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冷掉的咖啡略苦,她推到了一旁。

心境已經夠苦澀了,實在喝不下更苦的東西。

“不了,你不喝我們就走吧。”去外頭吹吹風,心情可能會好些。

出了咖啡館,徐風指着便利商店,“我去買包煙,你要不先回家吧。”公寓就在前方,走路一分鐘就可到。

“好。”楚翌莘點點頭,往另一頭前進。

雖然天色已暗,仍能看見天空中雨雲逐漸聚攏,據說有中台已經到了台灣附近,大概明早就要發佈陸上颱風警報了。

大雨過沒多久就要下了吧?

今晚就只剩她一個人,與她最親近的小狗球球受着重傷,亦孤零零的待在寵物醫院裏……都是她的錯!

是她識人不清,害得球球也跟着她一塊兒受罪!

她真是太傻太傻了,還以為終於遇到人生中唯一一次真愛,還以為真有個男人對她情人眼裏出西施,還以為他的甜言蜜語都是真……其實他每次望着她時,心中都是對她的滿滿仇恨;當他抱着她時,必是恨不得直接掐死她;當他吻了她,轉過身是否狂吐不止……他的家庭破碎不是她的錯,他的憤世嫉俗與人性扭曲,更不是她的錯,但她卻因此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當他對她泄憤的辱罵,就好像他親手從她的胸口處直接剜下血肉來,更令她痛不欲生。

她真的……很喜歡他……

真的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啊……

徐風走出便利商店,立刻點了根煙。

吸了一口,在肺裏頭滾了一圈,呼出,強勁的風勢立刻將煙霧給吹散。他抬頭,一手插於口袋,下了階梯,不期然看見某個熟悉的身影杵在街道中央。

這女人幹嘛待在路中央不走?

一輛重型機車急速駿來,引擎聲轟轟作響,他都聽到了,離機車最近的她也應該聽到了,大燈閃爍,但她恍若未聞,一臉傻愣愣的頭低垂,雙眸直視着地上。

該不會……

他心一凜,迅速丟下香煙,邁步急奔過去。

重型機車狂按喇叭,但她仍不為所動。

“楚翌莘!”徐風大吼,腳一蹬用力往前撲,抱起楚翌莘往路邊滾,重機騎士為閃避也摔倒在一旁。

“混蛋!”他一拉起楚翌莘便忙不迭罵,“你搞什麼鬼?你想死嗎?你想死嗎?”

“我沒有……”她驚慌的雙眼空洞,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馬的咧,想自殺也別在我面前!馬的咧!”他氣得頻罵髒話。

該死的傢伙,她竟然差點死在他面前!

該死的傢伙!混球混球!

“我沒有……”楚翌莘連連搖頭。

“幹什麼啊?”重機騎士拔下安全帽,拖着扭傷的腿,怒氣沖沖走來,“停在路中央是想害死人嗎?”

“你他媽的在小巷中你騎那麼快,一有突發事故,你根本閃避不及!”徐風跳起來回罵重機騎士。

“她擋在路中央耶!”重機騎士火大指着楚翌莘。

“她只是要過馬路!如果你車速沒那麼快,最好你煞不住。”“她擋在路中央耶!”重機騎士跳針了似的指控。“看!我摔車了,這女人要賠修理費!”

“我叫警察啊!”徐風拿出手機,“檢驗剎車痕就可以知道你車速超過限速,你不僅得自付修理費還得吃罰金。”

“王八蛋,遇到瘋子!”一聽到要叫警察,重機騎士就變烏龜了,但仍在嘴裏不饒人的狂罵。“倒霉,出門遇到瘋子!”他邊拉起重機邊碎碎念。

“再罵啊,我全錄音下來,告你侮辱!”徐風可不是吃素的。

重機騎士收了音,嘴巴仍是動個不停。

他自認倒霉的戴上安全帽,跨上重機騎走了。

呆坐在路上的楚翌莘一臉茫然的看着扭曲着憤怒的五官,大踏步走過來的徐風。

“你給我老實說,你是不是想死?”他氣沖斗牛的吼着,頂上的毛髮都要豎起來了。

還以為那條狗救下來也形同把她的命也救下來了,怎知她還是心灰意冷的連狗都不想顧了,只想求着解脫、求個痛快。

真心想死的人若沒死成,將來還會再尋途徑解決自己的生命,到時他若不在場怎麼辦?

他可不想等到對門發出惡臭,才知道她已經死在裏頭,體都腐爛了。腦子躍入那般可怕的情景,他的怒氣更是無法遏止。

那個男的有那麼重要,值得她連命都賠上?!

“我沒有!”楚翌莘搖頭,“我剛在想事情。”她真的沒有想過要自殺,即便她再痛苦、再難過,她也不曾想過這一塊。

不說別的,球球還得靠她養,萬一她死了,球球怎辦?

當流浪狗?

被送進收容所安樂死?

不!她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所以不管她再怎麼心灰意冷,再怎麼對世界絕望,球球就是唯一抓住她的曙光。

“最好你是在想事情,下次你敢再亂來,我就掐死你。”她呆愣愣的看着他。

徐風瞟了她一眼,“你是腦子秀逗了嗎?幹嘛一臉獃滯的看着我?”

“呃……因為我不清楚剛到底發生什麼事……”她只覺得忽然一個天旋地轉,人就被他拉到地上去,接着就看到有人摔車,摔車的人一起身就朝着她破口大罵。

她慢慢的才明白,她差點被撞了。

但因為當下她在心裏上沒有經歷,所以不曉得怕。

她的反應的確平靜的很詭異,但徐風認為這不代表她就真的不是蓄意停在路中央,等人家來撞的。

他提起她兩邊胳膊,將人拉起來。

“走,回家!”

怕被責罵,楚翌莘急忙跟上他的腳步。

“你剛在想什麼?”瞪着電梯數字的他一臉不悅問。

想得那麼專註,人家重機喇叭按得震天價響,竟然沒聽見。

那股驚慌感仍揮之不去,他的口氣無法變佳。

“想……剛剛的事。”

“剛剛怎樣?”就知道是在想那個強盜!

她抿緊唇,搖頭,“沒什麼。”

“沒什麼會想得那麼入神?”

三樓一下子就到,他跨門而出,開了楚家大門走入。

楚翌莘家一片凌亂,加上警察來過證,粉筆畫得四處都是。

“查完都不給人家整理的!”徐風啐罵道。

“那我可以整理了嗎?”楚翌莘問。

地板上一片凌亂,被程明培脅迫的情景又歷歷在目,楚翌莘用力閉上傷痛的眼,胸口像被刀剜的疼痛。

徐風見她手抓着胸口,別過臉去大口喘氣,就曉得她根本無法接受現實……接受她的愛人其實是披着羊皮的狼。

“你這個樣子要怎麼整理?你說不定一邊整理一邊想着,他在這邊打我,他在這邊揍我,想到傷心欲絕、痛哭流涕?”他在……唱大戲嗎?

“他也沒有一直打我,他只有打我一巴掌。”那一巴掌就痛徹心肺。

“一巴掌嫌少?要不要我幫他補踹幾腳?”

“……”

不想再跟他辯解,楚翌莘矮身整理散落在地上的雜物。

有的東西摔壞了,地毯可能藏有碎屑,怕扎了球球的腳掌,得直接丟掉。被徐風搬來將程明培塞入,用膠帶綁的餐桌椅不知道為什麼椅腳竟然鬆脫了,裝也裝不回去,也只能扔了。

“有的東西得買新的。”幫着整理的徐風道。

“我再上網買。”

“你是不是都沒在出門的?”徐風斜眼睨她。

“如果沒什麼必要的話。”她不喜歡出門,能直接送到家自然最好了。

“你每個禮拜除了教小提琴課,還有什麼時候會跟人接觸?”“嗯?”她不懂他的意思。

“我是說,你除了那幾個學生以外,你不跟朋友出去吃東西或幹嘛嗎?”天都關在家裏,只跟一隻狗作伴,怎可能不出問題。

“喔,我喔,我沒有朋友。”她抿唇低頭。

“怎麼可能有人沒有朋友的?你讀書時的同學呢?”

“我不知道耶,”她尷尬的笑,“可能我沒什麼存在感還是怎樣,讀書時都沒有交到什麼好朋友。”而且她小學、國中,都是被霸凌過來的.“一定是因為你外型太陰沉,才沒有人跟你交朋友。”被說中的楚翌莘難為情的低頭,無措的手指攏起髮絲於耳後。

之前他看見她時,都是為了約會,打扮得漂漂亮亮,現在的她應該是平日的模樣吧。

頭髮清湯掛麵的披在肩上,瀏海幾乎要遮蓋了漂亮的眼睛,穿着寬鬆的衣服,走路有些許彎腰駝背,好像她的世界裏,太陽從沒升起來過。

難怪他那日口是心非說她六十分,她會高興得像中了樂透。

可是他很清楚,這女孩真心笑起來,比陽光還燦爛。

“你一定是因為整天都在家裏,才會鑽牛角尖,發生事情就想不開。”無人可說話,情緒沒有個出口,“我沒有。”她辯解道,“我剛真的沒有想要自殺,我只是在想事情。”她再次重申。

“什麼事情可以想到耳朵都聾了,聽不到喇叭聲?”他還是不信。

她耳朵又沒聾。

“我……”

“你少糊弄我了。”

“我……”

“或許你腦子沒這麼想,潛意識卻想一了百了。”他絕對不能放她一個人在這裏。

有那隻狗在,或許還可以制衡她,但那隻狗現在躺在醫院,這裏的東西隨便一個都可以讓她觸景傷情,“我真的……沒有……”她有氣無力的辯解。

“我們走吧。”他做下決定。

“走去哪?”話題怎麼忽然就變了?

“去買餐桌椅還有摔壞的東西。”他起身。

“我上網買就好了。”

一定會出問題的。

她若是一時想不開,誰也來不及救。

他瞪她,“我可以篤定你自己待在這個屋子裏,觸景傷情的想着今晚發生的事,然後他馬的開了瓦斯忘了關,轟然一聲巨響,這間屋子就掛了,還連累我們公寓變成凶宅,房價下降,將來賣不出好價錢。”

“我剛真的只是……”

“只是一個不小心想事想出神!”他接下去道,“你敢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

“敢保證嗎?”

她低垂下頭。

她沒膽保證。

“你得離開這間屋子,”他說,“等到你心情完全平復才可以回來。”連那隻沒路用的狗都不在,只剩她一個人,出事機率大於百分之八十!想到這傢伙剛待在馬路中央,車子都要撞到她了還在出神,他真想一把掐死她。

虧他剛剛還把她從那個王八蛋手中救出來!

程明培來時,聽到他們在外頭對話的徐風悄悄開了門注意他們的動向。那日,程明培送楚翌莘回來,那異樣的神色一直盤踞在他心頭不去,他總覺得不安。

尤其,當程明培一身是血的出現在楚翌莘家門口,他更是覺得不對勁。他沒有辦法置之不理,於是,決定過來探看情況。

他將耳朵貼在門上,想知道鄰居的動靜,卻聽到類似怒吼的聲響。

他下意識第一個反應就是開門,幸好楚翌莘因為太過擔憂男友情況,忘了鎖門,他悄聲開門,躡手躡腳進入,就瞧見楚翌莘被壓制在地上,她男友跨坐在她身上,手上還握着把刀,當時的情景,他光是回想,渾身血液就要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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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鄰快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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