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隨着她的爆發，屋內突然陷入一片沉靜。

「小妍，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爸媽是怎麼對你的，難道你不知道嗎？」過了一會兒，爸爸以傷心的口吻道。

「讓她走，就當我們白養了一個女兒。」媽媽說完直接轉身回房。

「你走吧，爸爸從沒想過你會這樣誤解我們，你太讓爸爸傷心了。」他一臉傷心的說。

「爸一」

「我們走吧。」賀非凡驀然開口，總覺得自己好像看了一場戲。

「老公？」

「岳父岳母也需要時間冷靜和思考，我們過些時候再來。」他柔聲的對她說。

她知道他說的有道理，他們的確都需要一些冷靜和思考的時間。

姜妍深吸一口氣，強忍着心痛、失望與難過的感覺，轉頭對爸爸說：「爸，那我過些日子再回來。」說憲，她和賀非凡一起離開。

一走出家門，姜妍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賀非凡什麼都沒說，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一路擁着她、陪着她，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還有他在她身邊。

其實他不是無話可說，相反的，他有太多話想說了，只是那些話說出來，只會讓老婆更傷心而己，所以他才選擇沉默。

親眼目睹剛才所發生的一切之後，他更加深了自己的懷疑，懷疑老婆並非岳父岳母所生，因為從那兩位身上他完全感覺不到父母對子女的關愛，只感受到威脅與利益，還有扶恩圖報而已。

他們的憤怒是真的憤怒，傷心卻是作假的，至於對女兒關不關心，光從女兒離家出走整整五個月才回來，他們卻連一句她這段期間是住哪，怎麼過活，有沒有生病之類的基本問題都沒提問便可知曉。

他的父親是個商人，重利輕別離，現實又薄情，但即使如此，父親偶爾也會露出一些父母對子女的關愛之情，可是從那兩人身上，他真的完全感受不到一絲關愛與溫情。

除此之外，他們可以原諒女兒的逃婚和離家出走，只要她立刻離婚，這一點也很令人懷疑。

他們連他這個做女婿的品性和身家背景都不知道，一開口就要女兒和他離婚，這不是太奇怪了嗎？難不成是因為何家仍未放棄這門親事？

不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們不會說會「再」幫她「找」一個好對象的。

所以問題到底出在哪見？為什麼他們只一眼就否決了他，難道只因為他使了個小心機，今天身上所穿所用的沒有一件是名牌，全都是平價物品的關係，他們就其中計了不成？

勢利眼無可厚非，畢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但是完全不在乎女兒的感受，甚至連問都沒問，就以斷絕關係來威逼姜妍與他離婚這點，完全就是罪無可赦了。

姜妍說她過些日子會再回來，他不會阻止她，也會陪她回來，但除此之外，他什麼也不會做，不會解釋、不會奉承，更不會去討好他們以換得他們對他的接受。

這樣的岳父岳母他寧可不要。當然這話他不會對老婆說，自己知道就好。

「對不起。」姜妍突然硬咽的開口說。

「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他帶她走進路邊的公園，在一處樹蔭下的長椅上落坐。

「我沒想到爸媽他們會是這樣的反應，對不起。」她再次致歉。

賀非凡搖了搖頭。比起自己，他更擔心她此刻的心情與感受。

「你還好嗎？」他柔聲問道，伸手溫柔地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不好。」姜妍老實說，才停止的淚水瞬間又滿溢她眼眶，模糊了她的視線。

「我好難過，真的好難過。」

他將她擁進懷裏，聽她在他懷中低泣訴說。

「我以為經過上次的反抗，他們多少會有所改變，能夠稍微體諒我的感受，尊重我的想法，能夠學會嘗試先和我溝通再做決定，結果他們卻絲毫沒變。之前你曾說過，我可能不是他們親生的，我很震驚，說不可能，但是我現在真的懷疑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說著，她壓抑不住的在他懷裏又哭了起來。

「如果他們真的不是你的親生父母的話，你會不會比較好受起了不會像現在這麼傷心難過？」他緩聲問道。

姜妍的哭聲在一瞬間停了下來，因為她被問得楞住了。

「如果這樣會比較好受的話，你就當自己不是他們親生的，而是領養的吧。」賀非凡繼續說。「不要去想他們不尊重你、體諒你的感受，只要想是他們將毫無關係的你養大的就夠了。」

他一點也不想替那兩個人說話，甚至希望她能夠恨他們恨到與他們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但是他實在沒辦法眼睜睜的看她這麼傷心難過，所以才勉強自己說了這些，下不為例。

「我從沒想過他們不是生我的父母。」姜妍啞聲道。

「每個人沒想過的事都很多，像我也沒想過你的眼淚這麼多，把我的衣服都哭濕了。」他取笑她。

「我現在笑不出來。」她吸了吸鼻子說。

「現在笑不出來沒關係，但我希望明天、後天、未來的每一天都能看見你的笑容。」他擁緊她，頓了下又道：「你笑起來的樣子很美，我有沒有跟你說過？」

「沒有。」

「那我現在跟你說，你笑起來的樣子很美，每次看見你的笑容都會讓我有一種幸福的感覺。所以我有一個願望，希望每天都能看見你美麗的笑容。你可以幫我達成這個心愿嗎，老婆？」

「老公……」

「可以嗎？」他再次問道。

「嗯。」她吸了吸鼻子，終干回應。

「謝謝。」他心滿意足的說，然後擁着她起身，「走吧，我們來去約會。」

「約會？」她茫然的問。

「你有沒有想去哪兒？或特別想做的事？」他問她。

姜妍搖頭。不管是對他突然說要去約會這件事，或者是今後該如何改變與爸媽的關係，她都只有茫然的感覺。

「那麼一切就聽我安排？」

她意興鬧珊的點頭。

結果，他說要去逛101卻要她做嚮導，哪裏有好吃好玩的他也不知道，全找她推薦，看到什麼新奇有趣的東西也不管有沒有用都想買，害她光為了攔阻他亂花錢就忙得不可開交。

終於離開則這個會讓人突發失心瘋的地方后，他又說要去逛中正紀念堂和國父紀念館，當然全程還是由她做導遊，不然就會看見一隻無頭蒼蠅在那亂飛亂撞的，讓她一整個好氣又好笑。

接着他又興緻勃勃的說要去陽明山看夜景，她說太晚了該回家了，他卻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來台灣這麼多年，他至今從沒上過陽明山看夜景，害她不得不妥協，只好再帶他到陽明山來。

只是啊只是……

「這就是你所謂的約會嗎？根本就是老外游台北好嗎？」坐在陽明山上一間景觀咖啡店中，姜妍一臉無奈又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坐在她身邊的老公說

「我是老外呀。」賀非凡笑咪咪的回道。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說要約會嗎？為什麼我卻覺得自己像個帶老外游台北的導遊，這算什麼約會？」她嗔瞪他一眼抗議。

「真的導遊可不能和僱主卿卿我我的，免費享受僱主所擁有的一切。」他微笑道。

「這就叫享受？我倒覺得自己比較像免費勞工。」她哼聲反駁。

「那要我發工資給你嗎？」他挑眉問。

「一百萬。」她伸手要錢。

「好，星期一馬上灌入。」他點頭答應。

「真好賺。」姜妍笑容滿面的說，一臉心滿意足的表情。

「這麼開心？我戶頭裏的錢可以全部給你。」

「誰要你給的呀，自己賺才有成就獻。今天賺了一百萬，我真厲害。」她洋洋得意道。

「你還真敢說。」賀非凡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但眼底是無盡的溫柔與寵愛。

兩人安靜地依偎着，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窗外台北盆地的夜景之後，姜妍忽然低聲地開口說：「謝謝你，老公。」

「謝什麼？」

「費心思轉移我的注意力。」

「始知道？」

「剛才想通的，否則哪會被你耍得團團轉？」她說著，沒好氣的轉頭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不希望你一直沉浸在憂傷和煩惱的情緒中。」

「所以我才說謝謝你。」

「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嗯。至少不會再哭了，反正哭也無濟於事，改變不了任何事。」她忍不住自嘲，一頓后，微窘的對他說：「其實我很少哭的，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有點不好意思。」

「我寧願你把傷心難過都發泄出來，也不要你壓抑在心裏，懂嗎？」他低頭吻了吻她的太陽穴。

「嗯。」她輕應一聲，接着問他，「我們是不是該回家了？」

「是該回家了。」賀非凡看了下手錶，再十分鐘就要十一點了。

兩人手牽着手一起走向櫃枱結帳，然後開車下山。

山路彎彎曲曲，再加上天色漆黑，賀非凡開車格外小心，所以沒注意到坐在他身邊的姜妍慢慢皺起眉頭，雙眼時開時閉的，看起來不太舒服的樣子。

她覺得頭暈暈的，有點想吐，八成是暈車了。

「老公，可不可以停車休息一下？」她一直忍到車子開到平地后，才開口說。

「怎麼了？」他轉頭問她。

「暈車。」

「怎麼會？」他驚訝的說，迅速將車子往路邊靠去，將車停了下來。「很不舒服嗎？」他解開安全帶，眉頭緊燮的轉身問她，「我記得你跟我說你不會暈車。」

在上陽明山之前，他曾詢問過，而且上山的時候也沒見她暈車，怎麼下山時反倒暈了呢？

「我休息一下就好。」姜妍閉着眼睛說，樣子有些嬌弱無力。

她從沒暈過車，都不知道暈車的感覺這麼難受。但是好端端的，她怎麼會突然暈車呢？是不是剛剛的特調咖啡或鬆餅裏頭有什麼配料和她體質不合，不然她怎會在上山時沒暈車，吃了那些東西之後再下山就暈車了呢？

不舒服，真的好不舒服，有點想吐。

姜妍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嘴巴，同時香咽着不斷從嘴巴里分泌出來的唾液，想壓抑住那種不舒服想吐的感覺，但是完全沒用。

「老公，我想吐。」她開口說道，話聲剛落，人已迅速推開車門衝到車外，蹲在水溝邊嘔吐了起來。

賀非凡一驚，迅速下車，但卻只能束手無策的站在一旁看她將剛才在山上吃的東西嘔吐出來。

過了一會兒，他將面無血色的她扶上車，一臉擔憂的探了探她的額頭，又摸了摸她的手。有點冰冷。

「要不要去醫院？」他眉頭緊燮的凝視着她問，雖然因為暈車去掛急診好像有點誇張，但她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不好。

「不要門她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他說，「吐過之後，我覺得好多了，沒剛才那麼難過了。」

「真的嗎？」他仍是一臉的擔心。

「真的。」她保證。

「那我在附近找間汽車旅館休息一晚，我們明天再回家。」

「好。」姜妍想了一下后，點頭應道。

從這裏開車回家需要兩個小時車程，她沒法保證自己會不會在途中又想嘔吐，不如就照他所說的在台北休息一晚再回去。幸好明天是星期天，不必上班。