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就算看起來年輕,實際年齡也二十五了,過了年就二十六了,而且還長了你一歲。這門親事不成!這個孫媳婦絕對不能要!」
「奶奶,君子重然諾。」
「那你就當一次小人吧!」你不說我不說,誰曉得行徑如君子還小人。
「奶奶,做人不可以忘恩負義!」前途果然阻礙重重。
他若坦言想讓秦湘湄做正室,奶奶一定會昏倒吧!故這事得先按下,先讓奶奶肯認她當孫媳婦才行。
「我就說我給她錢啊!一千兩黃金夠了吧?夠她買大屋、請傭人,舒舒服服躺在床上過完下輩子。」
二十五歲,天啊!誰會娶這種一隻腳踏入棺材的老姑娘!
「奶奶,我已經下定決心非她不娶!」
她都已經提出這麼優渥的條件要重謝人家,孫子幹嘛這麼執拗?
這孩子可是她親手拉拔長大的,啥時跟她頂過嘴、不服從她的意思了?雖然說重然諾這事也是她教的,但做人當然要有彈性啊!要不然怎麼當一個優異的商人。
都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老姑娘了,還沒成親,必定有缺陷,說不定是只下不了蛋的母雞,更說不定她是給孫子喝了符水,才會這麼堅持娶她。
看樣子,她得找個道長來幫孫子化解,別被個有所圖的女人給騙了。
「這事沒得談!」杜老夫人強硬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待你冷靜了,再跟我說。」
說罷,杜老夫人招手換來丫環,「走了。」
「奶奶……」
「你自己好好冷靜冷靜,想清楚你要房家那秀麗婉約的二小姐,還是一個貧苦的老姑娘。」
聽說城北有個有名的道長,驅邪捉鬼很有一套,得趕快請他來替孫子看看,把糾纏的不祥物速速趕走!杜老夫人下了決定。
絕對不可以讓她的寶貝孫被個壞女人騙走了!
杜若笙早就有心理準備,這婚事不是那麼輕易就可說服,他奶奶的性子固執,這會是艱困的長期抗戰。
他坐回椅上,雙掌合十,目光堅定,「湘湄,等我,我一定會勸服奶奶的!等我!」
冬日清晨,雖然溪水冷冽,可臟污的衣裳還是得洗。
無名溪旁,每天可見大嬸們邊刷衣邊談笑,只有一道纖薄的身影黯淡,與之格格不入。
周大嬸們暗覷在一旁默默洗衣的秦湘湄一眼,圍小了圈圈,壓低嗓子咬耳朵。
「都一個多月了,那個男人還是沒回來啊?」陳大嬸問。
「沒蹤影呢!」周大嬸搖頭。
「還真是忘恩負義啊!就這樣走了,隻字片語也不留。」胡大嬸長嘆。
「可憐的是湘湄,她收留了那男人,鄉里的人已經把她說得很難聽了,現在男人又拋下她不告而別,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湘湄傻呀!就怕她做出了傻事。」陳大嬸嘴上不說,其實也早輕視秦湘湄收了吃軟飯的行徑。
孤男寡女同住一個屋檐下,不發生見不得人的事情才有鬼。
「什麼傻事?」胡大嬸好奇的問。
「就是……你們看,她又不舒服了!」陳大嬸連忙要兩位大嬸快轉過頭去瞧,「我看她這幾天老是腸胃不舒服,要吐不吐的,該不會是懷了見不得人的雜種吧?」
眾人聞言轉過頭去,果然看見秦湘湄手捂着嘴,狀似嘔吐。
「你可別亂說!」周大嬸輕斥,「女孩家的名節是很容易被毀的。」
「她還有名節嗎?」陳大嬸冷哼,「跟一個男人沒名沒分的糾纏一個月,早沒名節了。」
兩名大嬸靜默,一個辯駁的字也說不出口。
「我猜,湘湄說不定是男人跑了,心情不佳,沒好好吃飯,才胃不舒服嘔吐的。」胡大嬸雖然也不齒秦湘湄的行徑,但她較有口德,仍替秦湘湄找藉口。
「你當我沒生過孩子啊!」陳大嬸重拍了胡大嬸上臂一下,「那分明就是有喜!」
「好了好了,別說了。」周大嬸提醒,「人要走了。」
三人立刻心虛的抬起頭來,與已經洗好衣服要回去的秦湘湄點頭道別。
秦湘湄的臉容有些許蒼白,她心底很清楚這些大嬸們是怎麼說她的,鄉里鄰居又是怎麼輕視她的。
她假裝什麼都沒聽見,表面如常的與她們打招呼,拿起沉甸甸的竹籃踏向回家的路。
最近不知怎麼搞的,好容易累,胃裏像有塊大石頭頂着,不舒服極了。
將竹籃放上桌子,她先坐上椅喘了口氣,喝了杯冷掉的茶,想休息一下再至後院晾衣服。
這個時候,有人進來了,是趙家的長子,趙大山。
「趙大哥,有什麼事嗎?」他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直接進屋來了?
趙大山那雙鼠眼滴溜溜轉了轉,忽然將身後的大門闔上。
「你想幹嘛?」秦湘湄慌忙起身退後,一個不慎,踢倒了椅子。
「湘湄妹子啊!」趙大山滿臉涎色走近,「這些時日來沒男人疼愛你,一定很寂寞吧!」
「你不要胡說,快走!」秦湘湄驚慌的揮着袖子。
「幹嘛裝作冰清玉潔的模樣呢!誰都知道你收留那男人幹了啥好事,不就是因為空虛寂寞嘛!要男人幫你排解寂寞,我也是行的!」說完,趙大山兩臂張開朝她撲了過去。
秦湘湄低頭險險閃過。
「我不需要!」她急出了淚水,想沖往門口,卻被趙大山自背後硬生生抱了個滿懷。
「咱們一起樂一樂。」
咸豬嘴朝小嘴嘟去,秦湘湄慌慌別過頭,才沒讓他得逞。
「放開我!」她用力掙扎,拚命哭喊,「來人啊!救命啊!放開我!」
「別再裝了。」受不住她哭鬧的趙大山一掌將她打倒在地,人欺壓在她身上,試圖脫掉她的衣裳,「這天香山山腳下的住戶哪個不知道你是個任人上的賤女人,我好心讓你爽一爽,鬼叫什麼!」
「放開我!」他的力氣好大,她完全無法掙脫。
「吵死了!」趙大山大手抓住她的衣領左右用力,撕裂了她的上衣。
粗布撕裂的聲音讓她愣住了。
若是非受他侮辱,她寧願一死!
舌尖送入兩排貝齒之間,她正要用力咬下時,外頭突然傳來周大嬸的聲音。
「湘湄?怎麼了?我是不是聽到你在尖叫?」周大嬸用力拍門,「門沒鎖,我進去羅!」
壓制在秦湘湄身上的壓力突然離開。
「你不是那個……」
「滾開!」趙大山推開訝然的周大嬸,狼狽的逃出。
「真是不懂禮貌,這麼粗蠻。」周大嬸火大的碎碎念,然而當她轉過頭去,眼前的景象讓她駭了一跳。
「湘湄,你怎麼了?」她連忙蹲下審視拉着破衣,低聲哭泣的秦湘湄,「該不會……趙大山那王八蛋,竟敢對你亂來!」
周大嬸嘴上罵歸罵,卻沒有主動替秦湘湄討公道的意思。
秦湘湄怕極了,手不住的顫抖,雙唇早失去了血色。
「周大嬸……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剛好來,我真……我真不知該怎麼辦……」
「唉……」周大嬸嘆氣,「我說句老實話,這也是你咎由自取。」
她受欺負……是咎由自取?
「你若是不收留個男人在屋內亂來,會這樣嗎?」
「我們沒有……」秦湘湄急辯的嗓沒了下文。
他們沒有亂來嗎?
她為了替他沖喜而付出了自己,但或許看在他眼中,想法也是跟趙大山一樣,這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白白送上門來的肥肉,不要白不要啊!
「你不用再否認了!」周大嬸深深的望着她,「你懷孕了,對吧?」
秦湘湄愕然瞠眼。
她懷孕了?
「大嬸們都懷過孩子,曉得懷孕是怎麼回事,你這幾天老是想吐,就是在害喜!你肚子裏頭已經懷了孩子了。」
秦湘湄纖細的軀體顫抖得更為厲害。
「你若是要繼續在這住下去,我去找個大夫替你把孩子打掉吧!」
要打掉孩子?
打掉她唯一的孩子?
「不!」秦湘湄用力搖頭,「不可以!不可以殺了他!」
那是她的骨血,怎麼可以殺掉他!
「不殺了他,你就等着被殺!」周大嬸沒好氣道:「你以為大家會容忍一個淫亂的女人住在隔壁當鄰居嗎?你未婚有孕,是天理不容的事,孩子的爹還不要你,就算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你住下來,讓你把孩子生了,這孩子註定要受盡歧視,把他生下來,對你或對他都沒好處。」
她已經夠好心特地來提點她了,今日要是陳大嬸或其他鄰人在場,絕對更為尖酸刻薄。
湘湄這孩子也是她看着她長大的,她清楚明白她的善良溫柔,可怎知後來竟會走了岔子,與一個男人姘上了,連女人最重要的名節都不顧了:
真是胡塗!胡塗呀!
秦湘湄心底明白周大嬸說的沒錯。
以往大家只是猜測,懷孕的事實等於證明她跟男人有染,任誰也饒不過她,更不可能善待她的孩子。
但是……
就算恨他,這也是她跟他的小孩,她捨不得打掉啊!
況且她已經隻身一人那麼久年歲,如今曉得將會有個小生命陪伴她的後半輩子,她不僅不怨小生命在她腹中種下,反而感激上天憐她孤單,給了她一個孩子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