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她連拍好幾張他的照片,待他漫然將視線投向這邊,才恍然驚覺自己做了什麼,連忙放下相機。
「拍夠了沒?可以走了嗎?」他聽起來頗不耐煩。
「急什麼啊?我還想多看看。」她故意跟他唱反調。
「你肚子不餓嗎?」他問。
「不——」她正想反駁,忽然想起他有胃痛的毛病,硬生生地改口。「嗯,是有點餓了。」
「那我們到下一個加油站用餐吧!」
兩人重新上車,到加油站旁的快餐餐廳用過午餐,下午繼續開車往波特蘭,經過茂秀壯闊的哥倫比亞河谷。
此時,天色有些變了,烏雲堆棧,雨絲靜靜地飄落。
開始降溫了,夏雨蝶只穿了件短袖羊毛衫,手臂感到陣陣涼意,微起雞皮疙瘩,可她依然不肯放棄拍照。
「你就這麼堅持照相啊?」他嘲謔。「不怕冷嗎?」
「你不是說過,要我拍下旅途中所有美好的景物嗎?」她反唇相稽。「我只是照你說的做而已。」
他凝望她,眼眸閃過異樣神采,跟着走向她。「沒想到你這麼聽我的話。」
她冷哼,沒好氣地橫他一眼。
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忽地脫下身上的羊毛衣,披在她肩頭。
「不用了。」她想拒絕。
「披着吧!你明明很冷。」
再冷,也沒有跟他冷戰令她心冷啊!她抿抿唇。
他彷佛感受到她的哀怨,輕聲笑了,拾起毛衣兩條袖子,在她胸前交叉打了個結。「這樣會溫暖一點的。」
那他自己怎麼辦?她不相信他不冷。
他看透她的思緒,微笑低語。「這種溫度,我習慣了。」
騙人!她咬唇,幾乎想出聲指責他,他幹麼對她這麼好?幹麼寧可自己着涼也要這般呵護她?他可知道,他愈是這麼做,她便愈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她好氣他,更氣自己,雙眸隱隱酸楚着。
該不會是想哭了吧?不,她不會哭的,從很久很久以前,她便不輕易掉眼淚了,她不會哭。
夏雨蝶深吸口氣,輕啟櫻唇,嗓音是連她自己也未察覺的沙啞。「我們走吧,我已經拍夠了。」
入夜的波特蘭城,雷電交加,下着激烈的雨。
兩人躺在床上,聽着窗外彷佛永不停歇的雨聲,以及那震耳欲聾的雷鳴,偶爾會有閃電直接劈落,在陰暗的室內撕開一道光。
「你不怕嗎?」
「怕什麼?」
他指指窗外。
「為什麼你老覺得我會怕?」她嘲諷。「怕冷、怕黑、怕颱風、怕打雷?」
「所以你真的不怕?」
「沒什麼好怕的,只不過是打雷閃電而已,我躲在山間凹壁,只能靠着喝雨水勉強果腹的那兩天,比這些可怕多了。」
就因為曾經歷過那樣的恐懼,才造就今日如此堅毅冷傲的她嗎?
杜非悄悄嘆息,胸口悶痛。
忽地,又是一道閃電凌厲地撕裂,映亮兩人的眸,跟着,是宛如天神怒吼的轟然巨響。
這聲響太過劇烈了,即便夏雨蝶再倔強,也不禁嚇一跳,直覺地伸手掩耳。
終究還是會慌的。
杜非察覺她的舉動,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側過身來,伸出手臂攬她。
「你幹麼?」她驚愕。
「噓。」他哄慰她。「只是想抱抱你而已。」
「我不是說過我不怕了嗎?不必你抱!」她語音尖銳。
他無聲地微笑,更加靠近她。「不是你怕,怕的人是我,行了吧?」
她怔住,沒想到他會這樣開玩笑。
他調整姿勢,一手護着她螓首,另一手環摟她纖腰,於是她柔軟的嬌驅便那麼剛好地偎貼着他。
她氣息微促,他亦呼吸濃濁。但她沒有推開他,由他親昵地抱着,恍惚中,他們都嗅到彼此身上的味道,那神秘誘人的體香。
他開始愛撫她,灼燙的方唇依戀地啄吻她細緻的肌膚,慢慢地,他吻上她頸脖,右手不安分地隔着睡衣,搓揉渾圓椒乳。
她嬌羞不已,難以自持地顫慄。
「你怎麼不反抗?」他舔弄着她圓潤如珠的耳垂,輕聲問道。
她聞言,粉頰霎時在黑暗中暈染嫣紅,可她死也不會承認自己的羞怯。「反正我……遲早也是要給你的,這是你贏得的賭注,不是嗎?價值一千五百萬的賭注。」
她這話說得太諷刺,刺得他胸臆疼痛不堪。
他無奈地沉默片刻,跟着親親她的唇。「對我來說這不是賭注,是獎賞,我多希望,你是心甘情願地給我。」
她聽出他話里的惆悵與焦躁,心弦揪緊。
為什麼?當他這樣抱着她、吻着她,這樣在她耳畔絮絮低語時,她會覺得自己是備受疼愛的,他並沒有凌虐她,給予她的,更像是無限的溫柔與寵溺。
她幾乎要醉在這親密撫觸里了……
夏雨蝶迷惘着,忽地,她感覺到某種硬物抵在自己大腿間,身子瞬間僵凝。
「別怕。」他感到她的退縮,柔聲安撫她。「我會讓你很快樂的,你不會後悔。」
他許下承諾,也沒有失言,給了她一個纏綿悱惻、高潮迭起的夜晚。
但願,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夜浪漫。
【第十章】
暴風雨後,是萬里無雲的晴空。
陽光透過薄紗窗帘溜進來,輕柔地碾過他五官分明的臉龐。
她坐在床上,靜靜地看他的睡顏,纖纖蔥指虛浮於他臉上,隨着光影移動,撫過那略顯剛硬的線條,接着,停在那道在光陰流轉中逐漸淡去的刀疤。
雖然淡了,但仍存在,暗示着這男人不尋常的過去。
你真的了解我是什麼樣的人嗎?
他曾如是嘲諷地問她。
是啊,她的確不了解。
他身上還有許多秘密,是她尚未挖掘的,她知道他並非在幸福家庭長大,有個辛苦的童年,在黑街掙扎求生,當過小偷,也曾是個賭徒,還走私過藝術品。
而在奮鬥多年後,現在的他,擁有屬於自己的王國,以及享用不盡的財富。
但,這就是全部嗎?
她還知道他之所以近乎瘋狂地執戀於她,是源自於前世一段不解的因緣,而她對那毫無記憶。
愛着一個不記得自己的人,那是什麼樣的滋味?
說到底,他愛的人真的是她嗎?或者該說只是追逐着前世那個得不到的戀人的形影,他愛的,其實只是一份執着不悔?
這樣,能算是愛她嗎?
思及此,夏雨蝶的心口不禁隱隱疼痛着,有種很悶、很焦躁的感覺,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好像她在跟某個不存在的女人吃醋。
他愛不愛、愛的是誰,她才……不在乎呢!
她告訴自己,卻不自覺地拿起擱在床邊的數字相機,悄悄將鏡頭對準身旁的男人,偷拍他的睡顏。
剛按下快門,他濃密的眼睫便顫動一下,她心韻瞬停,連忙將相機藏進被子裏。
他睜開眸,矇矓地望着她。「早安。」
「早安。」她有些尷尬地回應。
他微笑,像還沒完全睡醒似的,傻傻地笑了一會兒,才孩子氣地揉揉眼睛。「你醒來很久了嗎?」
「有一陣子了。」
「喔。」他坐起身。
她直覺稍稍挪動身子,拉開與他的距離。
杜非察覺她的舉動,眨眨眼,湛眸閃過淘氣的光芒。「這不該是跟我親熱了整晚的女人的反應,害羞嗎?」
他竟敢調戲她!
她瞪他,芳心卻不爭氣地陣陣悸動。
他笑了,似乎沒打算跟她玩忽冷忽熱的曖昧遊戲,直接伸手攬過她後頸,在她頰畔親了親。「我喜歡你這樣。」
偷香過後,他翻身下床,留下粉頰烘熱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