即使不用言語，也能知道對方的心思。
是時候了，趁艾薇在，才能順利離開。
艾娃神色自若，冷靜的表現讓朝夕相處的侍女也看不出異樣。
“喬娜，薇幫我帶了些書，下午我會在書房，不要打擾我。”
“遵命。那我再為王妃沏一壺茶來。艾小姐要喝什麼茶呢？”
“不喝了，劇組還在拍，我要趕着回去監戲。”她輕鬆製造了雙胞胎之一不在場的說法。
皆下來，整個下午喬娜都看到“王妃”捧書就讀，不像平常吱吱喳喳的聊着，跟她討論晚上的角色扮演，雖然她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想太多。
直到準備好晚餐之後，原本在書房的王妃不見了，而艾小姐也隨即離開奧斯理，他們才知道大事不好了。
王妃第二次離家出走，而且這回連親王一手訓練出來的精銳部隊，都查不到王妃是如何離開奧斯理的。“艾薇小姐也離境了？”
“是的。小姐離境后，直接飛往美國參加影展。隨行的侍衛沒看到王妃殿下，而在美國的確實是艾小姐無誤。”
侍衛隊長剛雄補充：“已經回到哈希姆王國的哈瑪公主沒有異狀，我們也會持續注意公主的行動。”
雖然事出突然，但歐陽也認為艾娃的出走跟哈瑪沒有關係。
他一手培訓的、最精銳的侍衛們恭手而立，有隨時出動的打算。
看看桌上有艾娃最後看過的片子跟書，還有裝上衛星定位系統的飾品、皮包及身份證明文件，她一概沒有帶走。
歐陽坐在桌前，平穩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喬娜跪下。
“殿下，王妃無故失蹤十二個小時了，請您派出部隊找尋。”
歐陽冷冷看着那些標示着“機密”的片子。
“王妃不是無故失蹤。”他對侍衛官說：“查出今天所有從台灣出境的女性的落腳處，體型、年齡符合者，立刻派人追蹤，發現王妃的蹤跡只需回報，不要驚動她。好了，都退下吧。”
少了她的存在，屋裏安靜得近乎死寂。歐陽淡淡瞄過桌上的胸針、髮夾以及手煉，這些她慣用的飾品，她怎麼捨得都不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