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耳聽八方的店小二激動了,一面給這兩位客官倒茶,一面狗腿地問:“難不成這位公子猜出了燕姑娘的謎題?”

古南溪拿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嘴邊,卻不急着喝。

店小二在一旁興奮地嘰嘰喳喳道:“燕姑娘說了,若是有人能猜出來,她請客棧里所有的客人喝酒,公子若是猜出來了,不妨說說看。”

身旁有客人道:“對啊對啊,你如果知道就說嘛!也不是稀罕那杯酒,只是這謎題沒答案讓人心裏癢得慌。”

周圍響起一陣附和聲。

古南溪將唇邊的杯子放在桌上,眼角含笑,“如果在下沒猜錯,應該是臉蛋。”

臉蛋?

對啊,還有什麼蛋比臉蛋更中看不中吃?

客棧里頓時沸騰了,大家交頭接耳哈哈大笑,困擾大家這麼久的問題,答案竟如此簡單,臉蛋,哈哈,豈不就是這個理兒?

“燕姑娘,你起了?”

人群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於是大家的視線就都停留在紅衣寬袍、夭夭灼華的女子身上。

燕曉來正欲問何事如此吵鬧,店小二已經興奮激動滿臉光輝地說道:“燕姑娘,可是臉蛋?那位公子猜出來了。”

燕曉來一怔,什麼臉蛋?

她的視線在臨窗的桌子上繞了一圈,見到美男子的喜悅讓她微小的起床氣煙消雲散,又慢一拍地反應過來,原是這麼一回事。她紅唇彎起,兩隻手肘支在二樓的欄杆上,眼眸含春帶笑,“古公子,早上好啊!”

窗外陽光燦爛,行人如織,古南溪淺淺一笑,昧着良心道:“燕姑娘早。”

感覺到周圍的視線都集中在他們二人身上,燕曉來輕揮長袖,“小二,今天店裏一切酒水供應都算在我的賬上,再將店裏最好的兩壇酒送到古公子桌上。”

“好嘞——”店小二歡快地跑入後堂。

人群中一片喧嘩,多是奉承誇讚之語。

燕曉來順着樓梯的扶手滑下一樓,姿態翩躚地踱向古南溪。

“古公子,咱們真是有緣啊!”

“好說好說。”

視線停在他身旁的女子身上,燕曉來細細打量。這女子眉目嬌美,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再看她的着裝打扮,一襲細紗菱花煙粉裙裝,雲鬟半卷,白玉扇形梳上的金流蘇隨着微風輕動,別有一番秀美宜人的動人。

自那日與梅詩雪一會之後,她竟入了魔般地喜歡研究美麗女子的穿着打扮起來,燕曉來為此深深地鄙視着自己,不得不承認,她是有些自慚了,很慚!

男人喜歡的女人,大約都是這樣婉順柔美,有着精緻妝容的女子吧!

“為何嘆息?”耳際傳來如春風細雨般的低喃。

燕曉來搖搖頭,發后的七彩琉璃珠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餘音雖然輕淺,卻有久久不散之感,像極了她的人。

“古公子好福氣,有這樣的美人相伴。”燕曉來在古南溪對面的板凳上坐下,小二上了酒,她一口飲盡,將空着的酒杯放在指尖把玩,瓷是上等的瓷器,可也只是上等而已。

一旁的朝顏眼中滿是興奮的探究之色,這樣肆意而不張揚的女子,她平生未見,不由得生了幾分好感。

“燕姑娘,婢子朝顏,是公子的丫環。”

燕曉來搖搖頭,滿臉不贊同,“雖然你家公子也是一般天上的人物,可是你給她當丫環,也還是可惜了啊!”

古南溪也不惱,只笑,“確實委屈顏兒了。”

朝顏臉上泛着紅暈,“能做公子的丫頭,是顏兒的福氣。”

燕曉來道:“對了,你們吃飯了沒有?”

古南溪道:“燕姑娘自便。”

燕曉來點點頭,招來小二點了幾道菜,慢條斯理地吃着。

古南溪把玩着掌心的酒杯,杯中的酒滿滿的,卻不曾溢出半點,倒是朝顏,有一句沒一句地和燕曉來說著話,是哪裏人啊今年多少歲啊到京都是為什麼來的啊……

朝顏也並非有意挖人私隱,只不過客氣地隨口問了第一句,誰想燕曉來心懷坦蕩,並不覺有什麼需要遮掩不便告人的事情,一問一答,倒也湊個吃飯的趣兒。

於是古南溪知道燕曉來,年十八,古祥人氏,後到碧落山無宴庄拜師學藝,幾個月前剛下的山,一片冰心,為師尋夫。

“那你想為你師父找個怎樣的夫君呢?”朝顏一手支着腦袋問。

燕曉來酒足飯飽,看了看窗外明凈的天空,秀眉微蹙,似乎被這個偉大的問題給難倒了,最終哈哈一笑,“這也說不準啦,我想如果遇到了我就會知道的。”

朝顏眼波流轉,“燕姑娘的師父,必定是世外高人,她的夫君定然也是人中龍鳳,自然是要仙風道骨品學兼優的。”

燕曉來忙擺手,“雖然是我的師父,但我是她徒弟我也不偏幫她,長得倒是挺正常的,所作所為卻沒一樣正常,前些日子還說要做蟑螂炒雞蛋給我們吃,那叫一個蛇蠍心腸啊!”

朝顏美眸微瞪,猶不能理解燕曉來這些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只心裏暗肘,這燕姑娘行為舉止肆意洒脫,其一言一行在旁人眼中豈不也是不正常的?她的師父,必定的更甚於她的。當下也就釋然了。

正說話間客棧門口一陣騷動,卻是一排官兵立在客棧門口兩側,威武非常,一個身着天青色官服的男子大步跨進。

這陣仗,唬得一群良善百姓心裏直發虛。

掌柜的忙迎上去,“這不是方大人嗎?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東風客棧是丹陽城首屈一指的客棧,其招待的達官貴人不知多少,掌柜的心裏也明白,保不準皇帝微服私訪的時候也曾來過呢!只是他眼拙沒有認出來過罷了。再大的官他也見過了,只是今天這種陣仗,莫不是城裏出了什麼大亂子?

方玉航輕輕揮了揮手,“沒你的事。”

掌柜了“哎”了一聲,才抬頭,那人已經逕自向窗口走去。

燕曉來看着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挺拔如斯,神采如斯。

眉眼間慢慢氤氳出一團和氣的笑意,她說:“師兄,你好啊!”

嚴肅冷峻的臉上慢慢裂開了一條細縫,方玉航本想冷酷地問上一句“這些年你去哪兒了”,可是那幾個字在肚子裏兜兜轉轉,卻是亂了一池心緒。

“什麼時候回來的?”

“前幾天,我記不清了,大約也沒多久。”

方玉航點點頭,又問:“什麼時候回家?”

燕曉來輕輕笑着,“何處是家?處處是家。”

方玉航面上一僵,眉宇間閃過一絲痛楚,窗外陽光明媚,有些刺目,“我剛路過此地,看見你在裏面,就進來了。”

燕曉來往凳子裏面坐了了點,輕輕拍了拍身側的空氣,“師兄,來,坐這裏,我請你喝酒。”

方玉航眉目間方才緩和一點,眼中帶着濃濃的寵溺,“這會子還有公務,我就進來看看你,你在外面玩夠了記得回家。”

燕曉來應了一聲:“知道了,師兄。”

方玉航得她這句話心裏方才略微鬆了口氣,“師兄等你。”

燕曉來點點頭,“師兄,你忙去吧!我得空就去看你。”她眉眼彎彎,說不出的靈動俏皮,竟和平日妖嬈的她似換了一個人似的,“還有嫂子。”

方玉航喉頭微動,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終於什麼也沒說,轉身向外走去。

“師兄——”

她的聲音依舊是脆生生的,似乎從未長大過一樣。

方玉航回過頭,“怎麼了?”

燕曉來吐吐舌頭,似乎不好意思,“師兄,我沒銀子花了。”

方玉航才露出入門來的第一個笑容,他取下身上的錢袋遞給她,“我身上只帶了這麼多,回頭我再讓人給你送來。”

燕曉來點着頭,“好,師兄慢走。”

方玉航微微苦笑,“還是和以前一樣沒心沒肝的小性兒,有了銀子就不要師兄了。”

燕曉來抱怨道:“哪有嘛!”

方玉航又囑咐了一句:“記得回家。”

燕曉來便又應了一聲。

直到那一隊官兵都消失在街尾,客棧里方才又熱鬧起來。

朝顏詫異地問:“方大人是你師兄?”

燕曉來一面清點着錢袋裏的銀子,一面應了一聲:“是啊!”

一旁的古南溪若有所思,這方玉航雖然似乎好像貌似也許一直看他不順眼,但每每相遇,總是還要問一問好的,今日竟失態到像是沒有見到他一般,又也許,當方玉航看到燕曉來時,眼睛裏就已經看不到其他人了。

他微微遲疑,“燕姑娘竟是一直住在客棧里的嗎?”

“對啊!”

“聽方大人的意思,倒是很想燕姑娘回方府居住呢!”

燕曉來滿臉不以為然,眼中閃過一絲若隱若現的笑意,“急什麼,我又不是不回去。”明眸中閃過一道詭異的寒光,她這次從無宴山上下來,可不就是“回家”的嗎?

古南溪雙目含笑,“不知道燕姑娘下午可有安排?”

燕曉來明眸幽亮,“你要帶我出去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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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染霜林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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