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那是個充滿活力的女子,她雙眼有神,眼尾微微上挑,鼻子很挺,嘴唇稍厚,身着青衣。

她本來伸出手準備接人了,突然落空,怔了下,然後對於百憂揚唇一笑。

她的笑容很爽朗,不似一般小家碧玉的姑娘。

「我沒有惡意。」

又是那種讓人全身酥軟的聲音,於百憂不覺就把老婆婆交出去了。

姑娘立刻為老婆婆揉太陽穴、掐人中。

他這才注意到,老婆婆被那一折騰,已暈過去了。

姑娘熟練地救人,讓於百憂懷疑他倆到底誰才是大夫?

老婆婆呻吟一聲,醒轉過來。

姑娘說:「她沒事了。」

於百憂差點腳軟,她聲音的影響太大了。

「你們哪個是十兩金、三塊玉?給大爺滾出來!」一串粗魯的話語砸下,圍滿醫館的人群迅速分散兩旁,留下中間一條大道,地面幾隻鞋子是閃避不及的人們留下來的,可見這些人走得有多慌張。

「是王老虎!」

「他怎麼又回來了?」

「難道兩位大夫得罪他?」

百姓議論紛紛,隨着一個白臉漢子走過來,他身後八個家丁同時揮舞拳頭,人聲立消。

白臉漢子喝一聲:「還不走?等着上墳啊?」

人群立刻跑得一乾二淨。

「原來他就是王老虎。」袁清嫵說。

於百憂先把青衣姑娘護到身後,才問:「二師姊認識他?」

「柳城最大的惡棍,前陣子聽說舉家搬到京城,百姓們連放三天鞭炮慶祝,想不到他又搬回來了。」袁清嫵一邊解釋,一邊對那青衣姑娘微笑。「方姑娘,別來無恙。」

於百憂熱血沸騰。二師姊居然認識青衣姑娘?快點,給他們介紹一下!

王老虎走過來,看看袁清嫵,又瞧一眼於百憂。「你們就是十兩金和三塊玉?」

於百憂想把他打死。他正想探問青衣姑娘的名姓,卻被打擾。

「我就是三塊玉,你有什麼事?」

「你們跟我走。」王老虎手一揮,他底下八個家丁就想過來押人。

「只聽過搶親,倒沒聽過搶大夫的。」於百憂氣壞了,一拳就把一名家丁打趴。「你有事就說,再動手動腳,別怪我不客氣。」

「身手不錯嘛!」王老虎就不信柳城裏還有人敢不聽他的話。「押回去!」話落,他衝過來捉人。

於百憂把袁清嫵和青衣姑娘、老婆婆一起讓入醫館內。

「你們先避避,我去把這些人解決。」他決定好好教訓王老虎一番。

於百憂把王老虎一干人等打發走後,再轉入醫館,袁清嫵在、老婆婆在,就是青衣姑娘不見了。

他當場無力地蹲下身,手指在青石地磚上戳着。

「怎麼不見了?我們沒緣嗎?虧我還一‘聽’鍾情……我這輩子第一次動心啊!老天爺,禰行行好吧!我還不知道那姑娘芳名為何……」

「小師弟,你在幹什麼?」袁清嫵問。

於百憂沒答她,又一個人碎碎念了半晌才站起身。

「二師姊,我剛剛好像聽見你叫那個穿青衣的小姐方姑娘?你們認識?」

「方姑娘?喔,你指的是方笑顏吧,認識談不上,但她來買過幾回葯。」袁清嫵會記住她是因為別人一聽舍葯,便直接拿葯走人,她卻給雙倍藥費,說是為此次義診添些助力,是個挺精細又善良的姑娘。

「方笑顏。」他喜歡她的名字。「那你知不知道她住在哪裏?家中都有些什麼人?」

「方姑娘家是開玉坊的,住在西市,家裏……聽說只有父女二人。」

「還有三個姨奶奶。本來是四個,前陣子病死一個。」老婆婆在旁邊補充,柳城裏的家長里短她最熟了。「方家那些姨奶奶都是狐媚子,每天穿金戴銀逛大街,前些日子,三個人在雲裳衣鋪,為了搶一件綉裙大打出手,簡直把方家的臉都丟盡了。要說家裏沒個女主人就是不妥,看,門風都敗壞成什麼樣子了,他們……」

於百憂沒繼續聽老婆婆的話,反正他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其餘八卦,聽不聽無所謂。

他拉過袁清嫵,悄聲說道:「我決定在這裏多義診些時候。」

「為什麼?」她疑惑,他一會兒要走,一會兒又要留,改變也太快了。

「因為我想留下來。」他喜歡上方笑顏了。

「可是……」

於百憂沒給她說完話的機會,把她推到老婆婆面前。老婆婆倒不在乎說給誰聽,橫豎她只是無聊,想找人消磨時間。

袁清嫵一邊聽老婆婆介紹方家諸事,連方老爺最喜歡夜宿哪一位姨太太的房,她都知道,另一邊,心裏也着急。他們在這裏義診、舍葯,已經把身上所有錢都用光了。

她趕在於百憂出門前,給他傳音。「我們現在一毛錢都沒有了。」

「放心。」於百憂回傳。「我晚上就去弄錢。」他跑出去,見人就問西市方家的位置,結果差點被想要求診的人群淹沒。

他只得躲暗巷裏,將自己的長衫與一名乞丐交換,穿上百衲衣,打散頭髮,又摸了兩把泥抹在臉上,才順利來到方家後院。他不敢走大門,怕露了行藏,麻煩就大了。

這時,天色已黑,後院的門板上落了兩道鎖。

於百憂敲了半天,才有一個老媽子來開門,看見他,立刻又把門關上。

怎麼回事?幸好他閃得快,否則手就要被門板夾住了。難道他長得像壞人?但他從小就被稱讚容顏如玉、挺拔若松啊!

那個老媽子一定誤會什麼了。他看着門,考慮要不要繼續敲,萬一守門的還是那個老媽子,他根本沒機會見方笑顏。

但他又無法死心離去,他好想再聽方笑顏說話——不,她只要再說一個字,他就心滿意足了。

不知道一個人為何會這樣迫切渴望另一個人?

想起方笑顏,他心裏便像有一根羽毛撫過,心思蠢動。

吱嘎一聲,突然,木門又打開了。

還是剛才那個老媽子,她端了一大碗飯菜塞進他手裏。「雖然小姐一直交代我們要善待乞丐,但你實在太髒了,麻煩下次來的時候,先把手臉洗一下。」砰,門板再度闔攏。

於百憂怔忡,原來他被當成要飯的了。

他摸摸臉,太緊張了,都忘記自己化了妝。

現在怎麼辦?去換身好衣服,再回來解釋清楚,並求見方小姐?

一定半路就被圍死了,永遠進不了方家。這主意不好。

還是翻牆,夜探小姐閨房?這法子更爛,會被當成採花賊。

或者放棄,回家?開玩笑,二十四年來第一回動心,再把握不住,他準備剃頭做和尚吧!

他走不開又進不去,在門外痴痴地等。

不知不覺,一片烏雲遮住了半彎的月娘,幾點雨絲飄了下來。

於百憂感到涼意,抬頭上望,豆大的雨傾盆而下。

老天爺居然連在這裏思念的機會都不給他,太過分了!

他就是不走,非得再找機會見方小姐一面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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唬到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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