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般無自知的誘人嬌態,使得男子鼻息越重,滑膩的舌在清甜小嘴裏翻攪,不放過每一處柔軟香滑,末了,又追着小舌交纏,恣意品嘗……
嘗到屬於淚水的咸澀,男子方抬起頭,染上情慾的黑眸緊鎖住懷中氣喘吁吁、淚流滿面的小人兒,忍不住捧着白嫩小臉,食髓知味般地親了又親。
又疼又羞,曇月一張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喉間嗚咽着,再也禁不住任何侵奪和驚嚇,一陣氣急攻心,再一次暈厥過去。
荒漠的夜色太過迷人,四周一片靜寂,馬車成了唯一活動着的標誌。
方圓十里,只有馬蹄「噠噠噠噠」的聲音,有節奏地傳來,駛向未知的方向……
金色的陽光灑下來,暖暖地照耀在臉上,有一種懶洋洋的意味。
半夢半醒,曇月懶懶地翻了個身,覺得自己似乎是睡在一個很暖和、很暖和的床鋪上,安靜、寧謐,宛如離大自然好近、好近,近到呼吸之間、鼻端就能聞到青草的香味,聽得見伐木的聲音。
「伐木丁丁,鳥鳴嚶嚶;伐木許許,釃酒有藇……」
啊,就不知道此處是否也會有潺潺流水、啾啾鳥鳴,那伐木的人是否也有酒有如清泉,痛快暢飲?
花瓣似的唇兒勾起一抹淺笑,曇月不由自主地發出心滿意足的嘆息聲,卻觸到受傷的舌,緩緩蹙了一雙秀眉。
總是被人霸佔着再三吸吮,導致舌上的傷仍然微微地泛着疼意,好在這種疼還是好能忍受的範圍內……
驀地,有一團熱熱的氣息近距離地噴洒在細嫩的臉頰上,濕濕的,接着一個柔軟的東西開始舔她的臉。
「唔……」她輕吟着,下意識地蜷縮着身體躲避那小小的親膩,仍是覺得累,完全不想睜開眼睛。
可是,對方「呼哧呼哧」噴着黏熱的氣,口中嗚嗚輕叫着更加固執地湊過去舔她,很有點不將她弄醒、絕不罷休的拗勁兒。
在這種讓人無奈的執着下,她總算是低低地呻-吟一聲,掀起長長睫,張開眼睛,有幾分不敢相信且萬分驚訝地瞪着眼前的小傢伙。
這是一隻小狗嗎?
枕畔趴着一隻大概還沒斷奶的幼崽,胖嘟嘟的,一身灰色的絨毛,嘴長而窄,搖着短短的尾巴,兩眼水汪汪地瞧着她。
曇月笑了。
那小傢伙見她醒了,似乎很得意自己的傑作,倏地撲過來,興奮地往她懷裏鑽。
曇月打小就喜歡這些小東西,很自然地將小東西抱在懷中,坐起身,開始打量着四周的環境。
這裏看來應該是用粗大的木頭搭建起來的屋子,面積不算大,只有一扇小窗和一個木門,顯得樸實無華。
屋中擺放着一張不大的木板床,床上鋪着好幾張柔軟厚實的獸皮,很舒適。
沒有多餘的傢俱和擺設,一桌一椅,兩隻木箱而已,因所有的材質皆為原木,使得整間屋子都散發著清新的木香,予人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低頭打量下自己,曇月發現原先的衣物已經被換掉了,除了貼身的褻衣褻褲外,穿着件粉色的衣裳和長裙,這不是她的衣服!
當腦海里冒出許多片段后,她想起要娶自己的武屠子、想起血雨腥風的夜晚、想起巴丘鎮裏的奶娘……淚水伴着驚懼,突然間就涌了出來。
最後,她總算想到那個有事沒事就抱着自己亂親,活像是打算將她整個拆呑入腹的野性男子!
曇月打了個寒顫,掀開蓋在自己身上的白色狐皮毯子,穿上鞋,抱起那隻正用乳牙頑皮地咬着衣緣玩的小東西,跑到木門前屏氣凝神地側耳聽着。
緊閉的木門外,傳來有節奏的砍伐聲。
會是他在外面嗎?就算是他要吃了自己,她也得離開這裏回巴丘去!
鼓起勇氣,曇月猛地拉開門,剛向外走出兩步,便覺得不對,再一望,瞬間倒吸一口氣!
不可思議地俯瞰着下方,她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這人有毛病嗎?為什麼要把屋子建在離地面近十米高的大樹上?
打着赤膊的男子,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條墨色長褲,露出一身古銅色的肌膚,泛着健康的光澤。
他正揮動着手中的斧子,輕鬆地將剛伐來的的一棵松木劈成柴火狀;多年來的習慣,使他的聽覺無比靈敏,聽到上方發出的聲音,便猛地抬起頭,銳利的黑眸直嗖嗖地鎖住站在木屋旁的美麗少女。
被他的目光盯得一動也不敢動,曇月茫然不知所措地睜大一對美眸與他對視,然後,她看到那男子一勾薄唇,雪白的牙如獸一樣,在燦爛的陽光下,鋒芒閃現。
他在笑什麼?
曇月怔怔地呆站着,很久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從這裏下去。
她被囚禁了!
已是深秋,天氣還算不錯,空中碧藍碧藍的,一片萬里無雲,太陽也毫不吝嗇地將萬丈光輝,灑向斷橫山某處一個小小的樓居。
一邊是流動的雲海,一邊是巨大堅實的山岩,一邊是一望無際的原始叢林,數不清的榕樹、柏樹、楓樹……每棵幾乎都高聳入雲。
樹屋就建在一棵粗壯的參天古柏上,它的對面,依靠着山岩的位置,在短短數日就冒出了一間嶄新的木屋。
木屋的地基打得非常深,房梁被很聰明地搭建成穩固的三角狀,加上山岩的支撐,頂上蓋着非常多厚重的樹皮,足以應付山間多變的天氣,也不怕狂風暴雨的侵襲。
木屋有門、有窗,中央擺着一張圓形木桌和兩把椅子,左側擱着一個很大的火盆,旁邊的牆角還整整齊齊地垛着柴火,右側則是一張大床,鋪着獸皮和不知哪裏般來的幾床新棉被。
一大籃子新鮮的野棗,擱在木門外的台階上,昨日才做好的圓桌上擺放着一隻石鍋,裏頭盛着野蘑菇和鮮魚煮的湯,清晨剛捕來的野雞,被宰殺洗凈后,再灑上鹽巴和不知什麼植物磨成的香料,架在一旁的爐火上烤得噴香撲鼻。
面前一隻小小木碗裏,盛着還冒着熱氣的野菜粥,一雙被小刀仔細修刮過,一點也不會扎手的竹筷,正被一雙嫩如春筍的小手緊張地握着。
曇月深信,如果沒有對面坐着的那個男子,她非常樂意在這個安樂小窩裏生活。
她喜歡這裏。
空氣中參雜着泥土、樹木、草皮的味道,還有木屋旁那棵需三人才可環抱的老桂樹,綠油油的葉間綻着一簇簇金黃的、米粒大小的花蕊,散發著醉人的濃香。
枝頭到處都是熟透了的野果子,紅彤彤、紫瑩瑩,又酸又甜,好吃極了!楓葉也紅了,像晚霞,像火燒雲。
每當清晨時分,她還未醒來,就能聽見啾啾的鳥鳴聲。
她知道那是在樹屋的窗檯外,幾隻雲雀和長着青的、藍的各種顏色羽毛,不知道名字的小鳥,正在歡快地撲着翅膀,嘰嘰喳喳地唱着歌兒。
曇月輕輕地笑出了聲。
可是,當她睜開眼,看到一旁正緊緊地盯着自己,不知已經看了多久的男子時,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在這大山裡,她已經住了十天。
這十天來,白日裏,如果他要出去打獵,便會施展輕功將她送到樹屋中,等他回來再將她放下來。
他怕她跑了。
到了晚上,她就會被迫與之同床共枕,因床不大,她根本就是睡在他懷中,隔着薄薄的衣衫,與自己截然不同的男性身體,堅硬結實,火熱溫暖,總是在寒氣逼人的夜晚誘惑着她不由自主地靠近……
不敢、不顧、不甘就這樣睡在他懷中,因此連續強撐了幾日,當一旦發現這男子雖極愛親吻她,倒從不會真正侵犯自己時,睏倦至極的人兒才從惴惴不安中墜入夢鄉。
每一個黃昏時,她會用綰髮的竹釵在樹屋的牆壁上劃上一個記號,再三數着那些痕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裏。
直到兩天前,她實在按捺不住,在木屋外攔住他,蹲在因下過雨而特別濕潤的地面上,隨便撿了一要樹枝,用力地與下三個字:放我走。
男子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年輕英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劍眉卻微挑。
他知道她舌上的傷已經好了,每天躲躲閃閃地小聲跟那隻小崽子說悄悄話,對着自己時,卻連個音都不願發。
這丫頭看起來像溫順的小羊,其實拗得很呢!
他照樣學樣,拿過自己的劍,學她在地上划起字來,很沒道理的兩個字:不放。
她愕然地看着他的舉動,很快又埋頭繼續在地上寫:為什麼?
這次他的回答稍長,一字一字,極慢地考驗她的耐心: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人。
一排不算長的字,讓她傾刻間如遭雷擊,盯着那些字看了老半天,甚至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眼花看錯了。
他暗自好笑,再飛快地「刷刷」幾筆,地上又出現兩個字:雷貉。
她暗自念了,偏着小腦袋,清澈的水眸里閃過一絲窘迫,不解地看他。
「這是我的名字。」他爽快地告訴她,還不忘叮囑一下:「記住了?」
她緊緊地瞅着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告訴自己。
「不如,現在就念來我聽聽,你的舌頭應該好了,是不是……小媳婦兒?」
樹枝「啪」地掉落在地上,她猛地站起身,咬住柔嫩的唇瓣,用力地搖頭。
她才不會跟他講話,也不要當他的小媳婦,她要去找奶娘!
既然他不放她走,那麼,就逃吧!
醒來的時候,木窗外蒼松、翠柏的影子婆娑,秋日將碎金點點地投進,將小小的樹屋灑滿。
無數個嶄新的一天,似乎都是這樣來臨的,周而復始,年復一年,已近十年。
是啊!雷貉想,都十年了……
十年的光陰,足以讓一個滿腹仇恨的少年,成長為冷血殘忍的男人,並且享受着近乎自虐的孤獨。
他沒有親人,在他還是天真調皮的孩童時,他的父母、親人、兄弟姐妹以及所有的珞族人,就因被扣上莫須有謀反的罪名,給斬盡殺絕,十萬的鐵蹄無情地踐踏過他的家園。
珞族一夜之間盡毀。
上萬的族人中,只有他一人成功逃生,幾匹不知從哪而來的兇猛野狼,衝進了水深火熱的部落,在無數刀光劍影中將他救出,千里奔馳,輪流將他駝在背上,足足在黃沙中走了半月,才安全護送他到了斷橫山。
山裏有一個蒼老得連走都走不動的老頭兒,看到了他和身後的狼,渾濁的眼睛頓時一亮,虛弱地呵呵笑,「小主人,你終於來了……」
老頭兒告訴小雷貉,自己曾是族裏最高祭師「阿榪」,很早就卜到未來族中有此大劫,可是族人多不相信,甚至怒斥他妖言惑眾,請求族長除之而後快。
當時雷貉那還是族長之子的父親,雷錳,偷偷救了阿榪,並懇求他,將來若有可能,一定要救珞族後人,哪怕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